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纳兰十七点五

2、试验田2

　　自我暗示终于生效，一直被压制在身体里的力量瞬间觉醒，我从喉咙里发出低吼，轻易地就挣开了那个高大的男人。

　　甲板上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目露凶光地围上来。

　　把力量积聚在手上，轻轻一绞就弄断了那条超合金软索。

　　然后站直了身体，活动开筋骨，就没有再回头看。

　　虽然一直觉得对那人来说，自己就是个随手从路边捡回来排遣寂寞的小鬼，只不过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对我有多好。如果死人妖说的是实话，我真的是他儿子，那他只会更加动摇。

　　我已经时日无多，从一开始检查出有问题就一直是在拖延时间，不停地寻找续命的方法，也只是为了想再帮他多做一点事。就算今天不死在这里，明天，后天，可能有一天躺下去以后就再也睁不开眼。

　　既然这样，与其苟延残喘着被人当把柄用，不如在死之前多为他铲除几个障碍。

　　动了动手指，强大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几乎要从胸口喷薄而出。如果不加控制地使用力量，即使是宿主也会死。所以我之前跟人动手时一直有所保留，而自从身体细胞开始大片坏死之后，更是被勒令不准动用任何力量。否则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就会瞬间散架，神仙难救。

　　这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战斗，干脆就斜倚在栏杆上，不再刻意约束力量的释放，一个瞪视就让冲在最前面的人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甲板上的人瞪大了眼，纷纷停住脚步：“这、这是……”

　　不知其中的谁高喊了一声怪物，这群乌合之众的假面终于被撕破，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唯独那个死人妖还站在原地一脸平静地举起枪，没有半分犹豫地几枪连发。

　　只不过子弹全部停留在离我十公分的地方，然后力劲松泄，摔落在地。

　　他利落地换弹夹，继续射击，周而复始。我有点不耐烦，便把他的枪连同子弹一起收进手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别做无用功，这玩意儿对我根本没威胁。”

　　他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慌张，甚至还有余裕自嘲：“看来是我估计错误，想不到你还有杀人的力气。”

　　我松开手，让枪和子弹掉在地上：“错了，杀人是一门艺术。”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伸手点点自己的脑袋， “可能你们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可爱的小秘密，要弄死你们，只要用这里就好。”

　　说话间，游轮上的活物已经接二连三地变成了尸体。

　　无形的精神力在空气里游弋，肆意地进攻游轮上的一切物体，让四处奔跑的人类瞬间倒地死亡，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它在我的身体里被禁锢得太久了，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欢呼雀跃，不停地诉说着对鲜血的渴望。

　　力量再次盈满身体的感觉真是好得没话说，我轻松无比地扣住他的脖子，看那张漂亮的脸慢慢地胀红，脚尖渐渐离地。很快，缺氧的痛苦就让他开始挣扎，那双漂亮的眼中带上了恐惧和厌恶。

　　我收紧手指，有点惋惜：“可惜我撑不了多久，不然也可以留着你这条狗命，陪你好好玩玩。让我看看——”闭上眼感受一下安静得过分的周遭，然后失望地睁眼，舔了舔唇边的血丝，“你的人还真是不堪一击，这么快就死光了。”

　　他大张着嘴，像被抛上岸的鱼一样试图获取氧气，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难看。

　　啧啧，再漂亮的人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一架白色的骷髅。

　　我朝他露出笑容，轻声道，“再见。”

　　说完手上用力，立刻听见人类脆弱的颈骨发出碎裂的声音。

　　他两眼圆睁，脑袋歪向一旁，大量的血从嘴里涌出，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毫无兴致地把这具没有生气的尸体摔在一旁，走前两步，倚在栏杆上朝下面的人挥了挥手。然后没等我开口说话，力量反噬的痛楚就在身体里炸开——

　　痛。

　　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就只剩下一种感受。

　　全身肌肉都痛得在抽搐，我扶着栏杆支撑了一下，滑坐下来，费力地捡起还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老爸……还在吗？”

　　他沉稳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在。”

　　我靠在栏杆上，抬头仰望蓝得耀眼的天空：“听说……我真是你儿子，你怎么看？”

　　他似乎笑了笑，说道：“你一直是我儿子。”

　　骨骼肌肉开始分崩离析的剧痛从身体内部泛出，彻底失去控制的力量叫嚣着寻找宣泄的出口，我很难才忍住已经来到嘴边的呻吟：“人……我已经收拾干净了，估计下一次谈判人类联盟会拿出更有诚意的筹码出来跟你讲数——”

　　他没有说话，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让他听见我声音里扭曲的痛苦。

　　只是有句话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至于我，恐怕就不能再跟着你了。

　　此刻这艘船上除了我，已经没有别的活物，四下里一片死寂。

　　跟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一直在为同类的共同理想挣扎着活下去，都没功夫回头看。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前尘往事就跟走马灯一样在我脑中回放。当年母亲去世以后，是他收养了我，所以我才没有死在战乱里。

　　这个男人给了我一个身份，还给了我安定的生活，他有没有把我当儿子我不知道，反正我一直把自己看作他的狗。哈，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他亲口承认我是他儿子，真是死也抵了。

　　他沉默了很久，在那头开口叫我名字：“小云。”

　　我已经痛得连声音都变了形，拿着手机的右手也抖得厉害：“其实……我一直想抗议，老爸你总是把我叫得像个女人——这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他静静地听着我牙缝中泄露的痛哼，最后用平静得诡异的声音说道：“我的腿不方便，不能上去看你。”

　　我歪倒在甲板上，视野里的天空已经成了一片黑暗。最后对着摔在身旁的手机哼了一句：“唔，你别上来，我……一个人走……”

　　他没有再说话，手机里只传出平稳的呼吸。

　　我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想要挂电话，却生不出一丝力气。好在意识也在片刻之后开始远去，什么声音都显得离我很遥远，最后消失不见。

　　世界归于一片静谧的黑暗，身体不再沉重，也不再疼痛。

　　……好吧，这样死去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见不到我的死状，他想起我这个儿子的时候也就没那么伤心。

　　这辈子我因这个男人而活，又为他而死，也算是有始有终，不枉此生。我觉得自己活得挺成功，什么都做过，也什么都享受过，唯一的遗憾就是欠了自己的女人。

　　这一生让我感到有所亏欠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不过她死得比我早，欠她再多也只能等到来世还。
　　当然，那也要我有这种命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