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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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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阿红一听便跳起来,手一松,母亲“咚”地跌在沙发上,“她她她……曼姐,真是你妈啊?”
“不然呢?”我横她一眼,“你是为什么放她进来的……”
“她说她是你妈,我又看她长得和你确凿老鸡毛像了,就……”阿红看看母亲,看看罗兰,又看看我们——不得不说,基因在我们身上简直犹如复印机一般,拷贝精准、描摹到位。
“那你还惊讶什么?”
我看着她那游离的目光,哑然失笑。
“不,不是啊,”阿红左顾右盼,举棋不定,“这老娘们说话老鸡毛冲啦,吃火药了吧,□□里随时蹦大炮,能跟火箭似的‘咻’一下窜老高吧!我想曼姐你平时说话做事都斯斯文文的,哪里可能有这样的娘?加上你又叫我拦住她,我就……”
“啧,”母亲终于从沙发上直起身来,“小曼,这就是你家保姆?太不像话了吧?这样的话也是姑娘家可以挂在嘴边说的?”
母亲刚镇定下来,一找回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开腔发难。
阿红吓得立马襟声,唯唯诺诺地蹭到一边。
“别理她,”我拍拍阿红的肩,与其说是想给她鼓劲,不如说是给自己加油,“我要请什么人,她说什么话,都和你无关。”
我感到自己放在阿红肩上的手有些微妙地发抖。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影响,就像曾经根深叶茂的大树,虽然枯死,却依旧□□地矗立着,把四周的土地抓出佝偻的形状,在阳光下投下浓浓的阴影。
阿红在衣服底下偷偷竖个下大拇指,悄声问我:“曼姐,你吃不吃早饭?”
“培根煎蛋?”
“也有粥,还有馒头,看你吃什么。”
“那我煎蛋和粥。”
“好,那她们……”
“不给她们吃,看我赶她们走。”
阿红又竖一个大拇指:“曼姐你挺住,我去去就来。”
——这就是我花比平常工资高一半的价格雇阿红的理由:她神经粗大,积极乐观,泰山崩于前虽然会改色但是很快就能又改回来,而且无论如何,她总是坚定地奉行有奶就是娘的政策,磐石一般地站在雇主——也就是我——的这一边。
母亲在沙发正中架起二郎腿,脸已经像三十年不洗的铸铁锅底一样黑。
罗兰也坐了下来,缩在一角,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沙发套子里的样子;可她怀里的婴儿却不合作,不管怎么摇,还是“哇”、“哇”、“哇”……不大不小地哭着。
“坐下。”
母亲抬起下巴,点了点茶几那边的高凳。
我条件反射地弯起膝盖,觉得不对,又站直了,抱起手臂环住胸口:“不用了,早上刚起,不想坐着——有什么事儿,您老开口吧。”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当妈放在眼里啊?!”母亲的分贝陡然增大,震得沙发边装饰用的雉毛都打起晃来,“买新房装修好了,也没想着叫亲戚朋友来看看,就关起门翘起脚来享福了?我好容易上门一次,你就指使下人这么对我?这算什么态度!你也不想想,是谁供你上学,给你吃的喝的,养你这么大?我一个单身女人家,供你们两个人,容易吗?要不是辛苦地挣命熬着,能有你今天吗?忘恩负义!”她指了指罗兰,“你看看你妹妹,同一个娘胎出来,没差几分钟,她就知道懂事,体贴当妈的,再看看你!我怎么就养下你这么个东西!”
冰雹一样,铺天盖地。
我插不上话,只得低头挨着。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客厅里挂大画,破风水的。之前你涂的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撕了,还不知道改好!就不怕克夫夭寿啊?!我要拿,那小保姆老坏,还拦,你快自己上去揭下来。”
和许久之前一样。
我想我或许习惯,抑或者麻木了。
“饭来咯!”阿红端着托盘,用更大的音量打断了母亲的抱怨,把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摆在我面前,“曼姐,先喝茶,我把粥和煎蛋放那边,快来吃,怕凉。”又转头对母亲和罗兰做个鬼脸,“没有你们的。”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暖的甜腻顺着食道缓缓而下,抚慰了我的心肝脾胃。
定定神,我直视母亲的眼睛:“妈,您大概搞错了。我是罗曼,不是罗兰。这是我自己买的房子,我的家,我爱挂什么,就挂什么,爱怎样,便怎样——就算我拿厕所地板的马赛克贴满天花板,您也管不着。”
“你……”
“您有事,就说事,没事请走。我不欢迎您,这也没有能容您指手画脚的人。您若是要硬来,我就叫保安。”
“哟嗬?!”母亲一听“保安”,顿时来劲,“你还长能耐了是吧?叫保安,快叫!要不把110都叫来,让别人看看,古来还有这样的理了!女儿敢骑在娘头上了?!”
“哼,”我冷笑,“你当这是什么小区?这里的保安都是见惯了原配小三各种闹,基佬分家产都不稀奇。你真要叫,我就叫,到时候把你架出去扔在街上,我再拍个照,发微博,发你们单位公共邮箱每人一份,给你长长脸。”
母亲一听事关面子,才狠狠地瘪了嘴,服软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儿……”
“那今天就让你见了,有事就说,”我拿过手机,“没事就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有事!”母亲的脸色愈发狠绝,“我问你,你妹妹昨天晚上大半夜地不在家,跑出来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