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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以目为刃

　　刺骨的寒意并非仅仅来自深秋的清晨，更源于这方精致却令人窒息的庭院。
　　杨佳若抱着糯米，站在廊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将成为她未知期限牢笼的地方。院子不大，假山、瘦竹、一洼结着薄冰的池水，布局是标准的雅致，却透着一股刻板的精致，仿佛每一块石头、每一根竹子的位置都经过最严密的计算，不容丝毫偏差，缺乏自然的生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淡的、冷冽的白松香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矿物尘埃的味道。
　　侍女无声地出现，奉上早餐：一碗清粥，几样看不出原料的清淡小菜。她们穿着统一的灰蓝色衣裙，动作轻缓得几乎没有声音，眼神低垂，从不与她对视。杨佳若尝试着用沙哑的声音问：“请问...这里是哪里？他…宁大人呢？”
　　为首的侍女只是微微屈膝，声音平板无波：“姑娘请用膳。大人若有吩咐，自会前来。”说完，便像完成任务的人偶般退到远处垂手侍立，仿佛她是某种需要隔离观察的危险物品。
　　这种彻底的、非人的沉默比恶言恶语更令人心慌。她味同嚼蜡地吃着东西，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镜头，记录下院墙的高度、屋檐的角度、地面铺砖的纹路。她注意到守卫换岗的时间间隔极准，几乎分秒不差，他们走动的步伐间距都仿佛用尺子量过，佩刀与腰带的皮革在行动间发出极其轻微却一致的摩擦声，像某种冰冷的背景音。
　　这让她猛地想起林屿在家里装完那一整套智能安防系统后，得意洋洋地搂着她说：“搞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连只苍蝇飞进来都得给我自报家门。这下我看谁还能偷偷摸摸拐走我的宝贝。”当时她觉得他夸张又好笑，现在才体会到那种被技术理性彻底笼罩、无处遁形的窒息感。只是这里的“监控”更加原始，却更加无处不在。
　　天色渐晚，寒风更甚。侍女送来一套换洗衣物—素色的棉麻，质地比自己身上这件破烂好了不少，但款式陈旧宽大，颜色是沉闷的靛青，像是故意要抹去她所有个人特征。
　　就在她抱着膝盖，试图从这压抑的寂静中汲取一点温暖时，院门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
　　她猛地抬头。
　　宁川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那里，仿佛是从渐浓的暮色中凝结而出。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外罩深青色鹤氅，身形清瘦颀长。他没有走进来，只是隔着大半个庭院，目光平静地投向她。
　　那目光没有好奇，没有审视，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更像是在观测一个复杂且运行状态未知的仪器，评估着它的稳定性和可能产生的变量。
　　两人之间隔着冰冷的空气、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庭院、以及无声伫立的侍女。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开口。一种沉重的、令人呼吸困难的静默在蔓延。
　　他只是站了一会儿，目光在她和她怀里的糯米身上停留片刻，仿佛确认了“观测对象”状态依旧，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
　　仿佛他只是来完成一次例行的巡检。
　　待宁川走后，杨佳若绷紧的肩背这才微微松弛下来，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抱紧了糯米，小家伙温暖的体温是这冰冷囚笼里唯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