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伊甸园》春日里

14、chapter 7⑵

　　自窗口灌入的夜风，带着清冷之气，搅乱车内的温暖。
　　空气分子，隐藏了破坏元素，无法如愿的冷静。所以，即使风再冷，吹起了小疙瘩，吹散了包裹四周的暖意，也只是使得泛动波纹的心，掀翻更大面积的涟漪。
　　企图遮掩，企图忽视，企图撒下平静如初的谎言。
　　对谁？已看透的人？看不见的人？还是准备自欺欺人？
　　墨黑般的瞳眸，霎时晕上一层化不开的迷惘。哪怕那颗澄澈的心，已渐渐拨开身前故意弥漫的雾。
　　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敢承认，他在思念着，怀念着某段排斥的记忆。却……那样牢牢抓住他的神经，每一根神经。
　　“少爷，你看。”不知自家少爷正陷在自我设计的挣扎里，司机突然大惊小怪地惊呼起。“房子的灯亮着。”
　　一块巨石，悄无声息地投放，溅起丈高的涟漪。
　　奚则稍斜脖颈，抬眼望向那个楼层。
　　车门在哪一刻被打开？
　　四肢，其实有时候是不被大脑控制的吧。否则，为什么他还没决定要怎么做，双脚已经跨出车子，不受控制地要去一探究竟。无论身后的司机在怎样的呼喊，他都充耳不闻，只想尽快满足好奇心。
　　那间屋子，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如果进了不该进的人，他不保证结果会如何。
　　左边胸膛，因为不可预知将发生的事情，异于平常激烈地跳动，很像是打了一场球赛之后的状态，但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终于，在熟悉的门板前停下。
　　他一时无法适应，自门板缝隙透露出的微光。不下百次的回来，从来都是黑暗。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先是擅自闯入，又高调的声明此屋有人的明亮？现在的小偷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不。锁是完整的。
　　奚则不再暗自揣测，果断的掏出钥匙，开启本该孤独而唯一的权力。
　　一只眼熟的行李箱率先抢夺视线。摸黑也能找到各个角落，闭着眼也知道每样摆设的位置的房间，一个如此突兀的多出，必是一目了然。
　　心中，亦是豁然开朗。
　　他状似无异地踢上门，关门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如夏日闷雷。
　　这样的动静，除非是睡死的人才会没有反应。而这屋中，并没有睡死之人。

　　那敏感的声响，尽管穿过客厅到走廊，进入卧室又渗到浴室之后，已细微得相当单薄，但灵敏的耳朵依然锁定。
　　蹙眉瞅了瞅镜中的自已，初冉无声的叹息。
　　她洗了头，洗了脸，洗了澡。很干净。所有的伪装，都卸在洗脸台上。
　　该死，今天明明是她家亲爱的姐姐的生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往年的宴会，不会这么早结束，今天是见鬼了吗？
　　咬咬牙，初冉走出去。
　　室内棉拖鞋踩在地板上不似高跟鞋那般有杀伤力，相反的，有一种温馨柔软的感觉，搭配她现在这副模样，刚刚好。
　　湿塌的头发。素颜。浴巾裹身。不良少女的形象，灰飞烟灭。
　　离客厅还有一步之遥时，她顿住了。烟，她的烟。
　　该死，抽完了。想起扔在浴室里那个捏扁的烟盒，她又是一记暗咒。那么现在，她真的连最后一样“坏”的标志都没了。
　　是天要亡她吗？！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初冉终于强迫自已冷静的走进客厅。“嗨，亲爱的会长大人。”见到奚则坐在沙发上，正等着她的样子，她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敛着眸的奚则，抬眼看她。
　　有什么东西，直直撞到了他的心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震撼来得又急又猛，凶悍得像头兽，让他呼吸不自由。
　　仿佛是几年前那个擦肩所带来的影响力依然弥留在他心中，此刻如沉睡已久的火山爆发般，袭卷他所有清明的感官。
　　初冉注视着他的神情，翘起唇，向他靠近。她从来不知道，她褪去那一脸油漆，可以看到这么好玩的表情。
　　是什么呢？晴天霹雳？白天见鬼？还是不可思议？
　　她带着浓浓的探究和一丝俏皮，伸手在他眼前晃，看有没有反应。
　　目光呆滞的奚则，蓦地抓住她的手，随后对上她有着搞怪的澈亮眼睛。
　　下一秒。
　　她都还来不及对他的“清醒”咋舌，他已顺着手腕的力，拉她进怀里。

　　要世界末日了吗？
　　初冉瞪大双眼，愣愣地想着。甚至没有去挣扎，任他发神经的抱着。
　　直到惊吓过后，她不安地扭扭身子，但也没敢太大动作，毕竟让身上的浴巾没有衣服那么值得信赖。
　　“喂。”她弱弱地嚅嚅唇，发个音。
　　今天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日子啊？
　　“会长大人？”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否则，上次那个对她既粗鲁又野蛮的家伙怎么会突然之间来了个360度的大逆转。
　　真的病了吗？在他仍然保持同一姿势一动不动后，初冉无法再确定自已的猜测。
　　“奚则？”她唤得小心翼翼。
　　这个名字，已经有多久未从她嘴里喊出来过……某些脆弱的情绪，被强制压抑。而这一刻，全都泛滥了出来。“我好想你。”
　　那声音，极轻极轻，像月华流泻窗棂，又饱满着，透出浓浓的思念。
　　她惊骇了，因为听不出玩笑或戏弄。
　　瞬间，初冉变得不知所措，慌乱得企图推拒已经入耳的低语。但是太晚了。
　　她的心，微微泛起悸动。
　　然后，那些关于美好，关于单纯，关于无知时的记忆，不负责任的一股脑涌入她的思绪。
　　想起他曾经温柔的喊她的名字，却坏坏的捏她的脸颊；送她心爱的礼物，又故意惹她生气。
　　想起他曾经耐心的帮她复习功课，却笑她是个小笨蛋；体贴照顾生病的她，事后则厚脸皮的讨好处。
　　想起他曾经与她坐在冰蓝色的空间里，数落对方的缺点；好意与她分享他的地盘，还要恶狠狠地警告不准弄丢钥匙。
　　想起……
　　十几年的点点滴滴，好像要一下子吞噬她的每个细胞，让她，在他的怀里，因为他的思念，开启蛰伏于灵魂里的封印。
　　她，真的还没有做到冷血无情。
　　做不到冷血无情。
　　“冉冉。”
　　近在耳畔的呼唤，终于击溃了她最后一丝倔强。
　　“我在。”
　　“冉冉。”
　　“我在。”
　　“冉冉。”
　　“我在。”
　　他一遍又一遍，不确定的叫她的名。
　　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