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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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拼了命地跑着，眼角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过她的脸颊，又穿过空气落在她每个身后。那些泪珠滴在滚烫的地面上又瞬间变成一丝轻烟，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那一段路，是她此生走得最痛的路，目标是这样的清晰，然而却好像永远也没有终点。
有谁曾想到呢？原来人的一生能在顷刻间改变，没有任何预示地掐住你的心脏你的呼吸，让你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
时光轮转到了这里忽然停止，思悦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朵蓝色的玫瑰花瓣已经被她攥着生出了汗，她只觉难以抑制的悲苦，手微微一松，那片花瓣失去了人力，带着或深或浅的皱褶，遗弃在了垃圾桶。
萧峰一整天都显得没有心思，虽说他一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公司临时开的会议上发言还是滔滔不绝，字字珠玑，然而一旦会议结束之后，整个人回到位子上便陷入了沉思。
他用手抵着额头，思绪很乱，好像自己把自己搅到了一个永远无法停止旋转的圈子里，他心里恨着自己，然而让他见到思悦无动于衷，却又万万不能，他不肯承认即便过了这么些年，他仍然无法完全放下，更不肯相信，自己本应十倍百倍地恨她，可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依然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他摇摇头，像是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然而却是徒劳无功，只因七年前，他就与那个女子有搁不下的过往啊。
可是秋蝉呢？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那一个顾盼神飞，可爱娇嗔的女子忽然鲜活了起来。他无法否认，每次见到秋蝉的时候心情总会变得愉悦，她的生命盛开的如此灿烂，可以不顾一切地表达心里所爱的，并为之努力，这一点，他输了她太多。他注定是欠了她。
七年前高考的最后一天，千万的学子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终于完成了这个应试教育中极为重要的一关，萧峰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抬首望天，嘴角渐渐上扬。
当天晚上班上的同学便组织了一场毕业酒会，大家热情地互相通知，到了晚上饭店预订的包厢已经闹哄哄了，所有的人脸上都是肆意的轻松，好像这三年，终于有一天，可以不管不顾不想不念地放纵一回。
饭快吃完的时候，也正是气氛逐渐达到高潮的时候，男生开始大胆地和心里比较喜欢的女生一起说话喝酒，萧峰却不时地往门口看，有些坐立不安，这时身边忽然有个女声响起，“萧大班长，这是等谁呢？”
萧峰转头看去，原来是学习委员张靖，印象中似乎与思悦玩的不错，他笑笑说：“没等谁呢。”
他看张靖只是别具意味地笑，不由自主地挠挠头，想了会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今天邱思悦怎么没来？”
张靖就笑得更加诡异，直把萧峰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叹了口气，才说：“我今天打她家电话，没人接，去她家的时候也没人，所以没有联系上。”
萧峰就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不由有些失望。张靖心里明白，便拿了自己的酒杯过来，“来，为了我们三年的同窗友谊，喝一杯。”煞有介事，倒颇有几分气概。
萧峰自然不能输了气场，二话不说把手上的一杯干了，那酒入喉而下，麻麻的，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似的，正觉得无比舒爽，未料张靖忽然凑近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萧峰一惊，差点让酒呛着，脱口道：“你知道什么了？”
张靖于是朝他眨眨眼，嘴形微动，无声却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然后转身走进那个疯狂拼酒的人群。
“哎呀，张靖你到哪去了，刚才你可错过大场面了，一出好戏没看到呢！”
“是吗，快说来听听？”
“说什么说，女孩子就是婆婆妈妈的，来来来，我们喝一杯！”
“感情深哪，一口闷啊！”
“死胖子，你就知道起哄，有本事自己干一瓶啊！”
“……”
杂七杂八的声音交汇着，饭桌已经被他们完全遗弃了，除了几个喝醉了卧倒在桌上打呼噜的人，只有萧峰一杯一杯地喝着，慢慢地，他的脸上就充满了笑容。
当日很晚才回到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萧峰揉揉有些痛的脑袋，浑身热得难受，洗完脸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坐在客厅看电视。
遥控器被他胡乱按着，又猛地一下关上了。萧峰泄气地躺在沙发上，忽然感到无尽的空虚，每日本来一直做的事情忽然都不用再做了，不由有了一种对方向的茫然，他想念那个不大不小的教室，想念铃声一响时学生的骚动，想念一年来老师不断的敦促，想念满教室奋笔疾书的同学，还想念那个安静的女孩儿。萧峰想着想着，忽然猛地翻身起来，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到了思悦家楼下，他来回走了几趟，忽然有些意料之外的胆怯，好像自从那一日的对话之后，他就有些怕见她，然而心里那份思念却是绝无仅有的强烈，他想问问她考试如何了，想问问她志愿想的如何了，想问她昨天为什么没有联系任何人。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然而心里最想问的事情，却藏在心底蠢蠢欲动，偏又不敢说出。
七月的天气热得让人害怕，他站了很久很久，松松已经被汗沾湿的衣服，便转身离开了。
回忆起那青涩的岁月，是不是总有那么多傻傻的男孩，无数次徘徊在楼下却默默离开，千万回想要说出那句话，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那是最铭心刻骨的情感，即便是在亘久的时光，也不能忘怀。
百无聊赖过了几天，生活一成不变得让人憋闷，这天萧峰正在楼下踢球，便听到爸爸在二楼扯着嗓子叫：“儿子，你老师来电话了。”
萧峰于是连忙冲到楼上去，抓起听筒，只听另一边班主任熟悉的声音响起：“萧峰，等会和邱思悦张靖几个联系一下，过来学校一趟，我们几个老师都在讨论你们，想帮你们把把关，分数可以估得准一些。”
萧峰连连答应着，心里跳脱出些许的喜悦，把电话挂了之后，他急忙去抽屉里找班上的通讯录，一眼就瞥见思悦的名字，然而竟然一直不敢去打，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由有些雀跃又有些懊恼。
他思索了会，只好先从其他人下手。很顺利地联系完了之后，仿佛天经地义似的，萧峰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手指便在电话上敲打起来。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直到那人工语音响起，萧峰才放下听筒，他想了想，坐直了身子继续打，打了多次也不通，不由有些挫败地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他眉头微微一皱，只好把电话一丢就出门了。
萧峰和思悦家本就隔得不是很远，他一鼓作气跑了过去，到了门口已是汗流浃背，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开始敲门，甚至没有觉得自己敲门的声音竟然如此之大，那声音一下一下，执着地在楼梯间回荡，直到响了很多下最后终于完全停止。
班主任的办公室满屋子里都是老师和同学，看见萧峰满头大汗地进来，一时间不由都是愣了一愣，张靖最先反应过来，问道：“思悦呢？”萧峰摇摇头，有些疲倦地蹲下喘着气，良久才抬头，眸子里已是明显的急切，“老师，你能联系上邱思悦么？”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样子看起来和蔼可亲，她飞快地看了萧峰一眼，咳了咳说道：“好，我打个电话给她爸爸。”便去抽屉找档案，忽然又回头对几个学生说道：“你们先对着答案估分吧。”
萧峰这才安下心来，点点头。各科老师都在，拿着答案帮他们一点点细心计算着，几个学生很快进入了状态，脸上带着些许的认真和紧张。
班主任拿着档案出去了很久也没回来，四十多分钟后再进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看着面前这些青春飞扬的孩子，不知为何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这一年多以来，她日日为这些学生殚精竭虑，把他们的每一滴汗水都记在了心里，有时候对着班里发脾气，不过是恨其不争罢了，她又何尝不累，她又何尝不苦呢？但是只有她知道，这一年这一试对他们有多重要，她只怕她们年少不懂得珍惜这光阴，错过了可以改变未来的机会啊。要是他们能够考上重点大学，天知道，她会和他们的父母一样高兴。
可是，即便是她再期望，总有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会把一切的努力化为泡影，她想起那个认真乖巧的女学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数学老师欣慰地拍了拍萧峰的肩膀，余光瞥见班主任不由笑道：“张老师，你们班的萧峰这次不得了，数学竟然是满分，争气得很哪！”
班主任听着其他几个同学一齐发出的惊叹声，脸上不由浮起一丝笑容，“看来发挥的不错。”
萧峰挠挠头笑笑，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班主任说：“老师，邱思悦今天来估分吗？”
班主任沉默了一会，说：“今天可能不来了，我刚刚问过她妈妈，说是明天再来。”
萧峰一颗心放了下去，笑容才真正灿烂起来，对着数学老师说道：“这张试卷邱思悦一定也会是满分，全在她那个宝贝错题本上呢。”
邱思悦本就是她的得意门生，数学老师听得高兴，“这倒是，邱思悦这个学生确实用功，该拿的是一分也不会丢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往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