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离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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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宫上方，那妖化的老妇与黑衣青年已然拼斗多时。地面上，多处的树木被火星点燃，黑烟滚滚冒出，将个青玉坛映得暗无天日。红玉站在一棵矮树旁，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
她见那剑阵攻势仍猛烈异常，但百里屠苏面色已变了几变，一双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心中便暗暗着急，知道他虽看似勇猛，实则是强弩之末，再支撑不了多久。
“红玉姐，你说……苏苏能赢么？”风晴雪眉头紧蹙，问道。
“咳咳，木头脸自然能赢！”方兰生插嘴道，他目光怨忿，望着寂桐，“桐姨……不，她助纣为虐，帮着雷严杀我们，我怎么能再叫她桐姨……”
红玉见他一个人念念叨叨，摇了摇头，向着风晴雪道：“我只怕公子……凶多吉少。”
“啊？怎，怎么会？”风晴雪吃了一惊，“我瞧着桐姨只是抵挡，苏苏他的剑阵可是占了上风，怎么会……”
“公子杀心沉重，这剑阵又太过霸道强硬……”红玉还未来得及说完，忽然见到百里屠苏身形一歪，已然握不住手中之剑。那整个剑阵失去控制，立时反噬到他自身。只见百里屠苏被数把暗红色剑影穿胸插过，顿时从空中跌落在地。
“苏苏！”
“哎哟！恩公！”
几人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冲了上去。
“公子……可还好么？”红玉离他最近，最先赶到，她见百里屠苏竟还清醒，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扶他。
百里屠苏拉住红玉的手腕，站直了身子，顿了一顿，忽然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啊！苏苏……你……红玉姐！”风晴雪惊得捂住了嘴。
红玉胸襟上沾满了鲜血，就连面颊亦溅上了大片殷红血迹，她平日再从容机敏，此刻也慌乱起来：“公子……”
百里屠苏半跪在地，一手捂住嘴，指缝中仍不断涌出血来，眼神却清澈了许多。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寂桐那边。
那老妇飘然落地。面上蟠曲的肌肉之中，勉强可见到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却也正向着红玉这边望过来。
“蝼蚁之辈，你们今时可知后悔？”雷严冷笑几声，“哼，便是后悔，那也晚了。你们几人便等着祭那玉横，魂魄为我青玉坛霸业所用，倒也是死得其所！哈哈哈哈！”
“你，你胡说什么！”方兰生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唤道，“桐姨！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们死么！”
“猴儿！莫要求她！”
“我不是求她！我……我只是……只是……”他摇了摇头，攥紧了拳头。
寂桐神情仍是不变，静静地看着他们几人。过得一会，她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迹。
“你……”尹千觞见此情形，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心中隐隐泛出一丝不安。
百里屠苏忽然挣扎着起身，朝着寂桐的方向走去。几人连忙大叫：“木头脸你干什么！”
“苏苏！苏苏！”
黑衣青年并不回答，仍艰难地走着。寂桐口中鲜血越涌越多，却仍是一言不发地望着他，那神情，似是满足，似是释然。
“呃……”几人身旁一名妖化弟子忽然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不一会，又有几人倒地。那些服了洗髓丹的青玉坛众人，除开雷严，竟无一人例外。一时间，青玉宫前哀声四起，红玉等人见到这般诡异情境，目睹他们如此惨状，耳中尽是凄厉的哀嚎，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掌……掌门……”元勿扶着少恭站在雷严身后，忽然发觉那高大的身躯也摇晃起来，心头一惊。
“……怎会如此……你……你……”雷严单手拄剑，勉强站直身子，朝着寂桐伸出一只手，“你在那药里……做了什么手脚……”
寂桐此时已跌坐在地，百里屠苏跪在她身旁，两人像是都没有听到雷严的话，沉默无语着。
雷严大怒，他提起剑，朝着他们二人走来。
“掌门……你心里如何不知……若非如此，你方才又怎会袖手旁观……”
寂桐的声音轻悠悠地飘来，雷严闻言如遭雷击，那剑立时插落回地上。
“你……那药里果然有诈，唔……”他捂着胸口，发出沉闷的叹息声。
“呵呵……呵呵呵呵……”寂桐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苍老的笑声伴着青玉坛弟子们痛苦的呼喝声，几人心中均是一紧。
“雷掌门，你服用洗髓丹，不过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呵，你可知道，凡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你当真以为……这样的力量能够任你无尽索求，甚至永生不死么？”
“……此丹炼制之法是本门前任掌门所创，少恭费尽心机，将药方重制，烧炼之时，又有玉衡神力襄助，你我二人均未离开丹炉一步，如何……如何会有假！”
红玉听到此处，微微摇头。
“红玉姐……桐姨说的，是什么意思？”风晴雪轻声问道。
“人力有穷……我看这洗髓丹并非什么灵药，不过是让服药之人周身威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一时确是厉害无比，但若服下丹药之后，索求无度，胡作非为，将力量耗尽……”
风晴雪转过头，看向身旁那几个倒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青玉坛弟子：“……那……便会死……”
寂桐闭了闭眼：“掌门，你多挥一次剑，便早一刻死去，愿你……好自为之……”
“……你莫要胡说……玉横之力，又岂是凡尘之物！我……我怎么会死！”
“你我……皆不过凡人而已，如何能够逆天，如何能够永生不死，如何能够……”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雷严捂住胸口，忽然举起剑，向着身旁的几名弟子疯狂地砍了下去。
“啊！”几人躲闪不及，惨叫连连。
“这人……他疯了！”尹千觞忙护着红玉几人后退。
“寂……桐……你……为什么要这样……”百里屠苏艰难地说道。
寂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寂桐……不过是不忍心……再看着少爷……胡作非为，可是……我亦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心怀不甘，痛苦地死去……”
“……你……”他摇摇头，伸手扶住寂桐的背，“为什么……要服那药……为什么要死……”
“百里公子不必挂怀……我自知罪孽深重，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也许只有死……才能让我解脱……”
她目光迷离，声音几近梦喃。
“……若有一日……少恭他终于知晓寂桐之事……那该如何是好……不……寂桐……不愿让他知道…………寂桐……只是个欧阳家的小小仆役而已……蓬莱公主……早已死在天灾之中……”
百里屠苏听到她这番声声泣血的垂死之言，不禁也神伤起来：“寂桐不必多言……屠苏定会保守秘密。”
“公子，”她像是想些起什么，挣扎着说道，“百里公子，寂桐尚有一事相求……望你念在少恭累世孤苦，无论如何……莫要伤他性命，寂桐……只希望他平安度过这最后一世……”
“……不，”百里屠苏闭上了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明知我与他……最终躲不过这一战，此事……却要屠苏如何答应？”
“公子……”她眼睛里忽然透出光芒，那神情，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我在禁地的丹炉之后，藏着一个青花瓷瓶。若少恭他仍一意孤行，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就请公子将那药……下在他平素的饮食之中。此药会让他丧失记忆，再也记不起过往之事……如此一来……欧阳少恭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公子……这是少恭唯一的生路了……请你……万万牢记……”她用力地抓着百里屠苏的手臂，指甲深深地刺进他肉里。
百里屠苏听到这里，只觉得脑子里乱轰轰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里隐隐觉得此事大是不妥：“暗中下毒……这样做……未免……有失磊落……”
“公子！这是寂桐唯一的心愿……求你……一定要答应……不然……寂桐死不……瞑目……”
“……不……不……”百里屠苏的手臂被她抓出了道道血痕，也不觉得疼痛，浑浑噩噩地摇着头。
“……不，我不会死……该死的是你们！是你们！”雷严跌跌撞撞地倒在欧阳少恭二人身旁，他抬起眼，愤怒地看着那黄衣男子。
“少恭……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低声笑起来。
元勿见他神情疯狂，不由得心生畏惧，向后退去。
“……寂桐……寂桐？”百里屠苏猛然发觉那老妇双眼仍是大睁着，漆黑的眼珠凝视着他，却再不开口说话。这位一生坎坷的蓬莱公主，终于在黑衣少年的臂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百里屠苏闭了闭眼，只觉得胸口翻腾不止，气逆欲呕。他硬生生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轻轻地将寂桐的双眼阖上，却忽然听得雷严止住了笑，阴阴地“嘿”了一声：“寂桐可是死了么？”
“什么？你……你说什么？”方兰生猛地惊醒，甩开风晴雪拉住他的手，急急跑到百里屠苏身旁，“桐……你，你醒醒！木，木头脸，她……她怎么了！你说话呀！桐姨！桐姨！”
他抓住寂桐的肩膀，想要用力摇晃，却又像是怕惊扰了那人的梦境，脸上终究是落下了两行热泪。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离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