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试验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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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要活着就逃不过死的结局，这道理我从一开始就懂。
再伟大的人在死亡面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然历史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我一向看得很开，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一连串大起大落之后，所以现在就算有人冲上前来把我一刀砍死，我也不会感到多痛苦——顶多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没有机会见证新秩序的诞生。不过一想到那时候即使是我这样的怪物也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底下，不必再为身上的诡异力量终日躲躲藏藏，心里也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要知道，那种平静是我向往了很多年的东西。
跟心狠手辣又花名在外的形象不一样，我心里藏的全是小市民的梦想，想着娶个喜欢的女人，生几个孩子，顺顺当当地过一辈子。结果呢，眼看这一切都要变成现实的时候，所谓的人类联盟却要跑来插上一脚——
那感觉，啧，绝对让人胸闷。
从我还活蹦乱跳开始，人类联盟就明着暗着跟我老子作对，到我病入膏肓的时候，他们还是不愿意消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说什么我也要绑上烈性炸药冲到他们基地里去，直接来个同归于尽了事。那我就不必留在医院里受折磨，他们也不能再跟在我老子身后碍手碍脚。
我得的这玩意儿可以算是异人类的噩梦，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药石无医。从病情逐渐加重开始，我就再没能从医院里出来过。因为整天都要服用大量镇痛药，所以基本上一倒下去就睡得像死人，被人从医院里绑了出来都不知道。
绑匪把我装上车，一路运到码头，上了游轮又拿冷水把我泼醒，作案手法粗鲁，毫无技术可言。坐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感慨着这年头实在不能对绑匪的素质有所期待。甲板上人来人往，他们就这么把我扔一旁，只派了两个小瘪三守着。
——多半是看准了我现在是个半残废，没什么威胁。
不过当试探性地用手指头捏住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时，我又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发现这玩意儿居然是用有价无市的超合金软索。看来这些人为了绑住我还真下足了血本，难怪只留下两个酒囊饭袋在这里看守。
靠在栏杆上眯了眯眼，听着甲板上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起哄，说是要叫我老子亲自过来谈判。我明智地保持沉默，正午的阳光炽烈地刺进眼里，让我有种连脑浆都要被蒸得一滴不剩的感觉。啧，现在人被他们绑着逃脱不得，那个男人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啧啧，他们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任由自己的手下在甲板上闹了半天，坐在遮阳伞下的绑匪头子终于决定派个小喽啰过去给谈判对象送通讯工具。我一早看到了码头上的人影，才刚接到挑战书不久那人就出现在码头上，坐着轮椅，身穿墨色的唐装，绣着银龙的下摆盖住了修长的腿。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腿只是一件摆设，我也不信，可偏偏这就是事实。
我眯起了被太阳晒得刺痛的眼睛。
没被黑暗打磨过的人类果然很天真，想拿我的命来牵制他？开玩笑，别说那人根本不在乎，就算退一万步讲，他真的紧张我这个废人，我也不会让自己活下去。
……本来就是个等死的人了，也不在乎少活这么几天。
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扭头去看他，两个人的视线正好在半空里对上，我于是冲他咧了咧嘴。这没心没肺的表情里包含了很多意思，有诀别，也有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东西，不过我觉得他懂。
果然，他眸光微闪，不知为什么变得面色阴沉。
我低低地叹了口气，闭起眼不再看他。其实这种情况下该怎么选择不是很清楚么，他还在犹豫什么？
绑架的策划者没给我更多时间来思考，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中，一边往我跟前走，一边拨通了另一只手机的号码。这个长相妖异的男人在我面前慢慢地蹲下，然后轻佻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脸，挑着嘴角：“老实点。”
我睁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他妈也给老子放尊重点。”
这人是异人类研究所的研究员，长了一张妖孽的女人脸，行事手段却乖张暴戾，这些年折损在他手上的异人类多得数不清。也就所幸我还有那么点用处，不然就这副破身体，估计早被他玩死了。
见我态度嚣张，他也不生气，只是露出满脸的恍然，讽刺道：“是了，要是搁在前几年我这么对云少，那还不立刻被送去见阎王了？”
被人阴阳怪气地强调了“前几年”三个字，我也没脾气，继续扯着脸皮笑。
谁都知道当年叱咤风云的秦云现在不过是个病得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废物，而且对待将死之人，我从来都抱着相当宽容的态度。他既然敢把我押上游轮的甲板，又立在船头居高临下地跟我老子谈判，就是算准了我们两父子不能发狠。
——看来这人临死前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垂下眼去，瞥了一眼自己苍白赤`裸的脚。
他们把我绑到这里来，从头到尾都没想起要给我双鞋。秦家人都很讲原则，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既然他们把异人类视为洪水猛兽，我也不好让人家失望，就算只剩下半条命，也要让他们尝尝猛兽的凶威。
心里转着杀人的念头，但脸上还是平静的，全是早年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功夫。道上多传秦云可怕，不止是因为手段狠绝。我有很多年没有展露真正的实力，不知内情的人类联盟自然不会知晓他们现在拘禁在身边的是一头猛兽。我的精神强度是普通人的三百倍，发出的精神攻击可以穿透一切固体，直达大脑皮层，活生生把人整疯。
这种能力杀人就跟切菜一眼，没点挑战性，所以我不常用。不过现在不一样，我的身体破得就跟只筛子似的，存不住杀人的力气，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垫背的从来不会嫌多，能拉几个是几个，到时死得也瞑目些。
他自然看不出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悠然地拔出手枪，笑眯眯地顶上我的太阳穴，“云少的好手段道上谁人不晓？今天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委屈你了。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就不杀你，还会留着你这条狗命陪我慢慢玩。”
“瞧瞧，这口气大得。” 我嗤笑一声，“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就被他在肚子上狠狠地揍了一拳，顿时痛得冷汗直流。
他假笑着看了我一眼，手枪始终没离开过我的脑袋，示意身旁高大的男人把我压在栏杆上，对着手机的另一端道：“秦四爷考虑清楚了？”
这个死人妖，连大声说话都不愿意，我还真没见过隔着十几米高度都要打手机的，整一装逼狂。
然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不知做出了什么退让，死人妖的脸明显地得意起来。
我像块破布一样被人押在身前，远远地同那个英俊得不像是四十多岁的男人对望，实在不懂他在想些什么。这个距离里能看到他正半眯着眼坐在轮椅上，用手机同我身旁的人谈判，绝对游刃有余的姿态。
从我三岁第一次见他，脑子里印下的就是这种旁人永远也学不来的平静。虽然我眉眼间也有几分他的影子，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是他的亲生儿子，毕竟性格什么的相差太多，实在让人无法往那方面联想。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直把这个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男人当父亲。
没想到临死前还真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威胁他。死人妖面容扭曲，说出的话在我听来像是天方夜谭，“秦萧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儿子，亲生儿子！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得，也不知我老子说了什么话把这死人妖气成这样，居然连这种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话都能喊出口。
我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懒洋洋地吐出一口血沫，提醒道：“喂，想要威胁别人至少也该专业点嘛。谁不知道我只是他捡回来的小鬼，跟秦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死人妖扔了手机，一把揪住我的头发，笑容诡异：“是吗？”
我吃痛皱眉，虽然几位叔已经拿我们的头发去验过DNA，但看见他这种表情我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再垂眼去看底下时，发现我老子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放在身侧的手还是不着痕迹地收紧，投向我的目光复杂难明。
心头一紧，我立刻扯着嗓子朝他喊：“老爸你别听他胡说！我们验过DNA的，根本对不上号！”
死人妖放声大笑，音量甚至盖过了我：“如果我说，你的基因是我们篡改过的呢？”
我眼角一抽，看着那张妖孽的女人脸慢慢地靠近，立刻铿锵有力地骂了一句：“放屁！”
他变了脸色，一巴掌甩过来，在我脸上留下几个鲜红的印子：“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从一开始你就是我们埋下的棋子！”喘了两口气，脸上又露出那种甜得发腻的笑容，“只是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母亲都有能耐跑出去，还一个人在贫民窟里把你生下来。不过，情况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跟原本的设想比起来也没差太多。”
头皮被他揪得生疼，五脏六腑也绞作一团，我还是强撑着露出冷笑：“真的没差别？”
他眯起双眼，枪口用力地顶着我的太阳穴：“老实点，你想干什么？”
精神念师留在大脑里的封印开始松动，我嘴角的笑意也跟着扩大：“没什么，想拉你一起死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试验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