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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乞儿变公主 ...

  •   后陈朝建业一年

      战火烧毁的洛阳城,在新登基的后陈皇帝的统治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兴旺。

      广阳门以北的金市耸立着一座新建的三层木楼。

      楼里,多是一些南来北往的歇脚客人。

      有个挺有名的说书先生在楼前搭了个篷。

      “陈国灭国的时候,陈国大王最宠爱的翩翩公主尚在襁褓之中,被自己的贴身侍卫南峻和太监莫流护着逃出宫门。临了的时候,数支羽箭射来,抱着翩翩的南峻慌忙打着滚去躲避,不曾想就是这一滚,公主磕住了脑袋,成了痴儿。……”

      冉翩不以为然地听着说书先生吐沫飞扬地讲着故事,顺便阻挡了身旁的侍卫上前拿人。

      侍女湖心实在听不下去,同她道:“公主,叫我去撕烂那人的嘴!”

      她却摇摇头:“世人都说我是傻公主,殊不知,真觉得别人是傻子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傻子哩!”

      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两年前

      洛阳东南,健康西北的弋阳郡。

      六月的夜晚总是来得很迟,最后一抹斜阳还恋恋不舍地挂在天边,云霞像波浪一样层层叠叠,从红色渐渐地染镀成了黑。

      弋阳郡城外一里,一座像山又不是山的小山坡上竖立着一座残庙。庙里供奉的是此郡的小神——土地公。到了陌生的土地,若是希望脚下的土地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减少灾害,势必要先拜一拜土地公。

      所以说,土地公和山大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如今身逢乱世,连山大王都不能自保,哪里还能指望他保佑人,这也是此庙残败的原因之一。

      “老三,你吃了没?”

      破败的土地庙内,李时接过心腹左新递来的馒头正要入口,从土地公公泥塑像的背后探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如是这样问他。

      冉翩觉得李时肯定气闷。也是,瞧他的样子就像是个翩翩公子哥,落难于此已经够他焦心的了,偏偏还碰上了她,总是叫他老三老三。他说过一百次了,他不是她的什么三哥,她听懂了,可他没懂她的话,她本就没有三哥,是看见了他才突然有的。

      李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洁白的帕子,与这周遭破旧的环境委实不符。他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向着冉翩的方向看来,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看清她的样子,叹了口气,没有言语,又将帕子装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咬着手中的馒头。

      冉翩自以为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的男人,她咽了咽口水,往李时身边蹭了蹭,又问:“老三,你吃的什么?好吃吗?”

      李时举着馒头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知道自己要是还不理她,她定会不依不饶地继续问,索性将手里的馒头一分为二,将其中的一半朝她扔了过去。

      左新气愤地道:“二……”

      冉翩捡起了馒头,留心着左新将要说什么,却听他大舌头一样支吾了一下,重新道:“爷,凭什么给他,他要想吃自己讨去。”

      她只当没听见,随便拍拍馒头上的灰,咬了一大口,这才嘿嘿笑着对左新道:“老五,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四哥,前天咱们互通过姓名。”

      左新就像个炮仗彻底被她点爆了,上前两步,戳着她的脑门喝道:“听好了,别蹬鼻子上脸,你是我四哥,我呸,你也配。”

      冉翩委屈地撇嘴,往李时身边挪去,拽着他的衣角,撒娇似地道:“老三,你看老五,要吃了我。”

      李时打了个寒颤,一脸嫌弃地拂掉她的手,正要说话,忽听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左新很紧张地叫了声:“爷~”

      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这年月四处兵荒马乱,要是一听见马蹄声就如此害怕,那他保准一天能吓死好几回。

      可老大说过,不能别人怕蚂蚱她不怕就说别人是胆小鬼,那她还怕臭虫呢,也不能因此就界定她是个胆小鬼。这叫什么来着?

      嗯……忘了,还是等老大回来的时候,再问问他。

      就是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能回来,走了快一年,什么消息都没有。就连老二,也在月前离开了她,哭哭啼啼地只嘱托她等在这里,不要乱跑。

      老二走后,与他们争抢过破庙的牛二,整天拿着破碗在破庙外面敲,还拉着他破锣一样的嗓音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剩个娃娃坐在田边哭哇哇”。

      那牛二哪里懂什么音律,唱的调子实在是吵死人,她烦不胜烦,甚至还有几次,那牛二带人想冲进破庙,被她用根烧火棍堵着门,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之态给吓唬住了。她虽勇猛,可心里还是害怕老大和老二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想到此,冉翩又看了看那厢看似紧张的两人。

      就在她担心自己外强中干支撑不了许久的时候,李时带着左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像李时这样穿着破衣也能如此气宇轩昂的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得想法子把他留在身边,叫那牛二知道,她冉翩就是没了老大和老二,还有老三在呢!

      她有心笼络李时,又想在他面前逞英雄,就跟左新道:“没事儿,老五你别怕,那些人经常来这儿搜查,我认识。”

      李时听罢问:“那些是什么人?”

      其实她哪里知道呢,就顺口胡诌道:“还不是御史大人派来的爪牙。”

      李时凝眉,又问:“这附近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她被他严肃时的稳健神情震撼了,想着这样的人要是心甘情愿成了自己的三哥,够她威风好一阵子,自然巴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绝对不会藏私,就指着土地公公泥塑像道:“你去那个后面,拍拍土地公公的屁股就会露出暗道的入口。”

      她早将老大叮嘱不得跟任何人泄露暗道的话忘在了脑后,只一心想要得到李时一个赞许的目光,谁曾想,他倒是又“看”了她几眼,就是她没弄懂他漂亮的丹凤眼里到底写了什么。

      马蹄声越来越近,李时连句“多谢”都没同她讲,就和左新一块儿到了土地公公的后头。

      冉翩也有心想要躲一躲,可那暗道也就顶多能容纳下两个人。她倒是想叫左新出来,自己好和李时来个共处一室,但想想左新那个随时爆炸的脾气,嗯,实在聒噪,还是算了吧!

      ·

      冉翩继续坐在破庙里啃着那没吃完的半个馒头。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一轮明月斜照进土地庙,她就坐在缟素的月光中。

      几个腰间挎了大刀,手举着火把的魁梧士卒,进来了又出去。

      不是她不搭理他们,是她实在没弄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请问阁下是不是泰禾公主?”有一个士卒这样问。

      冉翩觉得那士卒眼神有问题,瞧不见吗,破庙里就她一个男人。

      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想来他是受不了被人鄙视的打击,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她继续吃馒头,一不小心噎住了。

      只因她听见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是老二的,尖细尖细的就如男人故意学女人说话,她绝不会听错。

      那人道:“公主,泰禾公主,我多怕你没在这儿等我哟!”

      但老二不会这么跟她说话呀,她即刻抬头去看。

      嘿,差点儿没认出来,还真是老二,就是换了身衣裳,人模狗样达官贵人似的,还手持了一把拂尘。

      她一跳三尺高,拽着他的拂尘就不撒手:“老二,你走了这些许日子,敢情是投了戏班子!”

      莫流的脸僵了一僵,扑通就跪在她的面前,拉着他那不男不女的嗓子嚎道:“公主,我苦命的公主,咱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就见门外头哗啦啦跪了一地的士卒。

      冉翩哪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局促不安地踢了踢他道:“老二,咱能好好说话,不唱戏了吗?”

      莫流拉着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可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是陈国的泰禾公主这个事实。

      她不解地道:“陈国不是早就灭了?现在是齐国,不过齐国皇帝老儿的宝座恐也不久矣。大前年,谢闻两家在荆州起义。前年,常凤之在青州起义,去年连他的大司徒余霸仙也反了……”

      莫流可能觉得一句两句跟她解释不清楚什么叫做天下纷争,就告诉她,“做公主很好的,可以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冉翩没吃过这个叫山珍海味的东西,可瞧着莫流一边说一边咽口水的没出息模样,大抵知道那确实是个好东西,也就不再挣扎了。

      但她心里仍旧介怀,自己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就突然成了女人呢?

      她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了莫流听,莫流瞧着旁边忍笑的小士卒,表情极其地尴尬,只一味地哄骗她上马车赶紧离开此地。

      冉翩念念不舍地将吃剩的小半个馒头塞进了怀里,心里想着万一自己不喜欢那个山珍海味,还能啃点儿馒头垫垫肚子。

      这才突然想起来,李时和左新还在暗道里呢!

      她咋咋呼呼地对莫流道:“你和老大走了这么长时间,我只当你们不要我了,就私自又认了两个兄弟。不过,你们的位置我还给留着呢,他们一个是老三,一个是老五。”

      她不顾莫流已经不耐烦的神色,拍了拍土地公公的屁股,暗道的入口打了开来,就瞧见里头的左新举了块石头,正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就跟她看见和记的肉包子如出一辙。

      冉翩吓得当下就缩回了脑袋。

      莫流护在她跟前,立时就叫了拿刀的士卒过来。

      刀剑无眼,李时的眼神又不好使。冉翩赶紧拉着莫流道:“别啊,他们两个就是我给你说的新认下的兄弟。”

      待拿刀的士卒散了开来,李时他们从暗道上来,她怀着满心的期许问他:“老三,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走?以后我有一个馒头也会分给你一半,我吃香的喝辣的也绝不会忘了你。”

      李时笑笑,将他修长的葱指递给了她。

      莫流想要反对,被冉翩一嗓子“人得知恩图报,我吃过他好几个大白馒头”给吼了回去。

      李时的眼睛不好,和冉翩一起坐了马车。

      马车晃悠悠地一路向北,她还没缓过劲儿来,觉得自己活了一十四载,从乞儿突然变成了公主,从男人一下子就成了女人。

      这落差实在是无法形容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乞儿变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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