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搁浅汝阴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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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翩穿着丹碧纱纹双裙，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马车正行在去洛阳的路途上，她不知道洛阳距此到底有多远，反正他们已经走了两天，至于几天能到，连莫流也说不清楚。
这纷乱的年月，谁也摸不准前面的路途是不是有搏命的散兵流寇。是以这两天他们马不停蹄地行路，就连晚上也不曾好生地安歇过。
冉翩被马车晃得头晕，想伸展伸展四肢，可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的一共有六层，动都不好动弹，只能无聊的甩着宽大的衣袖。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上女人的衣服，尽管这衣服的质地有多么的柔软，美的就和画中仙子穿的一般，可穿在她的身上，总是不伦不类。
她掀了车窗旁的帷裳，叫了骑在马上的莫流，“喂，老二，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我能穿我以前的衣裳吗？”
这问题从她换上了女装岂止，就一直在问。莫流仍旧像前几次回答那般，只一个劲地夸她，“公主这样很漂亮。”
殊不知，旁边偷笑的士卒早已经出卖了他。
莫流呵斥了那士卒一顿，转头想要安慰她。她已经放下了帷裳，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
其实冉翩心里知道，莫流生就是一张骗人的嘴。
就像有回她偷偷地跟在老大的后面，去养马的马老六家偷看他媳妇洗澡，老大瞧着马老六媳妇胸前光裸的一对儿红枣馒头，馋得直流口水，可她就是无动于衷。
一回去就哭着问莫流：“老大说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光腚的女人不流口水，他要么是不举要么就是假男人。老二，你说我到底是不举还是假男人啊？”
就记得那时候莫流也抹了泪，抽抽噎噎对她道：“翩翩啊，咱俩还没到对女人流口水的年纪。”
她一直后悔忘记问莫流，到底什么年纪才会对女人流口水。
如今却再也不敢问他。
因为她知道了莫流其实是个太监，揭人伤疤是很不道德的事情。
这是昨天李时同她共乘马车之时，偷偷告诉她的。
李时见多识广，能言善辩，总是能将她逗得哈哈大笑。
可自打她换上了这女装，莫流就不再同意让李时和她共乘一车了，还文绉绉地道：“公主乃金枝玉叶，我一个阉奴都不好与之共乘，又何况是堂堂七尺男儿呢！”
阉奴？！冉翩觉得这样说话的莫流很陌生。他话说的虽好听，但她到底是不是金枝玉叶，他比谁都清楚。
您见过在泥坑里头泡大的金枝玉叶吗？
没见过吧！
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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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在进入到汝阴郡之时，缓下了赶路的仓皇步伐。这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夕阳笼罩的万物皆被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
听莫流说，汝阴是没有费一兵一卒就拿下的城池，也是因此，这里看起来不仅仅没有战火留下的痕迹，也成了附近城池的流民逃难的首选之地。
在成群结队的流民当中，冉翩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金色的余晖映照下显得妖娆又美丽。
“老二，我的美妾。”她指着混杂在流民当中那个穿着蓝布襦裙的女子，惊喜地对莫流叫着。
冉翩与此女乃几月之前相识，那时莫流也在。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此女昏倒在了破庙边，她出去打水之时恰巧碰见，瞧此女颇有几分姿色，遂将她移入了破庙。
虽没有互通过姓名，但冉翩却偷偷地以“美妾”称呼她。为何呢？她对莫流说过：“此女虽美，但端庄不足，娶回家做个美妾好好疼爱足以，至于做正房的夫人，总怕她会拐带了家私，同人私奔。”
她那时想的倒挺深刻，殊不知，如今的她们一样，只有等着被人娶的命运。
莫流将人带到了冉翩的面前。女子低垂着头，俯在她的脚边。
冉翩从未见过她如此卑微的样子，倒是特别的怀念她扬着高傲的脖颈不屑一顾的神情，于是俯身将她拉了起来。
女子瞪了冉翩半天，想是被她忽男忽女不定性的身份给骇住了，愣怔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看见了慢慢走来的李时，眼神忽地一亮。
美人就是美人，神采飞扬的那刻，连驿馆门前挂的灯笼都暗淡了下来。
莫流低声问：“公主，你待如何处置此女？”
冉翩咬着嘴唇，很小声地说：“我还想娶她做美妾。”
莫流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不过倒是留下了女子。
女子朝她跪拜谢恩，“承蒙公主不弃，湖心定当好好地伺候公主。”
湖心姓蓝，名字和人一样的柔情似水。
弄得冉翩忍不住懊恼地想为什么她非得是个公主，她要是皇子该有多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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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他们第二日就要启程离开汝阴郡，不曾想，因为前方的小规模战事而耽搁了下来。
这几日，莫流总是忙得无影无踪，不是去见这里的郡守，就是去会本地的士族大家，又不肯让冉翩跟着他。她实在无聊的紧，就时常拉着李时和湖心说话，权当解闷。
李时的健谈，总能哄得她和湖心花枝乱颤。当然，湖心是花枝，她却是乱颤。她的名字虽出自“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可她这个人委实达不到那种意境。
往往这时，李时也只是附和着浅浅地一笑，有时候还带着苦涩。她不晓得他为何不过弱冠，却总是愁眉苦脸，便趁着湖心去泡茶的功夫开解他。
“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女人胸前的两个红枣馒头，总想去摸一摸抱一抱，还总想着若是能枕着睡觉该有多好，可那个时候始终不能如愿。”
说着，她指了指身旁——莫流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弄回来充门面的侍女，又对李时道：“你看现在有这么多的红枣馒头就在我眼前，可我又不喜欢了。人生大抵就是如此，世事无常……”
想是李时深深被她折服，愣了许久，才对她拱手道：“公主，高才。”
也就只有李时会说她高才，其他的人虽每天用不同的言语奉承她，但她知道多半因为她是公主，陈国皇室唯一的后裔，其实那些人的心里在奉承她的同时，也多半在骂她痴儿。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连她如此单纯，也会两面三刀，更何况那些初次见面就会说久仰久仰的大人们。
倒是有一人待她始终的心口如一。
余大司徒的儿子余小将军余储光是也。
余大司徒就是此次反抗齐国，复辟陈国的最大功臣，余储光是他的二子，还是她的未婚驸马，虽然现在还只是口头婚约，但听莫流那语气也多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对于嫁人这件事，自打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女人之时，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并不抵触。只是对于要嫁的人是余储光这件事，她奋起抵触。
想来余储光与她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抵触她的激烈，和她抵触他的激烈，不相上下。
可余大司徒却道她与余储光是命里注定的欢喜冤家。虽然她还没有见过余大司徒，但他的信里确实是这样说的。
并且她也没有见过余储光，只是无独有偶，他也像他老子那般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就如刚才她所说的那般，满满的全是抵触她的坏情绪。其中心思想是他宁愿戎马一生，战死沙场，就是不愿从了她。
哼，他不想要她，她还不稀罕呢！誓死不从！
也是因此，冉翩对于搁浅汝阴郡这事儿，其实浑不在意，心里想着有李时和湖心陪着，就是一辈子不去洛阳又怎样！
可是没过几天，莫流给冉翩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因为前方小规模战乱未平，余大司徒特意派了余小将军亲自迎她去洛阳，顺便平战乱。
先不论到底接她是顺便，还是平乱是顺便。想起那糟心的余小将军，心情不佳的冉翩，在一个深夜，堵住了将将从外头回来的莫流。
她对他耍起了泼，“锦衣玉食的有什么好，还不如在破庙时，至少你和老大都会陪在我的身边。我不要去洛阳住什么公主府，我要回破庙！”
“翩翩，你得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你是人，万万不能和那水一样自贬了身份。”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莫流还会像从前一样叫她的名字。
他看起来累极了，眼睛泛着血丝，一张脸竟比在破庙之时更加的苍白尖细。
冉翩不忍心再和他闹，遂自动转移了话题。
“老大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呢！他现在还在河台攻打齐军的残余势力，打完了河台然后还会去西山，去完了西山，然后去四义和余大司徒麾下的彭将军汇合，然后就会到洛阳，估计到那时可以参加你和余小将军的婚宴啊！”
莫流说到最后眉开眼笑了起来。
她却很不高兴，只问他：“然后呢？”
莫流道：“没有然后了！”
可她心里知道，然后……南骏还会去攻打齐国的都城长安，攻下了长安，余大司徒就要登基做陈国的大王了。南峻攻打的那些城池就是她的嫁妆，而她从一开始就是余大司徒振臂高呼复辟陈国的一面旗帜。
她猜私底下余大司徒会这样劝解余储光，“孩儿莫忧，你只需将翩翩公主这面旗帜娶进了门，往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为父绝不会拦你。”
这么想来，其实余储光同她一样悲哀，一样地触及不到自己想要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搁浅汝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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