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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北川来了 ...

  •   第一卷北川卷第二章北川来了
      那天,人群散去后,我从他怀里伸出脑袋,想了又想,才哆哆嗦嗦兜里掏出来一个花手绢,给他擦了擦被打开的眼角,地上的破布人闷哼了一声躲开了我的手,我说:“那什么……你别怕,刚才那些人都走了。”他这才慢慢睁开一只眼,我在心里反复默念着:不要问我的名字,我做好事从来不留名不留名不留名。谁知他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你力气那么大,我以为是个男人!”
      这是我见到丁北川的第一天,在破布川正式升格为毒舌川的那个中午,他嘴里的面条有进有出,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因为他们四老板也就是紫老板,品味独特不仅仅体现在喜欢紫色上,也因为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他就毫不避嫌很时髦的看上了的丁北川。他说:“我的气节啊,你是想象不到的,真是新世纪文天祥。” 我那时正在学《过零丁洋》,心里默背了一遍诗,也隐隐的起了对胖墩同学的担忧,想到中午时他满脸羞涩崇拜的神情,我一颗心顿时又脆弱了几分,他不是喜欢我吗?不然干嘛总对着我笑呢?再仔细想想胖墩对我的笑竟然从来不是羞涩的笑,小女孩的虚荣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那个下午,被四号台球室的紫老板赶走的丁北川,心满意足的吃光我一个礼拜的午饭钱,又带着我坐在清河边看了一下午的小汽车,沉默直到晚风吹乱了我俩同样长短的头发,他才起身揉了揉我的脑袋说:“走,阿落,我送你回家!”
      我看着他那张俊脸,一瞬间有些害羞,低下了头小声说:“人家不叫阿落,我星辰……卫星辰的星辰。”
      他说:“你从天而降,当然就是阿落了。”
      我想了一会抬头问他:“那是不是阿降更好听些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走,我送你回家。”
      我赶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说:“送。”
      我说:“真不用!”
      他说:“送!”

      那晚我踌躇很久,终于瘪着肚皮愁眉苦脸带着他出现在我家屋子的门口,阿爸正拿着锁头要锁门,大概是去接我。他转头看见我回来了终于会心一笑说“阿星,我正要去接你……”那天我已经两个礼拜没见到他,或许是因为饿了肚子再看着跟在身边的丁北川就更觉得委屈,我吸溜着鼻子,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
      丁北川身形顿了顿,显然是没想到我的变化那么大,前一刻还害羞的跟他讨论阿降和阿落哪个更好听,后一刻就嚎啕大哭。女人这么的善变,他都没有信心了,他是不是在为上午拒绝了紫老板后悔呢?
      阿爸拍着北川的肩膀说,“不碍事,她是饿了肚子,我准备了饭。”
      袅袅炊烟在清寒夜空里渐次升起,这是我13岁的初秋,天气微凉。也是从这以后,每次丁北川见我,都给我带些蛋糕什么的。他一直奇怪我为什么瘦骨伶仃的却总是吃相残酷,每次都能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风卷残云,残云都不剩,他说以后有时间要问我阿爸。说这话时的丁北川18岁,在我家里住了半年。
      想想我和丁北川认识的全过程,倒是要感谢紫老板,可是我对他的作风却有着深深的排斥,所以眼下,我尽量保持淡定也一面不忘给北川使眼色,要他别激怒紫老板。
      三年不见,紫老板倒是平和多了,不紧不慢的喝口茶然后道明了来意,要北川再回去。敢情是黑老板不在店里,他瞅准了时机来挖墙脚。我心里正暗暗猜测黑老板那火爆的脾气知道这件事的反应,门口的彪形大汉上前一步立在北川面前,我心里一惊,以为他又要动粗,谁知他抬手就甩了自己一个嘴巴,说:“北川,三年前我不该打你,更不该下那样重的手!你原谅我吧!”好强的武士道精神,我和另外的几个彪形大汉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默默低下头。
      北川摇摇头,笑了。他说:“阿良,我从来没怪过你,倒是您,四老板,我现在和黑哥好好的,没办法回你那里了。”果然是丁北川,懂得拿黑老板来压紫老板,眼见紫老板嘴角抽了抽,喝光那杯茶,默默权衡了一会自己和黑老板的实力,才转身带着几个黑衣人消失在风雨中。
      像是电视里演的,栋梁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问:“走了?”
      和常点头:“走了。”
      栋梁把牛皮纸书摔在茶几上,面对散了架的字典恨恨道:“下次叫我看见,就没这么容易走了,哼!”
      柱子捧腹:“星辰快跑去给我拎个桶来,我……想吐!”
      旁边的女会员们也跟着嬉笑起来,气氛倒是缓和多了,从楼上下来之前那个女会员,看到北川臂弯里换了一个美人儿,又尖叫了一声掩面哭走了。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我问北川:“你真的不怕么?”
      北川轻笑,低沉柔声说:“怕,不过你在,我知道你会救我。”
      想想十三岁时候的自己,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干笑了几声,我说:“其实我那时候不是故意要救你的。”
      北川说:“最好你不是故意的,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打了个嗝说,“我觉得见义勇为是件很美好的事!”
      北川抬手捻掉我嘴角的一个饭粒,又随手塞进我嘴里,这么黑的天,他是怎么看到的呢?嚼着饭粒儿,就听见他说:“阿落,过些天是阿爸的生日,我们回乡下,你中考考的不错,我们对阿爸算是有个交代了。”
      黑暗中我看着他的侧脸,他一路向前走并不看我,已经两年了,每次到阿爸的祭日,北川就说是阿爸的生日,可能是怕我难过吧?我想正如阿爸说的,北川是一个细心的好孩子。
      回忆从前北川刚来家里的时候,有一天吃饭,阿爸手摸着北川修好的桌子冷不防说:“北川真是个好孩子。”
      我嚼着地瓜问阿爸:“阿爸,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
      阿爸放下手里的碗,拿着筷子看着我,很久才说:“阿星,阿爸觉得,北川是个好孩子,阿爸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对你一样好,可以照顾你……”
      我又往嘴里塞一块阿爸夹过来的地瓜说:“我有一个阿爸就够啦,他可啰嗦了呢!”阿爸一如既往的笑了,很是温暖。
      想到阿爸的笑,心里又是一阵酸疼,左手用力捏了捏大腿,快步跟上了他。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这个夜晚,我跟着他身后心里酸酸涩涩的疼着,不知道是因为过世的阿爸的笑而感怀,还是因为细心的北川而感动。
      回忆起来,我惨淡的初中生活和北川说不清道不明的扯上关系,也许就是因为他变得惨淡。
      很成功的,在胖墩同学的渲染下,十四岁的我在同学们眼中普遍被认为是个情商和智商都很低的人士。在班级里曾经掀起一阵对于我,卫星辰同学那个“胖墩同学之四叔叔虎口救人事件”的激烈讨论,班级里的□□冒进主义的同学认为我做的对,是个有勇有谋的好少女。另一方面以胖墩为首的□□机会主义的同学认为我太偏激,能做出这种事的必然是傻子,或者说长久下去必然会被打傻。
      一番激烈讨论过后再心满意足的哄笑一阵子。对于他们这种行径,我通常都嗤之以鼻的,开始的时候他们以为是我笑点高或者比较慢热,可是后来有一次前排的小个子女生偶然回头看到我在自顾自的发笑,认为是上节课胖墩他们讨论造成的,于是她惊恐的抓着胖墩的手说,“你看,她在笑她在笑……”后来大家觉得,我不是慢热也不是笑点高,而是我反应慢。从古至今,人的反应和智商向来都是挂上钩的,天知道那天我在笑什么。可是之于情商,我就是不晓得为什么了。
      可是后来胖墩就不敢再说我智商低了,因为我每次被他羞辱一番,第二天总是准时的出现在他家的早点摊上,帮着胖墩妈卖卖包子灌灌豆浆什么的,顺便再把他最近的表现跟胖墩妈说说,随后胖墩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满是咬牙切齿的丰富神情。久而久之胖墩倒是怕了我,让我自以为他曾经很喜欢我的虚荣的小芳心又碎了一地。
      让我心碎的不仅仅是胖墩怕了我,还有是胖墩的“移情别恋”,并且对这个“别恋”钟情了好几年,这件事给我的打击也不小。
      这话还要从北川说起,自从北川被四号的黑老板打出来后,又来了黑老板的八号,有了那件事的经验后,我自认为,八号也是个恐怖的地方,偏偏北川总要我去那里找他。他总是托和常再托青珂再托到第一排的胖墩带话。
      每次我背着书包往外走,胖墩就定定的望着我,然后闷头吃吃的笑,笑够了才说,“星辰,你北川哥要你去找他”,旁边他的瘦同桌发出较猥琐的笑声附和道:“……吃饭”。
      事情的原委真是千回百转:北川对和常说,“和常,让青珂告诉阿落晚上来我这吃饭!”和常话传到青珂那里,变成“青青,,北川说让你告诉星辰姐晚上去找他吃饭。”青珂话到了胖墩这里,就变成了,“告诉你班卫星辰,放学找北川哥吃饭。”
      身后传来胖墩激动且高昂的声音,“星辰,帮我要青珂的笔名啊!”我心想这猥琐的小胖子竟这样煽情,殊不知青珂是最讨厌写字的。不过一想到他曾经对紫老板无比崇拜的表情,好在现在他是喜欢少女的,我心碎的可以接受。于是龇起兔子般的板儿牙告诉他一定一定的。
      青珂是整个初一年级的一朵漂亮的小玫瑰,头发长长的披散着,学习成绩优异,性格开朗,笑容又清甜。曾经她当众撕碎藏在她书里的一沓子情书然后宣布,她的意中人一定是个英雄,拿着金箍棒那种,她才不喜欢整天舞文弄墨的书生。这也是后来很多年里青珂被叫做紫霞仙子的原因。结果她们班的众男生当下就会错了意,为了夺取青珂的“臆想占有权”,当天下午就举着拖布杆打群架,被通报批评了好几个。
      我听完和常的叙述之后真诚的看着他感叹道:“拿棍子的不一定是孙悟空,还可能是个台球选手,对吧,和常?”没想到和常竟然脸红了,惹的北川一阵埋怨我说:“阿落你真是不懂事,我这个小徒弟最禁不起玩笑,尤其是关于青珂的玩笑,对吧,和常?”
      和常好看的一张脸又加深了一个红度,然后开始坏笑反击我俩,“你们果然是坏到一起了,真不愧是一家人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北川脸一沉:“别乱说……我是阿落哥。”
      说到底我那时有十三四五六岁,心里自然对他们这般男孩子的“心事”有所懵懂。有几次还从胖墩处听他们说完小话题后,背着北川偷偷问过和常,问他有没有自wei过,我只是好奇心作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男孩子口中的自wei,自然一点儿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谁知和常被我当场击毙羞愤到几乎流泪。
      不过我之所以会这样,是有原因的。在那个年代里,但凡电视里有一丁点男女暧昧的镜头,大人的第一反应总是先来捂住我们这样大青春期边缘又容易躁动的孩子咕噜转的眼睛,可是我阿爸却从来不管我,那时我还小,看着电视吃着阿爸递过来的地瓜,眼睛直瞪着荧光屏里亲在一处的男女,滋起满是地瓜的板牙儿问我阿爸,“这样他们就会有小孩了吗?”阿爸点头笑着夸我一句“阿星真的好聪明”。我得意的还跟邻居的杨石白吹牛了好一会,惹的他羡慕的要我讲讲电视剧里的过程。
      可是我这少的可怜的青春期知识,着实让我在未来的人生里闹了不小的笑话,二十岁之后,人生里第一个好看的男孩子在墙角里吻了我,我强忍着即将哭丧的脸礼貌的推开他,不开心的说,“……我真的还不想要小孩。”他那好看的一张脸儿当时惨白,被我雷的几乎晕倒。
      多年以后,我问过北川,是不是那一次他执意要送我回家,也是因为知道我可以收留他,是不是同他因为饿了肚子才叫我一声好姑娘一样充满目的性。他哽咽答非所问道:“阿落,阿爸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时也叫我阿爸为阿爸,因为有许多事情在生命中随着他的出现而发生,像是一块布,有一个口子,随后就越裂越大,就如同之前所说,你知道,那都是注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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