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安路》杨二八

11、Chapter 11

　　“砰！”一声巨响，林璟点燃了最大的方形烟花，亮黄色的火焰直冲天空，绽出一朵巨大的紫雾，下一发是绿色，一直在变色。她兴奋地仰头看，哇哦的叫声此起彼伏，不过是旁边的小孩子们发出来的。陈越站后面，静静地看着她，人说越长大越成熟，而林璟却在慢慢地显现她的小孩心性：会很兴奋地笑，会主动帮不敢点冲天炮的小朋友烧引线，但是——
　　“姐姐，你好漂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林璟愣住，转而一笑，谁说他们胆小的……
　　“不可以。”陈越站到她前面，冷面俯视也许还不到六岁的小胖男孩，颇为挑衅。
　　“你是谁？她男朋友吗？要你管！我偏要亲！”林璟还没反应过来，正巧蹲着给小胖子提供了机会，很响的一声“啵”在她耳边回荡，天，被个小屁孩给吃豆腐。
　　小胖子志得意满，叉腰昂头，一点都不怕全身聚集寒气的陈越：“哼！你敢吗！”
　　他当然敢，林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拉起的，陈越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陈璐在一旁看戏，拼命憋住笑意，这下终于解了刚才的气，热切盼望接下来的剧情进展。林璟太震惊，以至于没来得及即时作出反应，但小胖子先出动了，“你是流氓！”他用尽用力推陈越，毕竟以卵击石，怎么也推不动。
　　几秒钟后陈越被胳膊肘顶了重重一记，力道非常大，一脸冷寒的林璟离他几步之遥，看上去还想接着动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璐笑得直不起腰，看着捂着胸口状似受伤的腹黑哥哥想嘲讽几句，但笑得语不成声。
　　“姐姐！你好棒！”小胖子用肉垫垫的手奋力鼓掌，林璟拎住他的后衣领，半拖着把他运送回属于他的领地，“边儿玩去，小心我告你性骚扰。”陈璐呆住了，这家伙居然会开玩笑，还是在这种时候。哈哈哈哈哈，可是表情为什么这么可怕，老哥完蛋了，哈哈。
　　“疼吗？”林璟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他。
　　陈越按了按胸口保持沉默，以他对她的了解，这是踩地雷了。
　　“下不为例，否则你一定会更疼，不对，没有下次，因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林璟连招呼都没跟陈璐打，直接走掉，看着老哥毫无波澜的脸，她再也笑不出来。直到林璟整个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陈越才开口说话：“继续，全部点完，不要浪费。”
　　陈璐不敢惹他，这个时候的指示可不就是圣旨吗，小心翼翼地一个接一个地点燃，而陈越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河水，焰火在头顶轰轰作响，仍旧只是小孩子们的兴奋剂。
　　他真的买了很多，放完后，河堤原本热闹的人群所剩无几。“咱们……回家吧？”仍旧小心翼翼地探问，见对方没有反应，又说“你不走……那我……先走了啊……”提腿准备开溜，“我们家里见……早点回家，拜拜！”
　　陈越靠在一棵树下，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无关紧要，因为她说“再也不会见面了”。不是这句话有多高的可行性，而是她的反应——完全不存在尴尬，只有忿恨。被讨厌了？他只能□□，怒意总比什么表情都没有好，至少能记住他了，哪怕记忆对她来说不存在什么美感。
　　关于林璟，还有很多可以倒带的事，有时候光想着都觉得时间可怕，他就像会龟息法的大鳖，隐忍这么多年，最后铤而走险却发现迟了。就算不迟，时间也是错的。好不容易停了的雪彼时又开始大肆地下，他绝对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但却发现连老天爷都跟着他的不良情绪来。感情就像一个茧，捅破了就再也没办法粘回去，甚至还需要对方来填充。
　　所以三天后他回了学校，跟着医学院的教授完成研究项目，也算是一种填充。他对那句“再不见面”只能避而不想，最好的方式就是忙碌。朱教授很欣慰，春节没有一个学生愿意留守，但得意门生回来了。陈越因此获得一个所有人都会羡慕的机会，去美国顶级研究院实习，朱教授说，这个关于“核磁共振成像”的项目就是他的考核标准，春节前就放话了，可学生们都毅然选择回家过年。他只不过没有把出国这个诱惑摆出来，老头颇有个性，在某种程度上存在过分的偏执，他认为是机会选择了陈越。
　　陈越苦笑，这是因祸得福吗？时间定在九月，为时一年。人人艳羡的机会若是放在不久之前他会很兴奋，可现下这种情绪反而踯躅了。
　　“还早，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不然就给其他人了。”大五反正也是实习期，这是C大医学院千载难逢的高速捷径，从那个研究院出来，前途全然无忧，不会有人傻到去拒绝它。这些天全身心投入协助朱教授的实验，老头对他很满意，即便是看到了他的犹疑，却还愿意给他时间斟酌，甚至嘱咐他在决定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莫大的殊荣。
　　岳司辰沉寂了一周，直到大年三十半夜才给林璟打电话：
　　“你在生气，为什么？因为我很久没骚扰你吗？”
　　林璟突然心生内疚，她并没做什么，却觉得自己状似“出轨”，岳司辰拥有极端的占有欲，他要是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她发现半年过去，好像对他甚为了解。
　　“你来找我好不好？”这个问句是试探性的，她再次为自己的脱口而出感到懊恼，这是严重失控的行为，但在说这句话时突然好想他。
　　“好。”
　　回答得很快，反而让林璟不知所措，于是她再次失控：“我开玩笑的。”
　　“我会来，初五怎么样？”
　　“……”
　　“我想你。”
　　“嗯。”挂掉电话她发现自己哭了，简直荒谬，感动吗？居然感动了。
　　岳司辰当晚就订了机票，在感情事件里，通常付出百分之十就是他的全部，遇到林璟之后，他好像彻底沦陷了，百分之两百都充满不安全感。之后的几天都是充满期许的等待，岳司辰登机的那个中午，陈璐告诉林璟，她的变态哥哥大过年的居然返校，爷爷脸都气红了骂他不孝。林璟一个字也没吐，她想起那天看到梁小暮和岳司辰对坐的画面，她的种种反应就是不安和醋意，这些都是设身处地的自学成才。心容量和脑容量都是有限的，至少她没办法回应两个人的感情，这是自私也是义务。
　　“岳司辰明天来Z城。”这话的立场很鲜明，陈璐听完陷入惆怅。她是很想看热闹没有错，但毕竟是陈越，这个阴险的坏人一旦落寞比任何人都来得惨淡。
　　“唉，好吧，祝你们分手。”恶狠狠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林璟却在电话这边笑了。
　　她说，没这么容易分手，喜欢是件很难的事，而分开比这更难。这么师太的话都能从林璟口中道出，陈璐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最后只能连连叹气地挂掉电话。
　　林璟告诉林容她去机场，要借她的宝贝车，潮妈嚷着要跟去，做司机也愿意。林璟当然不同意，她采取怀柔政策，说时间没到，以后自然会给她看。最后给出警告：绝对不许跟踪，否则真的翻脸。
　　“大宝！你看你姐姐！怎么那么讨人厌！”
　　“不要乱教。”林璟揉了揉大宝贼贼的头，小宝也准备蹭过来，她却拿起钥匙出门了。
　　不塞车，时间刚好，她喜欢这个状态，盯着出机口，岳司辰就会从那里出来，哪怕只是十几天没见，但这种小小的分隔却让感情更加深厚。
　　第一次接受林容的建议，化了淡妆，穿着她精心挑选的衣服，米白色的长毛衣，浅灰色帽子，以及她曾经万般不愿意的厚短裙。偌大的机场里，过往的旅客频频看她，衣服没有最好看的，只有最适合的，她没想过有一天也会为悦己者容。
　　“想你。”
　　有人从身后圈住了她，先是受惊吓接着反应过来是他，欲转身过去，岳司辰加深力道，让她动弹不能。
　　“打扮这么好看，在家都这样吗？那不是让别人喜欢死了。”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近距离捕捉到了女朋友的脸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没听见。”
　　林璟微哂，执意转身，看着他再次小声说：“只有今天。”
　　“真好，你是我的。”这句霸道的话让林璟觉得十分满足，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微笑。岳司辰牵着她去停车场，一路对她“会开车且技术娴熟”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一黑一白走在路上很是焦点，岳司辰保持嘴角上扬。
　　她跟他解释开车事宜：“因为要照顾我妈……”
　　“你妈……”需要照顾？
　　林璟知道他误会了，毕竟这种事确实有违天理：“她很好，只是开车技术太差，我怕她出事故，所以早早学开车当她的司机。”
　　岳司辰坐副驾驶，被车里的香水味熏得直想打喷嚏，林璟大窘，继续跟他解释林容的习性。他逐渐理清了头绪，林容的形象也渐渐明朗，他的女朋友是个万能御用超人。
　　以前的她，是不是很辛苦？
　　所以没什么朋友，不爱说话，绝对性的孤僻。整天忙这忙那，女儿充当父亲的角色，简直乱来。
　　认识她以前的十几年在做什么呢？读书、各类运动、换女朋友、合家欢、聚众喝酒、挥霍青春……岳司辰目睹她娴熟的技术，却希望车能停下来，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作为弥补。林璟从后视镜里瞥他，认真地说：“我很好，因为一直到上初中我才知道别人不是这样的，所以没觉得比起别人会不公平。”
　　“我妈，很可爱。”林璟不好意思的时候会用右手摸脖子，头微低，眼睛朝下看。
　　“呵呵，好好开车。”岳司辰心里好过一点，提醒她注意路况。他又想到以后了，以后这些事希望都由他来做。
　　订的是林璟家附近的快捷酒店，他只待三天，父母对他的举动非常不满，特别是母亲，觉得儿子长大了靠不住了，春节都不好好陪家人。林璟听着他故意装出来的抱怨，心知肚明地问他：“所以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请我吃你做的菜。”
　　浅笑：“没问题。”
　　“陪我看电影。”
　　“好。”
　　“去西村玩雪。”林璟诧异他知道这个地方，是Z城周边的山间小镇，据说很美，没去过。
　　“嗯。”
　　“吻我。”
　　“……”
　　好吧，他都为她大老远地飞过来了，没什么不可以牺牲的。
　　把车停回了家，两人步行去岳司辰的下榻地点，淋浴时林璟坐在房间看电视，他从浴室出来看到她正抱膝坐床上，十分认真地看《樱桃小丸子》，完全没注意到他一切准备处理完毕，真是可爱到要命。
　　“野爷，你在干嘛？”画面是小丸子的爷爷坐门口一动不动，头顶全是缥缈的字符。
　　“我在发呆。”一串乱码从爷爷头顶飞过，小丸子也坐下来学着发呆，又一串乱码飞过……林璟看到这剧情忍不住大笑，笑完才发现岳司辰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盯了多久，窘迫地收住笑，但还是觉得很好笑，这动画太神经病了。
　　所以噗一声没忍住，又笑了。
　　岳司辰坐了过来：“好饿，所以……”一记长吻，直接把林璟压倒在床上，姿势非常暧昧和意味深长。他解饿之后还在缺氧的女朋友唇上轻舔了一下：“嗯，你的唇膏是柠檬味的。”
　　林璟忘记此时的状态，颇为紧张地问：“这个……吃了会不会中毒啊？”
　　“不行，太可爱了。”再次覆了上来，直到吻得她整一个像在万花筒里。
　　等到坐在Z城著名的小吃街时，天已经全黑，林容打来电话非要岳司辰接，否则就要过来找他们。林璟无可奈何地把电话递给他：“我妈。”
　　岳司辰保持镇定，刚把电话放到耳边，就听见太太发话：“小朋友怎么称呼？”
　　“阿姨，您好，我叫岳司辰。”林璟被这个老实的答话逗乐了，一物降一物啊。
　　“十一点之前把我女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嘟”一声对方挂掉了电话，岳司辰惊魂未定，看到林璟的忍俊不禁后立即复位，他可不希望她抓到任何把柄。
　　林璟了然，低头吃东西，但仍旧掩不住笑意。
　　“不许笑！”
　　“我没笑！”
　　“你笑了！”
　　“你才笑了！”
　　……
　　这种对话，看到的时候觉得无聊，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知道无聊也是一种幸福。
　　电影院的海报照例做得很夸张。
　　“没什么好片子，只剩鬼片和这个风评很差的爱情剧了。”
　　“那就鬼片好了，我没看过。”
　　岳司辰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走去售票窗口买电影票，而林璟去买爆米花和可乐。她只和林容来看过电影，每一次还没看到一半夫人就睡着了，只剩她坚持把无聊的剧情盯完，然后叫醒林容，打道回府。
　　检票的时候岳司辰带着一丝不确定问她：“真的要看这个吗？你待会怕怎么办？”
　　“不可能会怕，到我们了，赶紧。”
　　电影演了十分钟林璟才知道这个问话的意思，只要一到恐怖镜头岳司辰就低头吃爆米花，电影院因为春节人很少，更加衬托出恐怖气氛。林璟发现这件事后非常兴奋：
　　“好了，现在是温馨画面。”
　　岳司辰抬头，“天……”一个只有眼白的女鬼从衣柜里爬出来，缓缓地、缓缓地向他们爬来，看起来十分3D。
　　他居然会着林璟的道。
　　这次的惩罚非常持久，咬得她嘴唇都肿了，而且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大“唔！”了一声，哪怕只有几十个观众也招来了怒视。这是夜间剧场，外加恐怖片，突兀的叫声会引发心脏病的。
　　林璟气恼极了，压低声音对他说：“怕鬼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三岁的时候也怕。”
　　“……”
　　“不对，但是我不恐高啊。”
　　危险的气息逐渐逼近，她赶紧躬身坐到旁边的空座位上去，他总不至于在电影院引发战乱吧。再次低估了岳司辰，他直接把她连拖带拉出放映厅，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松手，让她想逃也没办法。
　　“都是我的错。”林璟看形势不利好，只能服软。
　　“错哪儿了？”
　　“不该觉得怕鬼是件很好笑的事，呵呵。”
　　“……”
　　岳司辰盯着林璟发起愣来，这个才是原本的她吗？还是，拜他所赐，开发得这么遭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