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三十七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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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那之后……？
——等麻烦自己找来。
话虽这么说，却对将要面临的情况一无所知。
疯乞丐师傅突然现身这件事说来毫无头绪，斟酌着细细想过，就仿佛早有预谋。
不过这两人，一个胆大，一个心细，看似悠悠哉哉无事上心，私下里却是精明狡诈的可以，再出于其他种种缘由，任其欲做何种发难，都不过化作勾唇一笑，顾盼无言处，两相凝视，便要望尽春风摇落花了。况且若真有这番揪心挖肺，旁人都要嗤笑，莫忘了，凤翔之地可是谁的地盘？
没几天，五月也堪堪走到了头，还剩几日的光景，随着黏稠稠的日光粘在身上，晒得人满身满头的汗。
李天昊还未走进内室，外间侍立的方妍便绕了出来，双手递过沉甸甸的铜盆，里面是已拿冰水浸过的帕子。李天昊用他晒得黑红的脸憨憨的笑，伸手去取水里的帕子。
那冰化了一半，咔嚓咔嚓的冰块一触到指尖，立刻冰爽彻骨，熨帖得他恨不得整个人都睡在冰里面。
李天昊一边擦拭身上的汗，一边向哥舒明朗所在的方向探头探脑，方妍跟着他转过脑袋：“天昊少爷，你在看什么？”
“哦，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现我回来。”
闻言，方妍重重地咳一声，在他狐疑的目光中回他一个笑，完全的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天昊少爷晒傻了么？公子不知道你回来还有人给你端茶送水洗脸擦汗？”
李天昊摇了摇头，神情温和无碍，还真有些方妍口中被晒傻的呆头呆脑：“我只是以为你够机灵而已，本来我也没想打搅他。”
饶方妍脸皮再厚也说不出“那是，我本来就灵慧巧思”这样欠揍的话，她装模作样哈巴着脸，将李天昊无比真心的夸奖全盘接收，再眉角一展，话锋翩翩然错开。
“打搅公子么？我倒觉得少爷您回来的正好，刚好跟公子说会话，还能让他歇一歇。”
“他在做什么？”李天昊扔回帕子。
“在看账本。”
“看了多久？”李天昊抬腿往里走。
“一个时辰不到。”方妍亦步亦趋地跟着。
内室与外室简直是两重天。四方角落各有一方半人高的冰鉴，大门洞开，徜风便是来自其中的层冰。
李天昊忍不住要叫出来，虽然经历了无数次，但这种被缓缓漫上的冰凉水汽笼罩的感觉简直是太享受了！
哥舒明朗适时抬头，冲仍保持着掀帘而入动作的李天昊送去一个笑，随即又低下了头，颇有些气恼的攥着笔尖，似被账本所苦。
李天昊愣了一愣，让方妍先走进来，再垂下手，慢慢地踱至哥舒明朗身侧，好整以暇的俯视他。
鬓发服帖一丝不乱，夏衣轻薄襟领端正，面色微恼不失神采——看来他是拘于内室自得其乐。
嗯，李天昊心中考量着，还能让他再看会儿，难得他精神头这么好，甚至都有了些孩子样撅嘴蹙眉的小动作，不过本人不自知罢了。这样的哥舒明朗，比往日蔫蔫的——蔫得李天昊自己也跟着心痛——看上去好太多。
哥舒明朗轻轻地觑他一眼，弯唇一笑，再度扑向手中纸页。
两个人就这么一坐一立，一人埋头疾书，一人含笑不语。
直到方妍倒了水取来新冰置在地上，弓腰注视着这静默的场面，看了片刻，半蹲下来撑着下巴，瞥瞥这个再瞧瞧那个，暗自心道这场景仍旧静默如画——除了她内心各种偷偷摸摸的怪笑不止。想得都有些痴迷，秀妍的脸上透出薄薄的粉，恍然回神后，她低下头自我鄙视一番，再次小心翼翼的抬首，轻声说：“公子是否要歇一会？看了一个时辰了。”
李天昊和哥舒明朗同时打住自己的心绪，视线一齐落向方妍。
少女抱膝翘首，对着两位主子展颜一笑：“公子，天昊少爷，稍微歇一会吃点东西吧，厨房里煮了绿豆汤，加了糖冰镇了两个时辰，闻着好香好甜的！”光是想想都要掉下一地口水。咳咳谁说她只念着吃了，她这分明是要两人甜甜腻腻的呆着！
哥舒明朗收回下颌，眸光从左滑到右，满是实实在在的笑意：“你想吃就快去吧，免得晚了没那么冰，我们这里可以晚点送来。”
“太好了公子！”方妍跳起来往外冲，因为太过激动而咬着舌头，嘶嘶地抽气：“呜公子我会早点回来的！”
两人无言失笑。
李天昊旋身坐到哥舒明朗塌边，但就只是倚过来靠着，没等他开口同意也不便取了他的账本帮他核对，只说：“这里面水汽重，书本易受潮，下次关上那两边的冰鉴吧！”
哥舒明朗横他一眼：“这时候倒知道讨巧卖乖，喏，那边是我核查完的，你帮着再看一遍。”
李天昊嘿嘿的笑，也不管哥舒明朗含讽带讥、埋怨他先前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只当一桩带了小小日常情趣的试探：“这话就不对了嘛明朗，这些账务可是你的身家性命——这么说虽然夸张但也不为过，我是坚决不动不看不插手的！我保证！”说完还有模有样的举手盟誓。
哥舒明朗哼一声：“不动不看不插手是想看我活活累死还是活活气死啊？”
“？”李天昊一脸状况外。
不查账这点他也是忍了好久才做到了，都说劳力劳心，心累才最苦，他也见不得哥舒明朗受苦，不过想想往日横插一手铸成的种种错事，他还是要忍耐，继续忍耐！
哥舒明朗眉头微动，忍住喉间隐隐几声，转开脸吐出一句冷哼：“明哲保身！”
这是唱得哪出啊？他怎么就成了明哲保身了啊！李天昊完全摸不着头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天昊只是一个愣神，立马就反应过来，巴巴的贴了上去，揽着哥舒明朗的腰轻摇：“明朗明朗，你心思转得快我哪跟得上？来嘛来嘛你跟我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你也知道我一遇上你的事脑子就开始糊！”
——才怪！李天昊咬碎一口银牙默默地补了这么一句，他可是再清醒不过了，只怪这心爱之人啊，性情着实变化无常让人捉摸不透。好吧好吧，他承认，就连死鸭子嘴硬这一点，都是越看越喜爱的。现在他的脸皮和心肠在方妍和游琴的多方灌输之下，已经是又厚又硬了，要是别人跟他犯矫情，他铁定二话不说翻脸走人。可是到了哥舒明朗这里，想任着他自己郁闷吧，不舍得；赶紧说清保证再不犯浑吧，又忍不住想逗他，看他微怒之下隽秀的脸；到了最后还是举双手挂降旗，把人哄稳妥了才是正事！
喂喂我说，每天乐在其中的其实是你吧李捕头？
摇啊摇，摇啊摇，哥舒明朗抬袖遮着的脸后，终于一个噗嗤。
哥舒明朗一本正经的笑，一本正经的抬眼看他，一本正经的慢慢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无非就是怕这些帐里有什么不可明说的猫腻，一个不好牵连到我。你放心，我做的事情，虽然并非事事都能得人认可，但也都是光明正大磊磊落落的，”他转起水光漾漾的眼，一勾唇，一片失魂，“这样，可放心了？”
李天昊收起差点合不上的下巴，上下唇碰了碰，直到看见哥舒明朗弯着腰扶着肚子一脸忍耐的笑意，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又是被反调戏了！
这都是第几次了！你能不能长点教训！李！捕！头！
李天昊瞪圆了眼，盯着哥舒明朗虎视眈眈，看他不再调戏回来！
哥舒明朗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拉好盖在腰侧的一块小绢被，捂着肚子警惕地回瞪他：“你别再靠过来了。”
“为什么不能？”
“你要干什么？”
“抱你！”他可没说错，他只是想抱着哥舒明朗自动充当软和的靠枕罢了，唉唉明朗坐了这么久该累了吧？看着哥舒明朗手脚无措的表情，李天昊心内狂笑，表面仍一脸镇静。
“李天昊！”哥舒明朗也在无人处暗笑。
“难道不是你在勾我？”一语破天惊。
“李捕头从哪里看出来的，可别自作多情？”眨着桃花眼，启着水色唇。
“唉……”
“唉……”
两人同时惊叹。
是不是腻着一个人就恨不得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调戏也好腻歪也罢，重复了无数遍的事情仍然津津有味。
李天昊率先动作，扶哥舒明朗坐正开始给他揉腰，遇上身前这个人啊，真是再大的火气都消弭了。况且他本身并没有动怒，说实在的，反而是深陷其中？
李天昊替他揉了半天，眼里心里都含了甘甜的一口蜜，于是张唇又笑：“等你舒服一点了我就去查账，还有你说的要气死是怎么回事？”
哥舒明朗合掌置于腹前，不冷不热的开口：“也接着你刚才的话，其实这些天来烦心的事也是有的，不过光管家和妍儿处理着就够了。”
“哦，”李天昊以为他不想说，知趣地说了句：“赌场的事就不要跟我说了。”
哥舒明朗抬了抬眼：“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了物园最近的花销。”
“呃花销很大入不敷出？”
“怎么可能？只是错过了一笔商机有点遗憾。”
“呃怎么又跟做生意有关？”
“唉，”哥舒明朗似笑非笑的注视他，“没有办法，溽暑难消，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只求一丝清凉。”
李天昊愈发头痛，哥舒明朗明知他不懂什么商机不商机还非要似是而非一语带过，唉真是……难不成是报复心还在作祟？他诚恳的握上哥舒明朗的手：“明朗，我也能为你效犬马之劳。”
这下轮到哥舒明朗刻意无甚表情的脸，隐隐有炸开的趋势了。
哼，互斗是吧，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哥舒明朗撑着额头淡笑，淡青的水汽正从眼前袅袅升起，笔尖潮湿，纸页上墨迹润泽，再望向一方冰鉴，话说回来，这些冰……唉，真的是可惜了。
再斗了几句，聊得累了互相倚着看账本，又吃了些方妍送来的冰镇绿豆汤，午后时光倏然过去。
至于哥舒公子到底在恼着什么，可惜着什么，没过两天，李大捕头已经理得一清二楚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三十七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