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长明》》俞栖迟

4、第四章 山雨欲来

　　周六清晨，江临星早早醒来，将早已收拾好的小背包检查了第三遍。窗外天色灰蒙，云层低压，预示着一天的阴雨。他的心情如同这天气，期待中夹杂着不安。

　　小李准时来接他，但今天的路线不是直接去苏家。

　　“我们先去接个人。”小李解释道，眼神有些躲闪。

　　车最终停在一个街心公园旁。一个穿着深色运动服的男人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朝临星点点头：“我是周警官，今天陪你们一起去郊外。”

　　临星注意到对方腰间隐约的凸起，以及那双不断扫视周围环境的锐利眼睛。他默默点头回应，心却沉了下去——需要武装警察陪同，说明危险程度远超他想象。

　　到达苏家时，院子里已经停着两辆车。苏明远正在将行李装进后备箱，包括几个看起来不像装衣物的沉重箱子。看到临星，他勉强笑了笑：“早上好，孩子。准备好度假了吗？”

　　沐河从屋里冲出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兴奋：“临星！我们要去湖边小屋，那里有爸爸建的树屋，还可以钓鱼！”

　　但临星注意到沐河的笑容未达眼底，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苏妈妈最后一个出来，锁门时格外仔细，还特意检查了安保系统。她穿着简便的裤装和平底鞋，与往常优雅的裙装截然不同。

　　两辆车组成的车队驶出城区。周警官开车载着临星和沐河在前，苏明远夫妇驾车在后。临星注意到两辆车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互相照应，又不至于同时陷入可能的陷阱。

　　驶入郊区公路后，周警官稍微放松了些，甚至开始讲一些警察工作中的趣事。沐河被逗得咯咯笑，但临星注意到警官的眼睛从未停止扫视后视镜。

　　一小时后，他们转入一条林间小路，最终停在一栋 rustic 风格的木屋前。小屋临湖而建，四周树木环绕，风景优美但也相对孤立。

　　“到了！”苏明远停好车，努力让语气轻松，“接下来两天，我们就在这里享受大自然！”

　　但临星注意到他下车后的第一件事是环顾四周，检查门窗是否完好。周警官则径直走向小屋，进行内部检查。

　　小屋内部比外观看起来更现代化，门窗坚固，甚至有加固的暗间。苏明远将那些沉重的箱子搬进主卧室，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午后，苏明远带孩子们去湖边钓鱼，但临星发现他心不在焉，频繁查看手机信号。周警官则在屋外围着树林巡逻，手从未远离腰间。

　　钓鱼时，沐河突然低声对临星说：“爸爸把书房里最重要的文件都带来了，我看到了。”

　　临星心中一紧。这意味着苏家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了。

　　雨开始细细密密地落下，湖面泛起无数涟漪。他们收拾渔具回到屋内，苏妈妈已经准备好了热可可。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傍晚时分，周警官接到一个电话后，神色变得异常严肃。他与苏明远走进书房密谈良久。出来后，苏明远的脸色苍白，但面对妻儿时仍努力保持平静。

　　“计划有点变化。”他尽量轻松地说，“今晚可能有同事来送些东西，所以如果听到动静，别担心。”

　　沐河紧紧抓住临星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

　　晚餐后，苏明远让孩子们早点休息。临星和沐河被安排在同一间卧室，窗户正对车道入口。

　　“我们轮流守夜。”沐河在黑暗中悄声说，“注意外面的动静。”

　　临星本想反对，但知道这样能让朋友感觉好些，便同意了。他们约定每人值守两小时，有异常就叫醒对方。

　　前半夜平静无事，只有雨声和偶尔的风声。临星值完自己的班，叫醒沐河后却无法入睡，只是闭眼假寐。

　　凌晨两点左右，他听到沐河轻微的吸气声。立刻睁开眼，看到沐河正贴在窗边，紧张地向外看。

　　“有车灯。”沐河悄声道。

　　临星溜到窗边，看到远处确实有车灯闪烁，但不是向小屋驶来，而是停在某个视线不及的地方。几分钟后，车灯熄灭，一切重归黑暗。

　　突然，楼下传来轻微响动。两个孩子屏息倾听——是门锁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沐河惊恐地看向临星。苏明远说过会有同事来，但这深更半夜的悄无声息进入，实在不像正式拜访。

　　临星示意沐河留在原地，自己悄悄溜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楼下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在缓慢移动。

　　他心脏狂跳，脑海中闪过各种可怕的可能性。就在这时，主卧室传来苏明远清晰的声音：“谁在那里？”

　　脚步声立刻停止了。一阵死寂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送货的，老板。”

　　“走错地方了。”苏明远的声音冷硬，“建议你们立刻离开。”

　　“确认一下就走。”陌生声音说，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向楼梯方向。

　　临星不再犹豫，溜回窗边：“我们得从窗户出去求救。”

　　沐河脸色惨白，但点头同意。他们轻轻推开窗户，雨水立刻飘了进来。楼下约三米高，下面是灌木丛。

　　“我先下，接着你。”临星低语。

　　就在他跨出窗户时，楼下突然传来苏明远的怒吼：“退后！我有武器！”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和东西倒塌的声音。沐河倒吸一口冷气，几乎要叫出声，临星及时捂住他的嘴。

　　“快！”临星催促，自己先滑出窗外，尽可能轻地落在灌木丛中。他转身接住跟着跳下来的沐河。

　　雨声中，他们能听到屋内传来打斗和喊叫声。突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更多的枪声。

　　沐河浑身发抖，眼泪混着雨水流下。临星抓住他的手：“去找周警官！”

　　他们记得周警官在小屋后侧的客房里休息。两人猫着腰，沿着墙根向后绕去。

　　就在快到后角时，前门突然打开，两个人冲出来，跳上车急速驶离。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临星和沐河僵在原地，直到车声远去，才继续挪动。到达后屋窗户时，他们惊恐地发现窗户已被打破，窗帘在风中疯狂摆动。

　　“周警官！”沐河颤抖着呼唤。

　　没有回应。临星鼓起勇气探头查看，房间里一片狼藉，床单上有深色污渍，但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小屋前门突然打开。两个孩子迅速蹲下，屏住呼吸。

　　“临星！沐河！”是苏明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们急忙跑向前门，看到苏明远站在门口，额头流血，手中握着枪。苏妈妈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但手中紧握着一根棒球棍。

　　“感谢上帝！”苏妈妈看到他们，冲过来将两人搂入怀中。

　　“有人闯入，”苏明远声音沙哑，“周警官追出去了。”但他眼神中的不安表明情况远不止如此。

　　回到屋内，客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玻璃碎片遍地。墙上有几个明显的弹孔。

　　苏明远迅速检查孩子们是否受伤，然后开始收拾重要物品：“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得立刻离开。”

　　“去哪里？”沐河颤声问。

　　“安全的地方。”苏明远简短回答，将那些沉重的箱子拎起来，“帮妈妈拿些必需品，五分钟内出发。”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屋顶，像是无数手指在催促。临星帮助沐河收集食物和药品，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这次袭击不是偶然，而是有预谋的。对方知道他们的位置，这意味着——

　　他的思绪被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打断。苏明远脸色稍缓：“支援来了。”

　　但临星注意到，听到警笛声，苏明远反而更紧地握住了枪，示意家人退到厨房掩体后。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小屋外。车门开关声，脚步声接近门口。

　　“苏明远！我们是州警！情况已控制，请出来！”一个声音通过扩音器喊道。

　　苏明远谨慎地靠近窗户看了一眼，明显放松下来。他打开门，几个穿着防弹背心的警察站在门口。

　　“感谢你们及时赶到。”苏明远说，放下武器。

　　为首的警官点点头：“我们接到周警官的求救信号。有两人被捕，但还有一人在逃。”他看了看屋内的狼藉，“这里不安全了，我们护送你全家去安全屋。”

　　苏明远犹豫了一下，看向妻儿，最终点头同意。

　　收拾残局时，临星注意到沐河站在一面墙前发呆。走近看，发现墙上有一幅彩色粉笔画，显然是沐河小时候的作品——画中是幸福的四口之家，站在阳光下的湖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而现在，那幅画被一道明显的弹痕撕裂，正好穿过小沐河图像的心脏位置。

　　沐河伸手轻轻触摸那道裂痕，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悲伤和恐惧。

　　临星无言地握住朋友的手。雨还在下，警灯在窗外闪烁，投下红蓝交替的光影，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他们以为这场夜袭是危机的结束，却不知道，它只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