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核行者》江甯羽

3、校园风波

　　连续几天的阴雨，让老城区本就潮湿的空气更添了几分黏腻和压抑。江甯轩在便利店的夜班越发难熬，不仅因为身体的疲惫，更因为那份如影随形的威胁感。红毛混混那晚在店外徘徊的灯光，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上下班的路线变得更加迂回不定，口袋里也时刻揣着那把从旧货摊淘来的、勉强能称之为武器的折叠水果刀。

　　这天下午，江甯轩难得休息，顶着灰蒙蒙的天色去学校接放学的江甯羽。他特意早到了些，站在离校门稍远的一棵老槐树下，避免被可能存在的眼线注意到。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潮水涌出校门。江甯轩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他就看到了江甯羽。少年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正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阳光的笑容驱散了天空的阴霾，仿佛自带光芒。

　　然而，江甯轩敏锐的视线瞬间捕捉到了弟弟校服外套袖口和胸前几块刺眼的、尚未完全干透的深蓝色污渍，像被随意泼洒的颜料。笑容依旧灿烂，但江甯轩却从弟弟偶尔低垂的眼睫和微微绷紧的肩膀线条里，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和隐忍。

　　一股火气“噌”地窜上江甯轩的头顶！他几乎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他强压下立刻冲过去的冲动，等江甯羽和同学道别，独自走过来时，才沉声开口：“甯羽，衣服怎么回事？”

　　江甯羽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开一个更大、更无所谓的笑容，甚至还故意甩了甩袖子：“啊？这个啊！哥，没事！下午美术课，隔壁班那帮家伙闹着玩，不小心把颜料桶碰翻了，溅了我一身！老师都批评他们了！” 他语气轻松，眼神却有些闪烁，避开了哥哥审视的目光。

　　“不小心？” 江甯轩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甯羽从小懂事，受了委屈也总爱自己扛着，怕给他添麻烦。这绝不是“不小心”能造成的痕迹！他伸出手，想仔细看看那污渍。

　　江甯羽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随即又主动挽住哥哥的胳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真的没事啦哥！回家洗洗就好了！走走走，我饿了，今天有没有好吃的？” 他试图转移话题，拉着江甯轩就往家的方向走。

　　江甯轩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看着弟弟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他校服上那刺眼的污渍，一股混合着心疼、愤怒和保护欲的火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他几乎可以肯定，甯羽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而且欺负他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叫凌浩的富二代！

　　凌浩的父亲是本地有名的地产商，家里有钱有势。凌浩本人仗着家世，在学校里拉帮结派，行事嚣张，看谁不顺眼就找茬。江甯羽成绩好，长相清秀，性格温和，在班里人缘不错，偏偏就入了这位少爷的眼。凌浩觉得江甯羽这种“穷酸优等生”抢了他的风头，又或者仅仅是因为看不惯他那种“假清高”的样子，时不时就要找点麻烦。以前是言语嘲讽、故意弄坏文具，现在竟然发展到泼颜料了？

　　**不行！绝对不行！**
　　江甯轩的拳头在身侧握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拼尽全力在外面讨生活，忍受屈辱，就是为了让弟弟能安心读书，有个光明的未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甯羽！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

　　压抑了几天的怒火和对混混的憋屈感，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爆发！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教训凌浩！让他吃点苦头！让他再也不敢招惹甯羽！**

　　怒火冲昏了头脑，江甯轩甚至没去仔细思考自己那点“微调”能力是否足够支撑这个计划，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

　　机会很快就来了。两天后，江甯轩从便利店的同事闲聊中得知，凌浩的父亲赞助了市里一个挺有名的青少年马术俱乐部，凌浩本人是那里的常客，每周三下午都会去训练，还喜欢在朋友圈晒照片炫耀。

　　周三下午，阴天。江甯轩特意请了半天假，辗转来到了位于市郊的那个高端马术俱乐部附近。他没有进去，也进不去。高档的围栏和安保隔绝了他这样的“闲杂人等”。他远远地躲在俱乐部外围绿化带的一片小树林里，借着树木的掩护，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廉价望远镜观察着。

　　场地很大，绿草如茵。穿着精致骑装的凌浩，正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上，在一个封闭的训练场地里慢跑，旁边跟着一个教练模样的人。他神情倨傲，动作有些浮夸，似乎在刻意表现。

　　“就是现在……” 江甯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他放下望远镜，闭上眼，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起来，目标锁定在那匹枣红马的马蹄——更准确地说，是马蹄即将落下的那一小块地面！

　　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带着江甯轩强烈的愤怒和报复心：“**滑！让他摔！**”

　　他试图“微调”那块草皮下土壤的湿滑度，或者让马蹄踩到一颗“恰好”出现的、光滑的小石子！

　　精神力疯狂输出！江甯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甚至有点发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念确实触及了目标区域，但效果……微乎其微！

　　那匹训练有素的马只是步伐微微顿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在教练的安抚下很快就恢复了平稳的慢跑。凌浩在马背上甚至没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该死！” 江甯轩暗骂一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距离太远？目标太复杂？还是自己的能力本就如此微弱？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

　　他不甘心！再次集中精神！这次目标换成了凌浩本人：“**出丑！让他当众出个大丑！**”

　　意念聚焦在凌浩握缰绳的手腕上，试图让他“恰好”脱力或者抽筋！

　　然而，精神力如同泥牛入海。凌浩的手腕依旧稳稳地握着缰绳，甚至还得意地朝着场外某个方向挥了挥手，似乎有朋友在看他。

　　两次失败，巨大的精神消耗让江甯轩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稳。他扶着树干喘息，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的愤怒。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连给弟弟出口气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训练场上的凌浩似乎准备进行一个稍微有点难度的动作——轻催马匹，试图让马抬起前蹄做个简单的“敬礼”状，这在朋友圈里拍照会显得很帅。

　　江甯轩眼睛一亮！这是机会！他榨干最后一丝精神力，死死盯住马匹抬起的前蹄和凌浩的身体重心：“**不稳！让他摔！摔得狠一点！**”

　　这一次，他感觉意念的传递似乎顺畅了一些。那匹枣红马抬蹄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急促了一点点，而凌浩因为之前的得意忘形，身体重心本就有点后仰！

　　“唏律律——！” 马匹突然的加速抬蹄让凌浩措手不及！他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后仰，试图抓住缰绳和马鞍，但动作已然变形！

　　**噗通！哗啦！**

　　在教练惊骇的目光和场外零星几个观众的惊呼声中，凌浩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从马背上侧摔了下来！虽然没有被马蹄踩到，但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松软的沙地上，昂贵的骑装沾满了泥土，头盔都歪了，整个人灰头土脸。

　　“好！” 江甯轩躲在树林里，差点叫出声，一股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成功了！虽然过程艰难，但他还是做到了！

　　然而，这快感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就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只见摔得七荤八素的凌浩被教练扶起来，他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教练，像头暴怒的狮子，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场外，最后竟然精准地……锁定了江甯轩藏身的那片小树林的方向！他甚至伸手指了过来！

　　江甯轩吓得魂飞魄散！他明明藏得很好！望远镜的反光？还是刚才太激动弄出了声响？他来不及细想，转身就想跑！

　　但俱乐部的安保反应极快！两个穿着制服、身材魁梧的保安已经朝着小树林这边包抄过来！凌浩也在教练的搀扶下，气急败坏地朝这边指指点点。

　　完了！被发现了！
　　江甯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保安抓住扭送到凌浩面前，看到凌浩那嚣张得意的脸，看到自己可能会被冠上“蓄意伤害”的罪名，甚至丢掉工作，更可怕的是，凌家绝不会放过甯羽！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瞬间淹没了他。他太冲动了！为了出口气，把自己和弟弟都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滴滴！滴滴滴——！” 一阵极其刺耳、穿透力极强的手机铃声，在训练场边那个负责管理学员物品的休息区骤然响起！声音之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两个冲向树林的保安和暴怒的凌浩。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江甯轩认出那是学校的教导主任王主任（他曾去学校给甯羽开过家长会）——正一脸尴尬和慌乱地从一个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疯狂震动的手机。那铃声设置得极其古怪，像是某种尖锐的警报声。

　　王主任手忙脚乱地想关掉，却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一个刻意压低了、但依旧能听出是变声器处理过的、带着电流杂音的男声，从手机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东西拿到了……凌浩电脑里……劲爆……他爸那个工程……偷工减料……还有他手机里……那些欺负同学的照片……视频……啧啧，尤其是那个叫江甯羽的……好几段呢……明天就发校园网……”

　　声音不大，但内容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翻了全场！

　　凌浩脸上的暴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和煞白！他父亲偷工减料？他手机里欺负同学的照片视频？尤其是江甯羽的？！

　　王主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啪”地一下把手机摔在地上，声音戛然而止！他脸色铁青，看向凌浩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严厉。

　　“不！不是！那是假的！诬陷！” 凌浩失声尖叫，语无伦次。

　　那两个冲向小树林的保安也完全懵了，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比起抓一个可能的偷窥者（树林里的人影早就趁乱消失了），眼前这涉及学校名誉、学生欺凌甚至可能牵扯到重大经济问题的“电话举报”，显然更让他们不知所措！

　　混乱！现场一片混乱！
　　江甯轩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造成的混乱，心脏狂跳着，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小树林，钻进一条小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路狂奔，直到肺叶像火烧一样疼才停下来，扶着墙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电话……是谁打的？内容是真的吗？凌浩电脑里真有那些东西？还有甯羽被欺负的视频？

　　教导主任王主任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又“恰好”在那个时间点接到那个电话？还“恰好”按了免提？

　　一连串的“巧合”，精准得如同精确计算过的剧本，硬生生将他从即将被抓的绝境中捞了出来，还反手给了凌浩一记致命的重击！

　　这绝不可能是他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微调”能力能做到的！他当时已经被恐惧笼罩，根本不可能分心去做什么！

　　一个清晰得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再次浮现：有人在帮他！在暗中操纵这一切！是那个让花盆精准坠落的人！

　　是谁？到底是谁？！

　　江甯轩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哥！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快来吃饭！” 江甯羽系着围裙，从狭小的厨房里探出头，笑容干净明亮，仿佛学校里的一切阴霾都已散去。他身上的校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

　　江甯轩看着弟弟纯真的笑脸，听着他雀跃的声音，一路上惊魂未定的心绪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他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嗯，有点事耽搁了。做了什么好吃的？真香。”

　　“嘿嘿，你猜！” 江甯羽献宝似的端出一盘卖相不错的番茄炒蛋，眼睛亮晶晶的，“今天学校可热闹了！听说那个凌浩，下午在马场摔了个大跟头，还好像惹上什么大麻烦，被王主任叫去办公室了！活该！” 他语气带着少年人纯粹的幸灾乐祸。

　　江甯轩看着弟弟毫无阴霾的笑容，那句“有人暗中帮我们”的疑问，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到弟弟碗里，也笑了：“是啊，活该。快吃饭吧。”

　　灯光下，兄弟俩安静地吃着饭。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进这间小屋此刻的安宁。江甯轩低头扒着饭，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他隐约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悄然笼罩下来。而那个藏在网后、一次次拨动命运琴弦的神秘守护者，究竟是福是祸？

　　他下意识地看向吃得正香的弟弟。少年眉眼弯弯，嘴角沾着一点番茄汁，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江甯轩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些。无论暗处有什么，他都要保护好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