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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星轸下的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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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绸马车内,暖意融融,熏着淡淡的、能宁神静气的冷香,与车外的荒野寒意截然两个世界。杨佳若裹着宁川那件过于宽大的斗篷,蜷缩在角落,怀中的糯米终于不再剧烈发抖,沉沉睡去。她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对面阖目养神的男人。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她?那句“星辰之力”又是什么意思?
马车行驶得极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寂静中,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这种被陌生男性气息包围的、无处可逃的密闭感,让她莫名想起和林屿第一次单独出差时的情景。飞机遇上强气流剧烈颠簸,她吓得脸色发白。林屿二话不说,直接伸手过来,不是握她的手,而是精准地按压她虎口处的内关穴,力道适中。
“啧,心率过速了。”他盯着自己的智能手表,上面显示着她的实时心率数据(他不知何时偷偷共享了),“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啧,下次得给你备点稳定心律的药,或者弄个经颅微电流刺激仪…”他当时絮絮叨叨,比空乘还紧张,仿佛那不是寻常颠簸,而是飞船要坠毁了。
而现在,对面这个男人,救了她,却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没有。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宁川缓缓睁开眼。那双深寂的眸子看向她,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不必胡思乱想。”他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我并非恰巧路过救你于水火。”
杨佳若心头一紧,抱紧了糯米。
宁川的目光转向车窗外的夜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星象规律:“三日前,紫微垣侧,‘异’星骤亮,光色混沌,其轨直坠西南坤位。星书记载,此兆主‘变数’临世,祸福难料。”他顿了顿,目光转回她脸上,“西南坤位,对应京郊。而近半年,那一带时有‘邪祟’作乱、村落不安的奏报,皆指向一个逃亡在外的‘巫族余孽’。”
“所以,”他微微倾身,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你告诉我,一个能引动星象异变、且恰好出现在灾兆核心区域的‘巫族圣女’,我身为钦天监监正,是该任由你被那些愚民乱棍打死,还是…‘请’回来,仔细看管研究?”
他的解释冰冷而直接,剥除了所有英雄救美的浪漫想象,只剩下赤裸裸的职责、算计和对未知的探究。这反而让杨佳若稍微松了口气—明确的动机,比莫测的善意更让人安心(也更令人心惊)。
这让她想起林屿告白时也是那样。没有虚头巴脑的情话,而是直接把他的计算、他的准备、他的“技能冷却时间”都摊开给她看,把最理性的东西,变成了最浪漫的告白。而眼前这个人,把最可能蕴含一丝温情的行为,用最理性的方式撕碎。
“你看管研究的方式,就是给我斗篷和安静?”杨佳若忍不住刺了一句,声音因缺水而沙哑。
宁川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几乎看不见弧度:“野兽受惊时会拼命挣扎,反而容易致命。让它暖和过来,安静下来,才能看清它的牙齿和爪子到底有多锋利,值不值得驯养。”他用词刻薄,却奇异地符合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视角。
马车终于停下。并非繁华街市,而是一处清幽雅致、守卫却异常森严的别院。
宁川率先下车,月光洒在他月白的衣袍上,仿佛披着一身清辉。“从今日起,你住在这里。需要什么,告诉下人。记住,”他回身,目光最后落在她依旧裸露在斗篷外的、冻得通红的赤足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别试图做任何不必要的‘尝试’,这里的墙,很高。”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杨佳若抱着糯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他消失在影壁后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屈辱、茫然,以及一丝……被巨大危机裹挟着的、扭曲的安定感。
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离去的宁川对迎上来的心腹低声吩咐:“去查,她出现之地附近可有异常?还有,她脚上的伤,让哑婆拿最好的冻疮膏和软底鞋袜送去,不必说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