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将军与琵琶魁》夏天坠落的星

7、坟前倾心

　　暮春时节的细雨如烟似雾，笼罩着城郊的楚家墓园。楚晚宁撑着一把青竹伞，站在一座小小的墓碑前。石碑上刻着"楚氏晚宁之墓"，落款是父亲楚临渊的名字。
　　云清炫一袭素白长衫，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墓碑，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哀伤。
　　"楚兄，多谢你带我来。"他的声音低沉，被雨声冲得支离破碎，"这些年...我一直想来，却不敢。"
　　楚晚宁站在他身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看着自己的墓碑，看着云清炫为"已故"的她悲痛，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你与舍妹...很熟？"她试探着问，声音刻意压低。
　　云清炫没有立即回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轻轻放在墓碑前。香囊已经很旧了，边角有些磨损，但上面的绣花依然清晰——是一朵小小的晚香玉。
　　"十一年前，我七岁。"云清炫突然开口，声音飘忽得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梦，"那时候我还不是云清炫，只是个没名没姓的小乞丐。"
　　细雨打湿了他的长发，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因为生得...太过俊美，常被其他乞丐欺负。有一天，几个官家子弟把我堵在巷子里，说要看看我到底是男是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香囊，"就在那时，一个穿着黑红色侠客服的小姑娘出现了。"
　　楚晚宁的呼吸一滞。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刚满六岁，随父亲进宫赴宴。她偷溜到宫外玩耍，恰巧撞见几个少年在欺负一个瘦弱的孩子...
　　"她像个小将军一样，叉着腰挡在我面前，说'你们再欺负人，我就告诉我爹爹！'"云清炫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些纨绔认得她是楚将军的爱女，吓得一哄而散。"
　　楚晚宁记得那天。那个被欺负的孩子满脸泥污，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给了他几块点心，还把自己的香囊塞给他——里面装着几粒金瓜子。
　　"她给了我一个香囊，说'拿去买糖吃'。"云清炫轻声笑了，"可我哪里舍得花？那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他从香囊里倒出两粒已经发黑的金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后来我被影阁的人抓走，这个香囊成了我唯一的慰藉。每当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
　　楚晚宁的视线模糊了。她从未想过，当年随手的一个善举，竟成了这个少年活下去的信念。
　　"再后来，我被义父救出影阁。"云清炫继续道，"他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找到那个小姑娘，报答她的恩情。"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可我找到她时，已经太迟了..."
　　楚晚宁再也忍不住，单膝跪在他身旁，伸手按住了他颤抖的肩膀："舍妹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你这般自责。"
　　云清炫转向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楚兄，你知道吗？那场大火前三个月，我曾在灯会上远远见过她一面。她穿着湖蓝色的衫子，在猜灯谜...我本该上前相认的，可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怕自己配不上她。我想等立下功劳，等洗清影阁的污名，再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可我永远没有机会了。"
　　楚晚宁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她多想告诉他，那个小姑娘现在就站在他面前！可她不能...父亲的嘱托，楚家的声誉，兄长的名声...这一切都像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楚晚临"的身份里。
　　"所以这些年，你潜入影阁..."
　　"是为了给她报仇。"云清炫擦去脸上的雨水，"也是为赎罪。若我当时勇敢一点，或许..."
　　"不是你的错。"楚晚宁打断他，声音沙哑，"舍妹...她从不后悔救了你。若她知道你为她做的一切，定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云清炫突然倾身向前，轻轻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很轻，却让她浑身僵硬。
　　"楚兄，你身上...有晚宁的味道。"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那种青柠般的香气..."
　　楚晚宁如遭雷击。这是她从小用的熏香，即使女扮男装也改不掉这个习惯。她急忙推开云清炫："你...你糊涂了。"
　　云清炫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迷茫渐渐变成某种复杂的情绪。就在气氛变得诡异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公子！"一个云家仆役飞奔而来，"不好了！宁王派人包围了刘府，说要搜捕刺客！"
　　云清炫瞬间恢复了清明，霍然起身："义父有危险！"
　　楚晚宁也立刻站起："走！"
　　两人顾不上再说什么，匆匆离开墓园。楚晚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墓碑，心中五味杂陈。
　　马背上，云清炫突然问道："楚兄，若有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楚晚宁心头一跳："那要看是什么谎。"
　　云清炫苦笑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前方的路。楚晚宁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墓碑前，捡起了那两粒金瓜子...
　　"有意思。"黑衣人端详着金瓜子，阴冷地笑了，"楚晚临身上，怎么会有楚晚宁的熏香味道？"
　　他将金瓜子收入怀中，转身消失在雨幕里。远处雷声隆隆，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