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过境》冬染秋

14、共生

　　同居第一周，桑沐发现了泠止的一个可怕习惯——

　　她早上根本起不来。

　　桑沐的生物钟精准得像原子钟，每天6:30准时醒来，洗漱、做早餐、查看邮件，一切井然有序。

　　而泠止的闹钟从7:00开始每隔五分钟响一次，直到7:30，她才像只树懒一样慢吞吞地从被窝里蠕动出来，眼睛都睁不开。

　　"泠止，"第七天早上，桑沐终于忍不住，站在床边俯视着蜷缩在被子里的那一团，"你的闹钟已经响了六次了。"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再睡五分钟......"

　　桑沐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把掀开被子。泠止立刻蜷成一团，像只被惊扰的猫："冷！"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泠止的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红痕——那是昨晚桑沐留下的。

　　桑沐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泠止趁机拽回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桑总监要迟到了哦。"

　　桑沐看了一眼手表，罕见地爆了句粗口。

　　桑沐的冰箱分区明确：

　　上层左侧：乳制品
　　上层右侧：饮料
　　下层抽屉：蔬菜（按颜色分类）
　　门格：调味料（按使用频率排列）

　　而泠止的冰箱哲学是："能塞进去就行。"

　　同居第三天，桑沐打开冰箱，发现一瓶开封的辣椒酱正躺在她的无糖酸奶旁边，红油已经渗出来一点。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泠止。"

　　"嗯？"正在沙发上画草图的人头也不抬。

　　"辣椒酱不能横着放。"

　　泠止终于抬起头，一脸茫然："为什么？"

　　"会漏。而且，"桑沐指着冰箱，"发酵食品和调味品要分开放。"

　　泠止歪着头看她，突然笑了："桑沐，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生活大爆炸》里的谢尔顿吗？"

　　桑沐面无表情地拎起辣椒酱："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泠止跳起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知道啦知道啦，我下次注意~"

　　桑沐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们的第一个同居合作项目是个社区图书馆。

　　桑沐的初稿严谨理性：方正的几何结构，精确的采光计算，每个功能区都经过人流模拟。

　　而喻涵的修改意见上画满了狂放的涂鸦：

　　这里加个滑梯！

　　阅读区为什么不能有吊床？

　　屋顶做成可走动的草坪！

　　桑沐盯着图纸，眉头紧锁："这是图书馆，不是游乐场。"

　　泠止盘腿坐在地毯上，咬着铅笔头："但孩子们会喜欢啊。"

　　"图书馆的首要功能是——"

　　"是让人愿意走进去，并且留下来。"泠止打断她，"桑沐，你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图书馆的那个角落吗？"

　　桑沐愣住了。她记得——那个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最终方案折中了：主体结构保持桑沐的严谨，但加入了泠止的"魔法角落"——一个带树屋造型的儿童区，和顶楼可以躺着看星的阅读区。

　　客户看到方案时惊喜地拍桌："就是这个！"

　　那天晚上，泠止得意地把获奖通知贴在冰箱上（正确分区了），桑沐则默默在树屋结构图上加了个小签名：「S&L」。

　　桑沐的衣物按颜色、材质分类洗，衬衫必须熨烫。

　　泠止则把所有东西扔进洗衣机，包括那件桑沐送她的真丝睡衣（结果缩水成了童装尺寸）。

　　桑沐喜欢规整的床铺，泠止则会在睡梦中卷走所有被子，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

　　桑沐抗议过，但某个深夜她加班回来，发现泠止蜷缩在属于她那侧的枕头上，怀里抱着她的睡衣——从此再也没提过这事。

　　桑沐的办公桌一尘不染，文件按项目编号排列。

　　泠止的"工作区"（通常是沙发、地毯或阳台）则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但她总能神奇地在五秒内找到任何资料。

　　第一次大吵是因为项目档期。

　　桑沐接了海外项目，需要出差两周。泠止的生日正好在期间。

　　"你可以改期。"泠止坐在窗台上，背对着她。

　　"合同签了。"桑沐硬邦邦地说。

　　"所以工作比我重要？"

　　"这是职业操守。"

　　泠止猛地转身，眼睛发红："那你当初为什么拦着不让我去伦敦？"

　　桑沐如遭雷击。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最终桑沐拿起手机，拨通了客户电话："关于档期，我需要调整..."

　　泠止夺过手机按掉："算了。"她咬着嘴唇，"你去吧。"

　　那天晚上，桑沐在书房待到凌晨，出来时发现泠止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

　　她轻轻把人抱回床上，却在枕头下发现一张手绘机票——泠止原本计划偷偷飞去找她过生日。

　　第二天一早，桑沐把修改好的合同放在早餐旁："只去一周，生日当天我回来。"

　　泠止的勺子掉进粥里。

　　同居半年后，桑沐的咖啡杯旁边总会莫名其妙出现半块掰开的黑巧克力（她从不说自己爱吃，但喻涵注意到了）

　　泠止的速写本里开始出现规整的辅助线（桑沐的风格）

　　下雨天桑沐会提前在玄关放好毛巾（泠止总忘带伞）

　　泠止学会了在桑沐专注工作时，安静地把咖啡换成温热的（而不是突然从背后吓她）

　　某个加班深夜，桑沐回到家，发现泠止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她的外套。

　　她蹲下身，轻轻抚摸泠止的头发。

　　泠止迷迷糊糊睁开眼："...回来了？饭在微波炉里。"

　　那一刻，桑沐突然理解了所谓"家"——

　　不是完美分区的冰箱，不是永远准时的闹钟，而是有人会在深夜为你留一盏灯，哪怕自己困得东倒西歪。

　　她吻了吻泠止的额头："去床上睡。"

　　泠止闭着眼睛伸出手："抱。"

　　桑沐笑着把她抱起来——就像抱起整个世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