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核行者》江甯羽

4、莫铮

　　马场事件后的几天，江甯轩过得如同惊弓之鸟。他刻意避开了凌浩可能出现的区域，连去便利店上班都绕了更远的路。凌浩在学校似乎真的惹上了大麻烦，连续几天没露面，各种小道消息在学生们中间流传，真假难辨。江甯羽回家的笑容明显轻松了许多，绝口不提凌浩，只分享些学习或同学间的趣事。

　　江甯轩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的疑云却越发浓重。那个神秘“守护者”如同幽灵般盘踞在他心头。是谁？目的是什么？那通精准到可怕的“举报”电话，让他感到的不是庆幸，而是一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寒意。他甚至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自己和甯羽。

　　就在这种疑惧与不安交织的氛围中，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入了江甯轩的生活。

　　这天傍晚，江甯轩结束了一个短时派送工作，疲惫地骑着破车准备回家。路过一个相对安静的街心公园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了他。

　　“江甯轩先生？方便聊几句吗？”

　　江甯轩猛地捏住刹车，警惕地回头。只见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气质儒雅沉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会让人感到疏离。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身旁放着一个看起来科技感十足的银色手提箱。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江甯轩没有下车，保持着随时可以蹬车离开的姿态，声音带着明显的戒备。经历过凌浩和混混的威胁，他对任何主动接近的陌生人都充满了警惕，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人物。

　　男人并不介意他的态度，从容地站起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递了过来：“敝姓莫，莫铮。‘隐渊咨询事务所’的独立顾问。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和江先生交个朋友，顺便……谈谈一些您可能感兴趣的机会。”

　　名片是哑光的黑色，上面只有名字“莫铮”，一个加密通讯二维码，以及一行烫金的小字：隐渊咨询。

　　“咨询？我不需要什么咨询。” 江甯轩没有接名片，目光扫过那个银色的手提箱，心中警铃大作。他想起马场那通神秘电话，想起暗中可能存在的窥视者。难道这就是那个“守护者”？还是……新的麻烦？

　　“江先生别紧张。” 莫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容不变，将名片放在长椅扶手上，“我们注意到您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比如，深夜归途的不愉快遭遇？或者，学校里某些不和谐的声音？” 他的话语点到即止，却精准地戳中了江甯轩的神经。

　　江甯轩的心猛地一沉！对方果然知道！他调查过自己！连甯羽在学校的事都知道！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你们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悄然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

　　“只是想提供一些帮助。” 莫铮语气诚恳，“我们事务所对一些……‘特殊人才’非常关注，并致力于为他们提供必要的资源和支持，帮助他们更好地融入生活，甚至……发挥所长，改善处境。” 他刻意加重了“特殊人才”四个字，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江甯轩身上，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特殊人才？！
　　江甯轩的瞳孔骤然收缩！对方指的是什么？是他的“微调”能力？！难道他们也是……拥有类似力量的人？那个银色的箱子，是检测仪器？还是武器？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甯轩强作镇定，矢口否认，“我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仔，没什么‘特殊’的。麻烦让开，我要回家了。” 他作势就要蹬车离开。

　　“江先生，” 莫铮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有时候，否认并不能解决问题。比如，您是如何精准地‘修好’那个几乎报废的电饭锅的？又比如，前几天深夜，您是如何让那辆失控的汽车……恰好避开了您？仅仅靠运气吗？”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按了一下银色手提箱上的某个按钮。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公园环境音掩盖的蜂鸣声响起。手提箱侧面的一个小型指示灯，由待机的绿色变成了稳定的蓝色。

　　江甯轩瞬间感觉一股无形的、带着轻微压力的波动扫过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冰冷的X光透视了一遍！他体内的“微调”能力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不受控制地微微活跃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下去，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

　　对方有仪器！能检测到他的能力！
　　江甯轩脸色煞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被发现了！他和甯羽最大的秘密暴露了！这些人会把他抓走吗？像电影里那样切片研究？他们会不会对甯羽不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江甯轩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身体紧绷到了极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 莫铮看着仪器指示灯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兴趣，语气却更加温和，“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保护，让您和您的弟弟远离那些不必要的骚扰。” 他指了指长椅扶手的名片，“比如，我们可以确保凌浩同学及其家庭，不会再对您和江甯羽同学造成任何困扰。我们还可以提供一些……启动资金，帮助您改善生活，甚至为您的弟弟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

　　条件很诱人。保护、金钱、甯羽的未来……每一个都戳中了江甯轩内心最深的渴望和软肋。

　　但巨大的诱惑背后，是更深的恐惧！天上不会掉馅饼！对方如此精准地找到他，抛出这样的条件，所图的绝对不止是他那点时灵时不灵的“微调”能力！

　　“条件呢？” 江甯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干涩地问，“你们想要什么？”

　　“很简单。” 莫铮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我们希望江先生能定期配合我们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测试和观察，帮助我们了解您能力的特性。同时，在必要的时候，为我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当然，是在您能力范围内，并且绝对安全的前提下。”

　　测试？观察？小小的帮助？
　　江甯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实验室小白鼠、被控制的人生、甚至可能被卷入更危险的争斗的画面。他本能地抗拒！他的能力再微小，也是他自己的秘密！他不想成为任何组织的工具！更不想把甯羽也拖进这潭深不见底的水里！

　　“如果我拒绝呢？” 江甯轩握紧了车把，指节泛白。

　　莫铮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眼神变得深邃：“江先生，这个世界远比您看到的要复杂。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没有组织的庇护，像您这样刚刚觉醒、能力又如此……独特的存在，很容易成为某些不怀好意者眼中的猎物。比如，我们最近就注意到，除了我们，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关注您？那个在马场……帮了您一把的‘朋友’？您真的了解他是谁，有何目的吗？”

　　另一股力量？守护者？
　　江甯轩的心脏狂跳。莫铮的话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危险。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能力，还知道“守护者”的存在！他们在互相监视？自己成了两方势力博弈的棋子？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但他看着莫铮那双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更强烈的保护欲猛地冲散了恐惧！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甯羽卷进来！不能让他暴露在这些人面前！弟弟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甯轩的声音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没有特殊能力，也没遇到什么‘朋友’帮忙。我弟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们离他远点！”

　　他猛地一蹬脚踏，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连看都没再看那张名片一眼。

　　莫铮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所思的凝重。他看着江甯轩仓惶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提箱上那个已经恢复成绿色的指示灯。

　　“目标能力确认：微弱但存在，性质为‘概率/现实微调’，评级：E级（潜力待估）。” 他对着衣领上一个微型麦克风低声汇报，声音冰冷而专业，“目标警惕性极高，对组织存在强烈排斥。拒绝接触，核心诉求为保护其弟江甯羽。”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江甯轩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值得注意的是，目标提及其弟时，情绪波动异常强烈。另，检测到目标附近存在极其微弱的、无法解析的‘场’干扰残留，与马场事件残留频谱高度吻合。建议：将江甯羽纳入次级观察名单，优先级……上调。”

　　公园的暮色渐浓，莫铮收起名片和手提箱，身影很快融入城市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江甯轩剧烈的心跳和冰冷的恐惧感，证明着这次短暂而危险的接触。

　　江甯轩一路狂飙回家，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莫铮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响：“另一股力量”、“怀璧其罪”、“次级观察名单”、“江甯羽”……

　　他们注意到了甯羽！他们可能会去调查甯羽！
　　这个念头让他如坠冰窟！他该怎么办？报警？可对方看起来势力庞大，而且自己身上的“异常”根本说不清！带着甯羽逃跑？又能逃到哪里去？

　　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如同乌云般沉沉地压了下来。他那点刚刚萌芽、只能用来修修电饭锅的“微调”能力，在这深不可测的漩涡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而此刻，在家中。
　　江甯羽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课本，而是一台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过时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密密麻麻、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代码流。他戴着普通的半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却冷静得近乎漠然。

　　他的指尖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屏幕上瞬间切换出一个监控画面——正是傍晚那个街心公园的长椅区域。画面清晰度不高，但足以辨认出江甯轩仓惶离开的身影和莫铮站在原地通话的样子。

　　江甯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轻轻敲击了一下键盘，公园那个监控探头的记录时间，在某个节点极其短暂地“卡顿”了一下，仿佛信号受到了瞬间干扰。当画面恢复正常时，莫铮手中的银色手提箱侧面的指示灯颜色，在记录中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色块。

　　他关掉监控画面，代码流再次覆盖屏幕。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隐渊……次级观察……” 少年低不可闻地自语，清澈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冽，“优先级上调？呵……”

　　他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仿佛也冲淡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寒芒。他再次看向屏幕，代码的荧光映在他平静无波的瞳孔里。

　　“哥……” 他轻轻念了一声，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随即又化作更加坚定的守护意志，“别怕。有我在。”

　　他不能让任何人，把哥哥拖入那个世界。更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哥哥想要守护他的这份心意。哪怕这意味着，他要编织更复杂、更隐秘的因果之网，将那些觊觎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引开，或者……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