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暴露 ...
-
怎么回事?
妹妹离家出走,却问我怎么回事?
我整个人都震惊了。
一个人到十八岁成年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罗兰如今十八岁又八年,而且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现在她的行止中有有待磋商的部分,但不去询问她,反而来质问我是怎么回事?
这算是哪门子逻辑?
“我怎么会知……”
“咳嗯。”
我正要发作,罗兰轻嗽一声,猛向我使眼色。
怎么?
我瞪回去。
你当现在还和小时候一样吗?
虽然现在的母亲看上去就像史前穿越来的喷火暴龙,但以为这就是她的完全体,就太天真了。时间倒退二十年,她能比现在狂躁二十万倍。那时的她,活像一座大雪山:远看圣洁美丽,走近便冰冷彻骨,一点儿小动静——比如领子没翻整齐,吃饭砸吧嘴之类——就能引起惊天动地的大雪崩。
那时,我深怕母亲,唯恐避之不及;罗兰更是谈母变色,整日诚惶诚恐。
母亲定下关于衣、食、住、行等生活各个方面的数百条详细得近乎繁冗的规矩,其中,她最恨的就是“玩乐”,说是“玩物丧志”,一旦“心玩野了”,这一辈子就一点出息都不可能有了。
玩具、电视、游戏,都是明令禁止的;就连结交朋友,都要经过她的严密审查,美其名曰“不要交没用的朋友”、“怕你们被带坏了”。
可孩子们自有天性。
那向往自由和欢乐的本能,岂是恐吓和高压所能限制得了的。
于是,我便常常背着母亲,各种犯禁。
罗兰看到自然眼热,便也缠着我,做小尾巴。
次数一多,难免被逮。母亲雷霆震怒,罗兰顿时吓傻,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不忍。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咬咬牙,独自硬扛一顿打。
后来打得多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每次两个人做事,只我一个被打?这里罗兰又有一个极好的理论:
母亲统共就两个女儿,她和我。
我呢一贯叫母亲失望伤心,她呢总是让母亲自豪长脸,若是母亲知道她也贪玩使坏,该多破灭啊?——一个离异单亲妈妈,带着两个女儿,多不容易啊?总得留一个“乖乖女”,让她对生活有些希望吧?
我想想也是。
便坚持独自扛着打。
直到初中我体格健壮,勇于防守反击,失败若干次后终于成功将她一拳轰倒在地,头破血流,门牙差点报废两颗。那之后,母亲就消停了——每次恶狠狠的举起手,总是紧接着叹口气,说“你们也大了,再打也不太好”,缓缓放下。
估摸她大抵不是不想打,只是生怕门牙不保。
我便逃出生天,从此不用再独自扛打。
“咳,咳,姐。”罗兰摇晃着臂弯里哭闹的婴儿,做哄孩子状,俯身靠向我,轻轻唤一声,横过眸,蹙着眉,眼波流转,哀婉祈求的样子。
我时常佩服她是表情帝。
眉目微变,转瞬间就是数十个完全不同的鲜活表情——就算同是女性,看了也不能不心动。我和她是最正统的同卵双胞胎,拥有从基因到外观都完全相同的眉眼,但无论怎么学都是只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引人捧腹。
我心里叹息。
若是能力所及,情况靠谱,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帮忙?
可现在的我,早已不同往日,没有参合家庭事务的念头,也没有体谅母亲感受的好心情:“我怎么知道,”我一耸肩,生硬的回答,“她自己半夜闯进来,说是要离婚,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赶到马路上吧,只能给她个床睡咯。”
“姐!”
罗兰绝望地低声哀叫,脸像风干橘子一样猛烈地皱起来,投向我的目光嗖地变了色,一半是凄哀,一半是怨恨。
“什么?!”母亲细细卷好的银时式发型仿佛一瞬间根根竖起变成更木剑八,“小兰?!是真的吗?你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