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系列》林白Ansis

14、竹亭③

　　……
　　“就，就是这些事，”小荷花咽了口唾沫，心虚地补上一句，“殿下，没别的了。”
　　坐在桌案后的男人连头都没抬，声音慵懒：“不止，继续说。”
　　“真没了。”小荷花紧张极了。
　　聂淮微微一笑，抬起眸看她：“小荷花，你自小在东宫长大，撒没撒谎，吾可是一眼便知。”
　　“……”小荷花在心里挣扎片刻，最后小声说，“那太子殿下不能生气。”
　　“你尽管说，吾不会对他不利。”聂淮笑着，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小丫头欲言又止，好几次嘴巴张张合合，总算说出来：“宋公子说他有龙阳之好，倾慕殿下已久了。”
　　手上力道一失，茶杯一倾，险些泼自己一身，聂淮好半天才寻回声音：“你说什么。”
　　他细想一下，觉得不可能是真的倾慕于他，于是便让小荷花退下了。
　　宋游这么说，无非是想惹自己生气而已。
　　聂淮放下茶杯，那对眉毛微微上挑——可惜，他听到这种话，不仅不觉恶心，还蛮高兴的，虽然知道这些都只是假话。
　　桌案上那张宣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龙飞凤舞写着一句：“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这便是你先来招惹我了。
　　聂淮勾唇，又想起宋游喊他“苏公子”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来，不由得轻笑出声。
　　……
　　半夜醒来，再睡不着。
　　盯着冒起青烟的香炉看了半宿，宋游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在宫里闲逛。
　　走到那座并不起眼的小竹亭时，却瞧见里面站了个人，背对着他，手里似乎还拿着把折扇，那身影当真是越看越眼熟。
　　宋游在一旁站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走过去，那人察觉到他，也偏头看过来了。
　　虽然身形很像，但不是苏怀。
　　宋游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似乎有些失望。
　　“这位兄台为何这般打量在下，”拿折扇的男子面露疑色，“是在下的衣着打扮有何不妥之处吗？”说着，他还低头看了看。
　　“不是，”宋游摇头，“是我认错人了，你同我的…一位友人有几分相似，方才竟有一瞬没能分辨出，恕我失礼。”
　　“无妨，”那男子听完后摇摇折扇，转过头去继续赏景，情不自禁吟出一句，“良夜清风月满湖啊。”
　　“文采不错。”宋游望着远处被月光染成白色的小湖，顺口称赞道。
　　男子收起折扇，行了一礼：“多谢夸奖，在下姓苏，单字一个念想的念，苏念。”
　　见宋游只是点头，没别的话，于是他顿了片刻，又继续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可否告知姓名？”
　　“宋游。”
　　“好名字啊，”苏念毫不吝啬的夸赞，“我自飘零我自狂，宛如野鹤游四方。”
　　宋游孤疑地盯着他，眸色黯淡，唇边挂起一抹玩味的笑，一字一顿：“哦？这位苏念公子是怎么知道我名字里是哪个‘游’字的？”
　　苏念面上的表情僵硬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宋公子名声远扬，知道具体是哪个字也很正常吧。”
　　“那你便是早知我是宋游，所以在此等候了，”宋游靠近两步，伸手抓住他的折扇，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么，苏公子在此等我做甚？”
　　苏念轻声笑了：“宋公子当真如传闻一样聪慧，在下并无什么要紧事，只是早先听闻宋公子有才华，于是想着邀请同去京城的酒楼共赏夜景，不知可否赏脸？”
　　“那么，我再问个问题，”宋游笑着，“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今夜一定会醒，又一定会出来散步的？”
　　“我不知宋公子什么时候会醒，什么时候会来，只是习惯偶尔在这竹亭赏月，但我知道，宋公子总有一天会同我在此处遇见，”苏念微笑应答，态度谦和有礼，“我信缘分。”
　　宋游放开他的折扇，后退半步：“宫里宫外有何区别，出了宫不也有着府中的人跟着？既然见的人都是些熟面孔……”
　　他摆了摆手。
　　“那就没意思，去什么酒楼，要喝酒不如就在此处。”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苏念真让下人去取了几坛酒过来，还说什么：“如此美酒，若无人共饮，也只配沦为草木之醉。”
　　翻译成人话——“这么好喝的酒，你不陪着我喝，我就全倒了去祸害花草树木。”
　　宋游：“……”
　　宋游抓着酒坛倒了一口，余光再次瞟到苏念腰间的玉佩。
　　这位太子殿下的演技倒真是不错，可惜还是掉马了，哪儿有普通门客敢戴着龙凤印纹玉佩的。
　　此时的“苏念”还一脸温和地看着宋游喝酒：“宋公子觉得这酒如何？”
　　“还行。”
　　听他这么问，宋游倒是想起自己故意透露给小荷花想去恶心这位太子的那件事……嘶，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那为什么还能这般平静的邀请自己喝酒？
　　这酒，该不会有毒吧？？？
　　仔细想想，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自己若是死在太子府，可又有不少人要借题发挥呢，那聂怀不至于这么傻的。
　　所以是为什么……
　　宋游越想越觉得自己玩脱了，这太子该不会才是个真的断袖吧？那自己岂不是被他看上了？他穿越的这副皮囊还挺好看的。
　　“我看宋公子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这酒太难喝了呢。”
　　苏念挑了挑眉，举坛狠狠灌了一大口，他喝酒时就像换掉了一个人，丢掉了方才的文雅温和，周身散发着一股子狂傲奔放，那对狐狸眼眯起来，危险，却又吸引人。
　　这种神态，宋游曾在另一人身上也见到过，还不等他细想，苏念就放下了酒坛，伸袖擦了擦嘴角。
　　他长长舒了口气，道：“好酒！”
　　“确实。”
　　苏念忽然别过头，问他：“宋公子有意入朝为官吗？”
　　“……”宋游真是生怕这位太子要向皇帝引荐他，于是微微摇头，“无意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