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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除夕 ...

  •   腊月三十,除夕。

      细雪自清晨便簌簌飘落,至暮色四合,已在青灰屋瓦上覆了薄薄一层。

      街巷里,炮仗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门首新桃换了旧符,暖黄的灯火渐次亮起,连成一片,映着雪花,勉强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拼凑出岁末应有的祥和景象。

      厨娘倒也尽职尽责,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算得上丰盛的肴馔。又有宫中内侍捧着食盒叩门,按制赐下御膳房的几样精致年菜,留下一串吉祥话,便匆匆赶往下家。

      谢砚冰提着那沉甸甸的御赐食盒回到厅中,看着满当得过分的桌面,无奈失笑。

      他这就一个人,这十几道菜是要给谁吃?

      于是他将仆役和宁福都唤至跟前。

      “今日除夕,贫道此处无需伺候了。你们将这桌菜肴分了,各自回家,好好过个年吧。”

      几人皆是一怔,随即面露感激,喏喏谢过,手脚麻利地分装食物。

      不多时,宅内便重归寂静。

      但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又约莫一刻钟后,苏流云与吕元昌便从后门走了进来。

      苏流云解下兜帽,将食盒往桌上一顿:“就猜到你这里冷锅冷灶的!”

      吕元昌则笑着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冒着热气的家常小菜,他动手将菜肴布好,与宫中的御膳混在一处,倒也摆满了半张桌子,香气混杂,却奇异地透着暖意。

      谢砚冰吸了吸鼻子,警惕看着那几个新添的菜碟:“谁的手艺?”

      吕元昌了然,笑道:“小先生放心,是我下的厨。”

      他这才安下心。

      三人围坐,气氛难得松快。苏流云夹了一筷御赐的蒸鹅,因着尝不出味,只是暴殄天物地囫囵吞了,又刻薄评道:“瞧着倒是金贵,吃着却油腻得紧,尚不如吕大哥这盘清炒时蔬。”

      吕元昌笑说:“既如此,你便多吃些我做的。”

      说说笑笑间用罢晚饭,他们一同收拾了碗碟,苏吕二人便起身告辞。

      苏流云系好兜帽,揶揄地瞥了谢砚冰一眼:“估摸着你等会儿还有‘贵客’临门,我们就不在此碍眼了。”

      “……苏姨。”

      吕元昌则从袖中摸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红封,塞到谢砚冰手中。

      谢砚冰说:“吕叔,我都多大年纪了……”

      “给你就收着!”苏流云打断他,“哪来那么多废话。”

      谢砚冰只得将红封握紧:“多谢。愿新岁……诸事顺遂,平安康泰。”

      “新岁安康。”

      果然,他们刚离去不久,房门便被轻轻叩响。

      谢砚冰拉开房门,萧琮站在门外,玄色大氅上落着未及融化的细碎雪粒,手中也提着一个食盒。

      ……行,人一拨又一拨,都到他这开馆子来了。

      “想着你应已用过年夜饭,便只带了些点心过来。”萧琮踏入屋内,将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里面是几样造型别致的糕饼。

      “漱玉,新岁安康。”

      “世子也一样,岁岁安康。”

      两人并肩坐在窗下,一同分食着糕点,漫无边际地闲聊。

      萧琮道:“接下来几日怕是难得清闲了。按着往年惯例,需得去几位世交府上拜会走动。”

      谢砚冰放松身体靠在他肩头,说:“我还当武靖侯府素来不喜这等往来应酬。”

      “平日确是如此。”萧琮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但年节下,一些必要的礼数总需维系。父亲不喜这些交际,近年便都落在了我头上。不过……统共也没几户。”

      谢砚冰又拈起一块糕点,随口问:“哦?都是哪些府上?”

      萧琮答:“无非是几位与父亲相熟的军中同袍,还有钱阁老府上,与魏阁老府上。”

      “魏阁老家的长子,似乎在礼部任侍郎?”

      “是。”萧琮偏头看他,“你觉得魏家如何?”

      “清流砥柱,门风严谨,只可惜自永熙十八年魏太后薨逝后,便渐失圣心,势微力薄,在朝中能独善其身、不同流合污,已属难能可贵。”

      萧琮敏锐地问:“漱玉是想让我借机接近魏世叔么?”

      谢砚冰一怔,旋即失笑摇头:“我并非此意,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世子不必为这些事费心。”

      “可我……”萧琮语气认真,“我也想帮上你的忙。”

      谢砚冰抬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笑问:“真的呀?”

      萧琮点头。

      谢砚冰却只是笑着将手里剩下半块糕点塞进他嘴里:“暂且不必。世子且安心,好好过你的年便是。”

      两人不再说话,依偎着听满城喧闹。

      窗外夜色愈深,萧琮起身:“我需得回府守岁了。”

      “嗯,”谢砚冰送他到门边,“替我向师伯问声好。”

      “好。”

      虞朝年假颇长,自腊月二十八直至正月十八。

      谢砚冰本以为能偷得浮生廿日闲。

      然而出乎他意料,自年初二起,他这小小宅院竟也开始门庭若市。

      不少中下层官员揣着名帖、带着年礼前来拜会,以图在这位“御前红人”面前混个脸熟。

      门房赔笑推拒得嘴皮发干,谢砚冰自身亦是不胜其扰。不堪烦琐之下,他索性带着宁福,躲回了宫里的丹枢院。

      院中唯有一位轮值的同僚在丹房看守炉火,两人互道了“新岁吉祥”,闲谈片刻,论起了道法。

      正说话间,宁福突然快步进来,低声道:“真人,有人找。”

      谢砚冰起身出去,只见二皇子盛朝铭独自立在院门外,鼻尖冻得发红。

      谢砚冰执礼:“二殿下安好,新岁康泰。”

      盛朝铭说:“真人同乐。我……我这回也是偷偷溜出来的。上回那盒六博棋,真人可还替我收着?”

      谢砚冰微微一笑:“自然替殿下收着呢。殿下请随贫道入内叙话。”

      内室炭火烧得正旺,谢砚冰引着盛朝铭在炭盆旁的椅子上坐下。

      “殿下先坐下好好暖暖,莫要着了寒气。”

      随后对宁福说,“去替殿下取个手炉来。”

      宁福应声退下。

      盛朝铭道:“多谢真人。不过真人今日怎么回丹枢院了?我还以为您会在府中静修。”

      谢砚冰将架子上的棋盒取下:“外间拜会之人络绎不绝,还是此处清净些。”

      他将盒子放在盛朝铭手边小几上,“倒是殿下,如今各衙门皆在休沐,按理贫道不应在此当值。殿下不知贫道在否,也特意前来丹枢院,只为取回这副棋具么?”

      盛朝铭抬起头,对上谢砚冰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这时,宁福捧着暖烘烘的手炉进来。谢砚冰接过,转而吩咐他:“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守在门外,莫让人打扰。”

      宁福觑了两人一眼,低头称是,悄然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门掩好。

      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盛朝铭将谢砚冰递来的手炉捂在怀中,仍是辩解:“本是要偷偷去瞧瞧母亲,顺路过来看看真人在不在。”

      谢砚冰不想同他绕圈子:“此处没有旁人,殿下若有话,大可明言。”

      盛朝铭只好说:“我知道真人与我母亲有往来。”

      谢砚冰端坐不动,等待他的下文。

      他继续说:“母亲所能及之处,或有局限,我在宫中,虽无倚仗,却也有少许探听消息的门路,只望真人莫要因我年少而见弃。”

      谢砚冰静静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殿下有心了。或许再过不久,殿下便可常伴母亲身侧,再无阻隔,得享天伦之乐了。”

      盛朝铭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真的么?那……那便借真人吉言了!”

      这并非什么普通的吉祥话,二人皆心知肚明。

      目的已然达成,盛朝铭神情松弛下来,又捡了些宫中过年时的琐碎趣闻说了几句,便抱着棋盒起身告辞。

      谢砚冰问:“殿下待会还去探望贵人么?”

      盛朝铭点头:“自然是要去的。许久未见母亲了。”

      “那便有劳殿下,帮我顺道带句话给贵人。” 他向前略倾了身,“还请殿下……附耳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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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的碎碎念,想到什么说什么: 1、1v1 HE,受前期清冷(装的)后期病弱+钓系,攻正人君子。 2、人多且杂,配角之间没有固定cp,可以随意吃。 3、本文是作者的第一本小说,节奏还在摸索。 4、全篇大约25-30w,目前已经写完了故事的60%,存稿先逐渐丢上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