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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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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思绪,眼角掠过案上玉佩,想起南景天走前那句:“他日,青儿若到我南堰国,以玉佩为信物,寻得与玉佩相同图案之所,定以上宾礼待。”原来,他是南堰人,此玉清透,细观内里,却金丝脉络分明,是上品。如此温润之玉,却雕刻一展翅雄鹰,鹰眼神色犀利,嘴微张,利爪则全部张开有力,是随时擒拿猎物之势。
师父倒是说起过南堰国,只因每到冬日,我的身子就格外畏寒,手脚冰冷,师父给我多番调理,效果总是不明显。每到此时,师父都唯有叹气,忧心于我的身子,说南堰国四季如春,即便是冬日也是不冷的。我的身子,师父从不说,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师父总要给我把脉研药,并叮嘱我按时用药能强身健体。我亦从不问,只觉师父有些担忧过剩,其实我从未觉得身子如何不适。
如今已过立秋,冬天快到了,我虽不愿与南景天再有瓜葛,但去南堰一游又何妨?等师父归来,便缠上师父,带我去南堰过冬。
在谷中等候数日,师父的人影没见着,只等来一纸飞书:塞外行,勿念。
师父又去塞外了?是去天山,可雪莲还未到花期,找到了也无用处。师父对雪莲的执念可谓深厚,每年总要去探上一回。天山路途遥远,雪莲又难寻踪影,等师父归来,恐怕已是明年春暖。
想了想,我歪扭了几个字:青儿南堰一游,迎春花开为归期。一式两张,一张叫咕咕送去,一张压于师父书房案台。下次回谷时,师父也回来了,此番安排顶好,我有些得意。
秋日里,凉风送爽,天朗气清,浓郁的桂花香甜醉人。采一捧酿得桂花蜜,过年蒸一屉桂花糕,孩子们笑迷了眼。山间的树木有的开始落叶,有的仍郁郁葱葱,有的果实硕硕,诱人采摘。药王谷外的庄稼地里谷粟金黄,农家边辛勤耕作,边吆喝鼓劲,一片丰收。
本想带着小青一道,可看它犯懒地厉害,便罢了。简单收拾行装完毕,出谷。
果然,走出没多远,一黑影拦住了我的去路。我皱眉,难道我连去哪里的自由都没有么?不禁冷笑道:“你的主子是叫你保护我,还是囚禁我?”
他立即躬身道:“臣张翼奉命保护娘娘,定当竭尽所能。只是谷外凶险万分……若无要事,娘娘还是留在谷中的好。”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谷外会有什么凶险?他要我待在谷中避险!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抓也抓不住。
见我沉默不语,张翼咚的一声,用力跪下,“娘娘若有闪失,皇上他……,还望娘娘三思。”
他不提那人还好,一提及他,我便想到当日,他给我休书时面无表情地说:“青儿,这休书你收好。”他总是如此,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说一不二。
我为何要按他说的去做?顿时,我怒火中烧,“我要出谷,你若不允,可杀了我。”
我猜他没料到我会离谷,故只命张翼护我,并未下阻我出谷的命令。果然,只听张翼道:“若娘娘非要出谷,属下不敢拦。只是,此行不妥……”
不待他说完,我拔腿就走。张翼倒是没再废话,如来时那样,一晃就不见了身影,我知他没走,在暗处看着我。
到了都城冥歌,雇了一辆马车,在成衣坊购置了几身男子衣袍,男子装扮利于出行。师父的易容技艺精湛,我也略知一二,糊弄一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稍事装扮,便一路向南而行。第一次独自出门,心中难免揣揣不安。一时担心被看破女子身份,一时担心途遇劫匪流氓,然一想到能在外游历一番,我便喜上眉梢,只是在衣袖中□□数种,以备不时之需。
难得出谷,每到一个地方,必要打听该处哪些好吃,哪些好玩,等尽兴了才向下一个地方出发,并不着急赶路。所以,一路上我并未舟车劳顿之感,大半月下来,只到北冥边境黎洲。而一路上张翼所说的危险,并未降临,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大约黎洲远离都城,故不仅没有都城的繁华之感,更令人感觉与都城有天壤之别。市集两旁屋舍破旧,商铺乏人问津,此处的百姓大都没有什么银两,有需要时,竟然还沿用以物易物之法。百姓大多在农田耕作,然此处土地贫瘠,并不适宜大米的耕种,故年年欠收。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不能填饱肚子。看过都城的似锦昌盛,再看此处百姓的艰难生存,我早已没了游玩的兴致,找了一家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入住,早早安寝,打算明日一早即启程去南堰,睡意朦胧中我还在想,他如今成了北冥之君,可知此处百姓的贫苦,百姓尚且如此,驻扎在此处的官兵又如何?
半夜里,一声“走水了”将我从梦中惊醒。直觉,这场大火是冲我而来。立即批上衣袍,欲夺门而出,却发现门被反锁了。赶紧向窗户走去,还未靠近,大量弓箭破窗而入,我下意识地弯腰躲闪。此时,眼前黑影一晃,随即腰间一紧,我的身子即随来人飞向屋顶。耳边是张翼的声音:“娘娘,属下冒犯了。”
待我们逃离屋子,大量弓箭随即而来,张翼随手挥动软剑,弓箭落地一片。张翼武功果然高强,他边扫落羽箭,边施展轻功,片刻,已不见客栈踪影。只怕,他的轻功不在师父之下。不想,竟如此轻易逃脱。
如是想着,发现张翼已停了下来。前方一群蒙面黑衣共计十人。我尚在做着是友非敌的美梦,中间一人开口便碎了我心:不知阁下能否以一敌十?
客栈那群是先锋,这十人便是以绝后患,恐怕这十人都不弱。我倒抽了口凉气,很想知道张翼怎么答。只见他面不改色,淡淡道:“试试便知。”
我喜上眉梢,又怕高兴地太早,低调地闭了嘴,退去一旁。
那十人齐攻张翼,将他围得水泄不通,我不懂他们的招式,也看不太清,只觉眼花缭乱。时间久了,便觉不妙,张翼与之打斗之时还要分心防我被擒。他们武功不如张翼,却不差多少,且人数众多。待到张翼力不从心之时,便是他们下手逮我之机。
我心中盘算着摸向袖子,心里渐渐不安。瞅准时机,刚想挥洒手中迷魂散,便见两道黑影加入奋战。那两人武功不弱,很快,情势大好,对方多人受伤。只听大吼一声“撤”,那十个蒙面人便纷纷四散,向各处逃跑。
刚刚还热闹非凡,一晃便静如死寂,我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仍在梦中。那两道黑影迎上前来,扯下面巾,竟是上了年纪的一男一女。看样貌有五十来岁,却身姿挺拔,步履矫健,仍是中年男女的风姿。
两人齐到跟前,双双下跪:“娘娘受惊,属下该死。”
我微微欠身,本想好好答谢一二,那娘娘二字炸了我毛。淡淡道:“我不是什么娘娘。二位请起!”
那二人面无异色,如同未听见一般,叩首起身。老妇上前一步:“主上与我夫妻二人有恩,娘娘是主上尽心相互之人,我二人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我还想说些什么,张翼在一旁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请娘娘移步。”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不语。他只当默许,带我来到一家民舍,以为是无人之所。不想,却是刚刚两夫妻的栖身之地。我有些为难,若对方找来,怕连累他二人连家都搭上了。那妇人看出我的犹豫,善解人意道:“娘娘放心,此地十分安全。此处五行相生相克,是主上亲自设计建造。莫说他们没本事进来,若真进了来,也没本事出去。”
我有些愣神,他在这穷困之地,建造这样一处隐蔽又固若金汤的居所做什么?还安排了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人看守。难道只是因为想方设法保住他的位子?虽说边疆自古都是兵家重地,不管明暗,都要派可信之人看守,可又似乎不仅仅是这样。
“我想与张护卫一谈。”那夫妻二人闻言,即叩拜离去。
“此处是他以前的居所?”年少时,他仅率一万兵将驻扎边界抗敌,一住便是两年。我只听闻那是穷苦之地,从不知是何处。所有人都道他无战将之才,会死于敌手。不曾想两年后,他凯旋而归,一万士兵激增五万,却自弃兵权,做一个闲散王爷。如今看来,他到的是黎洲。如此穷困之地,饥不果腹,还率领众多将士,抵抗外敌,朝廷又不闻不问,他是怎么过来的?
张翼闻言,自知我指的是谁,答:“是。”
放眼望去,此处虽简陋,却处处精心设计,令人舒适安心,正如他这个人,游刃有余,好似一切问题在他面前都迎刃而解。
“你早知有人要杀我!”
张翼沉默不语,我亦耐心等待,我知道如果他不想说,我再等也是徒劳。过了一会,我还是没能彻底淡定,幽幽道:“安子辰定知是何人愈置我于死地!”
等待旁人出击,他何时如此被动?只怕那人还动不得。我心一片凉,神色间满是不屑与讥讽。“有劳他还要分神我这个已休的女子。”
“皇上安排周详,娘娘放心。”
我苦笑,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听不得主子的半点不是。我示意他离开,却逃不脱心中所念。
他料事如神,悠哉从容,妥当安排一切。只怕当初娶我之时,便已定下休我之期。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一个无才无德的女子,一个任性妄为的女子,怎能成为一国之后。他与宰相勾结,又与西月太子交好,最好的筹码不就是后位么?
只是他休了我,却挡不住他们除去我的脚步,所以才派了人来护我。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是他终是觉得有负师父所托?还是他对我总还是有些感情的?我又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