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旅记》酱油荷包蛋

13、第十三话 阴 忌夜行

　　王浩南死了。
　　死状惨烈，显然是被直接掏开胸膛，失血而亡。
　　而就在刚刚，她们在荷园的另一角发现了死去的许薇，惨白的尸首泡在池子中，肿胀的不成人形。
　　“走吧。”
　　“我感应到它的位置了。”沈老板抱臂靠在门框，冷冷地望向远处的荷塘。
　　徐南星面无表情地将扔下王浩南的尸体，转身朝外，身姿轻盈地朝目标方向飞去。
　　沈老板脚尖一点，迅速从后跟上。
　　自从沈明兰被陈氏禁足后，人消瘦了一大圈，终日不与旁人交流。
　　唐棠也被陈氏派遣至外院干活，直接接触沈明兰的机会被大大减少。
　　自从穿越到幻境中，按照界中的时间流逝，她们已经在沈府呆了一个月余，时间也渐渐从盛夏走入初秋。
　　正当几人琢磨如何制造机会让沈明兰和楚淮生独处时，噩耗先一步传到了镜月阁里。
　　天气微微转凉，唐棠一大清早起身，来到外院庭中清扫枯枝落叶。
　　庭下陆陆续续有丫鬟小厮提着水桶，开始洒扫庭院。
　　面容姣好的一等侍女抱着铜盆和香皂，走入里屋。
　　这个时辰，沈大小姐该晨起梳妆了。
　　本该日复一日的重复流程，随着陈氏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秩序。
　　沈明兰披散着长发，身穿单衣，目露诧异，虽然不解为何娘亲会一大早造访镜月阁，但还是依着礼数作揖。
　　陈氏身穿一身华服，发髻上的珠钗熠熠生辉，脸上画着精致的浓妆，面上皆是喜色。
　　陈氏和蔼亲昵地拉起沈明兰，一同坐到矮榻上。
　　“娘这次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陈氏笑眯眯地看着沈明兰。
　　“那个书生他就是个靠不住的，昨日户部侍郎李大人招婿，他自报家门，已经和李三小姐订下婚约了。”
　　沈明兰脑袋好似被一道天雷劈开，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迅速把手从陈氏手里抽出。
　　陈氏眸光微黯，但纵使再任性，到底是自家女儿。
　　陈氏搂着沈明兰，缓缓地把话接下去。
　　“明兰啊，娘是不会害你的。”
　　“这几日丞相府的庚帖就交换下来了，你也别多想，好好筹备自己的婚事。”
　　沈明兰蠕动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娘。”
　　“是不是你们把他赶出去的？”沈明兰拖着哭腔，几近恳求地质问。
　　楚淮生是她枯燥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光，可现在现实残忍地告诉她，就连这仅剩的光都是她自己凭空捏造的。
　　“你这孩子！”
　　“怎么如此不明事理？”
　　陈氏松开沈明兰，生气地站了起来。女儿的质问终究是寒她的心，沈明兰太让她失望了。她第一次觉得女儿如此的陌生，从前那个懂事乖巧的沈明兰好像都留在了昨天。
　　“罢了。”
　　陈氏脸色阴沉，从袖中掏出被手帕包裹的发簪，重重地丢回到矮榻上。
　　“你好好看仔细了！是他楚淮生自己，把你给他的簪子退回来的！”
　　熟悉的荷花簪出现在眼前，依稀还能想起昔日爱人怀抱的温热。
　　沈明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如串珠丝线，打湿了衣衫。
　　唐棠心下骇然，听到堂内的消息，暗骂楚淮生不是东西，一时之间不知去哪找许青青问个清楚。
　　好不容易挨到正午，唐棠急匆匆地找到胡可，一同溜出沈府，去张佳婷的小柴房。
　　“嘭！”
　　唐棠猛地推开木门，一脸焦急。
　　“不好了，楚淮生那边出岔子了，青青她…”
　　未说完的话，被唐棠咽回肚子。
　　小柴房的中央，当事人许青青正抱着碗稀粥，坐在张佳婷对面，嘴里大口嚼着红薯。
　　吃饭的时候，莫名被抓包，张佳婷有点尴尬，搁下筷子，招呼迟来的两人一起用膳。胡可从唐棠身后走出来，从善如流地拿了双碗筷坐下，顺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半只荷叶鸡。
　　唐棠有些尴尬地走过去，坐在几人中间。
　　“正所谓来都来了。”唐棠自我安慰。“这些破事吃完饭再说吧。”
　　“！”
　　这鸡真好吃，许久未食得荤腥的四人，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你哲支鸡哪儿来的？”张佳婷嗦着鸡骨头，问道，鸡肉口感滑嫩，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到的。
　　“唐棠来找我时候，沈老夫人正好用完午膳，老人家食量少，我收拾餐盘的时候，顺便打包午饭。”
　　“哪有见好姐妹们，不带礼啊？！”胡可得意的用自己油爪子做了个拱手礼。
　　“再说我可是干了半天活的，就等着公家发饭。”
　　张佳婷和许青青如听圣言，连连竖起大拇指。
　　“感情就她一个老实人吗？”唐棠内心流泪地咬了一口红薯，有点后悔没有去小厨房把自己今天的午饭领走。
　　“前几日，楚淮生被沈老爷身边的小厮喊走了。我不知道沈老爷和他说了什么。回来之后就羞愤地立刻卷起包袱出了沈府。”
　　“临走的时候，因为我原身是沈府的杂役，沈府送来给楚淮生当书童。楚淮生觉得我碍眼，就让我从哪来回哪去。”
　　吃饱喝足后，许青青躺在张佳婷床上，简单地说明这几天的事情。
　　“那你现在住哪啊？”胡可坐靠在墙上问道。
　　“那当然是佳婷包养啊～”
　　许青青躺在床上摆摆手，慢悠悠地翻了个身。
　　——
　　自那日起，沈明兰又重新变回了外人眼中那个知书达理的沈大小姐，安心地同姊妹一起，绣自己的嫁衣。府上上下都对之前的事情，守口如瓶。
　　时间流逝飞快，恍若又回到最初的样子。其间唯一的新闻就是沈老爷又抬了一房妾室。
　　当然这对于几天后的沈大小姐的婚事来说都算不上什么，沈家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早早订下了成亲的日子，正好赶上八月的尾巴。
　　也是在这时候，唐棠四人身体开始渐渐出现变化，记忆力和体力开始大不如前，正常世界的记忆变得模糊，有时候恍惚间会觉得自己原本就属于这个地方。
　　按照推算，她们完全失去身体的控制权，成为沈府的行尸走肉的日子将近，也许这意味着这场以沈大小姐的幻境，结局将以失败告终，而代价就是她们四人永远的留在这里。
　　按照现实世界里荷园那场大火，唐棠几人始终不相信沈大小姐会就此罢休，猜想其必有所隐瞒，时间不等人，几人当下决定今晚夜探镜月阁。
　　今日是农历八月十五，沈大小姐在家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晚上沈府一家人在前厅举办家宴，沈明兰将难得离开赴宴，届时她们几个就有机会偷溜进大小姐的闺房。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房梁各处都高高挂上了大红灯笼，照的沈府一派喜庆。
　　等沈府各个主子上座开席，胡可和唐棠便悄悄溜到后门，和早已等在此处的张佳婷，许青青两人汇合。
　　远处灯火通明的走廊上，婢女们身姿婀娜地端着一碟碟山珍海味去往前厅，前院隐约传来戏班子的唱曲声。
　　唐棠几人缩在假山后面，商量行动计划。计划很简单直接，胡可和张佳婷在镜月阁门口把风，以狗叫为号令，而唐棠和许青青两人溜进里屋，寻找线索，只要发现线索立刻离开。
　　四人对计划没有意见，一拍即合。
　　行动前，张佳婷从衣服暗袋里侧掏出之前徐南星送给她们的符纸，一人一张分发下去。
　　“你不拿出来，我都忘记了还有这个？”
　　许青青捏着皱巴巴的符纸吐槽。
　　张佳婷想要辩解但这事确实怪她，之前一直找不到其余三人的行踪，见面后又想着沈大小姐的事，彻底把之前护身符忘的一干二净。
　　“好了，你们快走吧，抓紧时间。”胡可蹲在地上，用手挥了挥。
　　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今晚的圆月悬空，万里无云，实乃赏月观菊的好日子。
　　外院的女眷孩童喧闹声逐渐消失，两道低矮的黑影鬼鬼祟祟地溜到墙根。
　　眼下主子们尽享欢宴，奴仆们也偷闲聚在小厨房里过节，镜月阁的里屋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吱呀——”
　　唐棠探头往里确认安全后，带着许青青，推开门扉，溜进了里屋。
　　精工雕琢的朱门被轻轻虚掩上，镜月阁重新恢复了寂静。
　　“慢点慢点，唐棠。我差点跟不上了。”
　　许青青拽住唐棠的袖子，倚坐在门板上。等许青青喘过气，两人开始在房间里寻找线索。
　　说是寻找线索，其实两人也没有头绪，只能试图寻找屋内有没有火折子之类的物品。
　　“唰——”
　　梳妆台旁的抽屉被打开，红色的绣线团滚到角落，唐棠伸手进去四处翻找，除了刺绣用的线球和剪子再无其他，唐棠小心翼翼地把抽屉推回去。
　　在里屋没有进展的唐棠，决定换个地方，去厅室看看许青青的情况。
　　许青青站在等身的木柜前，手里握着门上的锁扣，尝试往外拽开。
　　“你什么情况？”
　　沉浸在撬锁中的许青青，回头看见唐棠向鬼一样没有声息的出现在身后，被激起一声疙瘩。
　　“撬锁。”
　　“这个柜子阴森森的藏在角落，还上了锁。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唐棠对看过阅览鬼片无数的许青青的直觉深以为意，握住锁扣，两人一起用力往外拽。
　　锁扣受力轻微变形，眼看就要崩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搭哒，搭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