13、第十二章故人，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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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就在张卿绣花弄的宅子里住下来了，这样她与吕大姐约定的去柳桃邑的计划就没能提上日程。不过樊氏是个爱热闹的，吕大姐也是话多的人，这些日子吕大姐总是闲来无事就过来唠嗑。
张妙得了刘氏的告诫，除过次日一大早过来问了个安，再没有露面。倒是刘氏日日过来与樊氏作陪。
张妙的事算定下来了，樊氏便每日在刘氏耳边诉说着阿哙的义兄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如何得人心，这一通吹，把刘氏挠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就见了人给张卿定下来。
这一切都是背着张卿进行的，所以张卿还没有察觉她即将被卖。
门外一声马嘶，张济的声音很快传进来。
“樊兄与刘兄已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到家，阿母、樊世母，我们家去等候吧。”
一听正主来了，大家都兴奋起来，刘氏张罗着就要回家。
张卿站在门外送众人上车，刘氏这才反应过来，忙拉女儿问：“你不回去吗？”
“我一个寡妇如何好见外男？”张卿莫名其妙。
“别说那么难听 。”刘氏脸色一沉，“这次不止你妹夫来，还有他义兄呢，阿母都跟你世母打听清楚了，真的一表人才呢，你也回去相见相见。”
张卿皱皱眉，这个母亲真是活的单纯，她问：“我这妹夫就已经比妹妹大了十岁，您觉得他唤作‘兄长’的人能有多大？”
刘氏语塞。
“而且您有问过对方是否有妻室吗？”张卿追问。
刘氏哑然，她只顾着激动，忘了问这个了。
张卿沉下脸拜别：“卿不远送，阿母走好。”
刘氏一看不妙，女儿这是真生气了，她就不再多嘴，匆匆上车，绝尘而去。
看着马车一溜烟没影了，张卿这才长长叹口气，看样子得赶紧找华安通个气了，否则不知哪天就被刘氏随随便便许了人家就得不偿失了。
“哎，妹子，”吕大姐探头探脑冒出来，“樊婶儿走了？还回来不？”
“啊，樊家来人了，她们去我娘家商议我妹妹的婚事了。”张卿笑说，“至于还来不来我也不知道，许家母会另外安排吧，毕竟还有俩男子呢。”
吕大姐点头：“说的是。我还准备好好看一看，若合适就找人说和说和嫁过去呢。”
“噗……”张卿没忍住，喷了一口水。
“笑什么？我都出夫孝好久了，早该踅摸个美男子嫁了。”吕大姐大大咧咧地晃着脑袋说。
张卿握住嘴，双肩抖个不停，挑着眼睛看吕大姐。吕大姐也没憋住，“噗嗤”笑了起来。二人相携进了张卿家。
没了长辈束缚，这俩小寡妇放开了把酒言欢，直喝得瘫软在榻上不省人事。
再醒来，张卿觉得头疼欲裂，就和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她闭着眼感受着虚空，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睁开眼睛四下打量。
格子纱窗关着，屋内光线昏暗，貌似天色不早了。
“妹子醒了啊。”吕大姐手脚麻利地从案上倒了盏蜜汁递过来。
两人门对门，又都是寡妇，并且吕大姐为人爽朗，这两人倒是来往颇密，如今一室相处很是自然。
张卿接过蜜汁喝了两口便搁下摇头不肯再喝。
解酒的蜜汁虽甜却很浓，咽下去时嗓子里一股甜腻刺激。
“吕姊姊，以后我可不敢与你拼酒了，”张卿敲着脑门儿道，“这会儿我这脑袋还痛着呢。”
吕大姐“噗嗤”一乐，问：“我倒是觉得喝酒好，一醉解千愁，我也不至于为了不知该嫁个什么样的男人而烦心，也不用时时准备着与我家兄嫂斗智斗勇。”
吕大姐娘家兄嫂的确挺不好对付的，一想到他们每次来对门就打仗张卿就忍俊不禁。这一笑不打紧，牵扯得脑仁儿又疼了，她“哎呦哎呦”扶着脑袋打滚儿。
“你就幸灾乐祸吧！该着你头疼。”吕大姐咬牙切齿骂着，随手又倒了半盏蜜汁，解开绵篓取出水罐兑满一盏递给张卿：“喏，快喝，酒量不好就得多喝蜜汁解酒。”
张卿嘟嘟囔囔嫌了半天甜腻，不过还是很听话地当药喝了。
“哎，妹子，姊姊听你一直在喊邦哥，那是谁啊？”吕大姐搁好杯盏坐过来小声问。
张卿心里一突，抬头看去，吕大姐一脸八卦模样。
“邦哥……是位故人。”张卿神游天外，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一行清泪粲然滑落。
原本是想开个玩笑八卦一下，没想到竟然引出一段伤心事，吕大姐知趣地没再多嘴，只坐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张卿的后背安抚她。
过了不知多久，屋里完全黑了下来，这时仆妇婢女们才在外头高声说起话来。张卿仿佛被惊醒一般，两手捂脸，胡乱擦了泪痕。
“叫吕姊姊担心了。”张卿低声道，“那是位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人了，久到，久到我几乎以为我已经忘记他了。”
“既然忘记就不要再想了，你看我家那死人走了一年，我就不想他。”吕大姐凑趣道，“其实啊，没有谁不能过呢？不过是当年陪咱们走了一段罢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先顾着自己才是正理。”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张卿清晰地感觉到吕大姐是兴奋甚至是高兴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什么谢？咱俩什么关系？”吕大姐站起来往外走，“当年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后来咱们还住了对门，还一块儿守了寡，这也算咱俩的缘分。”说着她把房门打开。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看到房门打开，大甲赶紧进来点起吉象灯。
“报仲姝，咱家郎君之前来过，说明日请您家去。”大甲拧了帕子为张卿敷脸，边汇报下午发生的事。
张卿立刻就头痛了，这会儿还沉浸在上辈子的离别伤感里，再加上酒劲儿还有些残余，便也顾不得淑女形象了，立刻粗声粗气骂将起来：“我一个早已嫁人的女儿有什么好请的，成日里叫人家去家去，我家在这里，我家在柳桃邑，我家在伏牛山，他们究竟是让我去哪个家？”
大家都屏气凝神，不敢多说话，只怕说错惹了张卿烦。
吕大姐倒是很能理解，她娘家就爱搅合她的生活，恨不得从她这里拔下一层皮来顺走。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再不用膳我就快饿晕了。”吕大姐推着大甲出去摆饭，一手按住张卿让她坐下，“看你发髻都乱了，来，阿姊给你束起来。”
张卿醉酒才醒，身子正虚，也懒得再发脾气了，就向立在门口等她示下的大甲挥挥手让她出去，自己乖乖坐下，摆出大铜镜来梳妆。
“我今天脾气不好，失态了。”张卿道歉。
吕大姐双手翻飞，挽着头发辫成发髻，一面对着铜镜里的人笑说：“咱们寡妇啊就得替自己多想，有时娘家人的确够厌烦的。好在张家也不差，也不需要剥你太多。忍忍吧。”
张卿自然懂的，这种年代，女人要依附男人，要靠娘家撑腰，所以她才在发展自己的家产的时候顺便帮着娘家置办产业。前些年小侄子出痘疮，张家抛费了全部家当才保住一家人，否则现在哪有张邯、张济什么事啊。
自然是家道中落了，张家才把眼光放在活得红红火火的女儿身上，只盼着能干的女儿帮张家重振家业。
张卿最会自我调节，很快情绪就稳定了。
两个寡妇秉烛夜宴，自然是没敢喝酒。
次日大清早张卿还没起床就被张姆唤醒了，张家就怕她不去，早早使人来接她。
吕大姐昨晚没回，就住在张卿客房里。
“妹子，快起吧，别让人久等了，万一这次说成了，拿架子太高日后不好相见。”
张卿汗：“那可是我妹夫。”
“不是还有妹夫的义兄？”吕大姐笑说。
张卿撇嘴：“我妹夫就够年纪大了，他义兄得多老？我可不想嫁个大叔。”
“说真的，你若不想嫁不如交给我，我来嫁。”吕大姐正色道，“你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是想带着嫁妆远嫁的，若长年累月在这里住着，总有一天被我家兄嫂给掏空了。”
张卿点头：“你若想好了便帮你成了此事。不过我总觉得单听我世母说的不算数，你总得打听清楚才行，对方那年纪了怎么可能没婚配？”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你家看看？”吕大姐试探着问。
“行。”张卿欣然同意。只要不逼她嫁人，其余事都无所谓。
有了吕大姐同行，张卿兴致又高起来，她倒是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妹夫和那义薄云天的义兄究竟何等人物。
张家就是与御街相交的狮子街铜锣弄第二家，地处繁华，占地颇大。
张卿、吕大姐在门口下来，小丁赶车绕到后门驶进去。
“卿拜见阿祖、阿翁。”张卿摘下面纱，向长辈行礼。
“嗯。”张邯强打精神应了一声。
倒是张负看到孙女是真的高兴，他拉着张卿向下首的两位青年介绍：“来来来，这是咱家仲女阿卿，阿哙姑母之前就在我这孙女家住着。”
“阿卿啊，这位就是你妹夫阿哙啦。”樊氏自来熟点着自家外甥介绍。
张卿稽首相见：“樊世兄。”
“樊哙见过长姊。”
张卿瞪大眼睛懵住了——什么？樊樊樊樊哙？
这长相五大三粗表情腼腆的汉子是樊哙？
樊氏唠唠叨叨指点：“这位是你妹夫的义兄，刘邦。”
张卿机械地行礼拜见，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汉高祖刘邦！
“世妹好！”声音温润如玉，一个错神，张卿以为听到故人的声音。
缓缓抬头：凤眼微眯，嘴角轻挑，额宽颊窄，鼻梁如刀斧劈就，赫然就是当年从汉奸枪下救了自己的牛副官牛世邦。
故人相见不得见，古人情牵却据浅。
忘却多年的人突然从梦中蹦出来，除却惊喜便是恐惧，张卿害怕自己陷入情茧不能自拔。
当年与牛世邦经历了千难万险才得到爸妈的同意，没想到在婚礼现场却被叛徒出卖，从此天人两隔。如今再见与牛世邦一模一样的人，怎能不心动？
故人，却是古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故人，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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