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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靶场 ...


  •   他、池焰淋、崔意庭、于洋,那两个男生一个叫贺州泉,另一个叫叶枭。

      陈欲趁午休,向教官和校长申请带一部分学生去靶场,下午不留在学校。

      每班抽了十个人一同去靶场,剩下的同学继续军训。
      理(1)去掉三人抽了七个:魏然、林若萍、周易、裴玉衡、李娜、张馨予和姜堰。

      被抽到的人陆续上了车。

      在大巴车缓缓驶向靶场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期待气氛。崔意庭和魏然坐在一排。

      “意庭,你心情好点了吗?”魏然说。

      “好多了。”

      “行,那你下午加油。”

      崔意庭迎着太阳打理魏然的卷毛,要这么看的话,魏然的头发发出金黄色的光,在崔意庭的瞳孔里仿佛是沙滩。

      魏然睫毛一颤,扭头看向窗外,“你和陈欲小时候练过的事,于洋知道么?”

      “不知道。”崔意庭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半响,他又继续说:“怎么了吗?”

      魏然沉默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第一次实弹射击会不会后坐力太大”。前排的一些人讨论着。
      声音不小,语速飞快,时不时还用手比划着“枪口上扬四十五度”的动作,惹得周围几个人笑成一团。

      “哎,崔意庭,紧张吗?”一个女生问。

      “一点都不紧张,好着呢。”说着看向魏然。

      不知什么时候,魏然耳朵里塞着耳机,目光淡淡地扫过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和电线塔。

      ——

      池焰淋戴着黑色降噪耳机,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挺拔的鼻梁,整个人像被“请勿靠近”四个字封进了一块冰。

      陈欲从背包里摸出一包口香糖,转过头往池焰淋手里塞了一条:“含着,防紧张。”

      池焰淋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你等会儿别第一发就闭眼。”

      “我闭眼?想啥呢?看不起我?”

      “你现在不晕?”

      “滚,越说越晕。”

      “这座椅能不能再往后倒一点?我颈椎要断了。”陈欲拽着扶手,把靠背摇到极限,发现仍不满意,又掏出一瓶晕车药。

      周易看得直皱眉:“……吃多了会嗜睡吧?”

      陈欲一甩头发:“嗜睡也比吐得倾国倾城强。”

      声音惊动了最后一排的“冰雕”。池焰淋抬眼,目光穿过整排椅背,精准落在陈欲的后脑勺上。

      陈欲似有所感,回头,视线在空气中和他对撞。

      一秒,两秒。

      陈欲先笑了,眼尾飞起,带着点“我就作给你看”的挑衅。

      陈欲见池焰淋无动于衷,撇撇嘴,小声嘟囔:“嘁,无聊。”

      “到底谁无聊?”

      正要回话,窗外从田野变成了白杨林,蝉鸣声响破天际,开着窗的同学都将窗户关上,有的戴上耳机有的捂住耳朵。

      只有陈欲将香包对准空调,让空调风把香味吹得满排都是——混合着柑橘、薄荷和一点点晕车尾调。

      香气向后飘,掠过池焰淋的帽檐。那人鼻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却没再抬头,只把外套拉链往上提了半寸,拉到下巴,整个人彻底缩进黑色衣领里。

      他倒抽一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他说——声音不大,却足够穿透耳机里鼓点的缝隙:

      “池焰淋,等会儿靶纸借我拍个照,我要发朋友圈。”

      池焰淋开口,隔着车间隙,声音低而短:“不是神枪手么?自己打。”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是要把我和你还有崔意庭的靶纸都拍下来合在一起。”

      “哦。”

      池焰淋说完没再搭理,又闭上眼,不知是睡觉还是单纯听音乐。

      窗外的阳光照在两人的侧脸上,从东往西看,陈欲的轮廓削出来——额前的碎发被照成半透明的金褐。池焰淋的是带刃的。

      同一束太阳,却像给两人分别上了相反滤镜——
      一个把光线揉进肉里,一个把光线弹回空中。

      在车上还是避免不了被拍的可能。

      后排安静的只剩轮胎与马路摩擦的细碎。前排冲司机嚷嚷着开快点。

      陈欲隐隐约约能听到老师声音不好地说了句:“三点半吧。”

      什么三点半?三点半就到了?

      “池——焰——淋。”他压嗓子,却压不住雀跃,“听见没?现在几点了?”

      池焰淋看了眼表,嗓音低而凉:“14:21。”

      “……哦。”陈欲摇的尾巴垂了下来。

      三点半,还早。

      周易在旁边睡了半个小时。

      陈欲鼓了鼓腮,豪横地哼哼:“你热么?我把冷风往你这调调。”

      池焰淋声音淡淡:“我不热。”

      “死鸭子嘴硬。”陈欲撇嘴,将凉风通道掰了掰。想看看那人的反应,发现连眼都不睁。

      “等会你打中的没我多请我喝饮料。”

      风把池焰淋帽檐吹得微颤,他没再拒绝,也没道谢,只极轻地“嗯”了一声。

      见状,陈欲又侧了侧头,“冰的吧,冰到握罐手指发疼那种。”

      “冰的免谈。其他口味,可以考虑。”

      陈欲愣了半秒,嘴角止不住上扬,又强行压下,傲娇地“嘁”了一声:“谁稀罕,爱喝不喝。”

      ‘爱喝不喝’这话说给谁听的?

      我?他?

      ——

      大巴一个急刹,轮胎碾起干燥的黄尘,车门向外掀开,热浪裹着靶场特有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池焰淋侧身下了车,肩背笔直,衣服最上面的扣子系的一丝不苟。
      陈欲跟在后面,黑色T恤被汗贴在锁骨,碎发翘成傲娇的天线。

      只是有点没站稳。

      池焰淋目光掠过远处一排排靶纸,连呼吸都透着零度。
      冷冷地扔下句:“看路。”

      后脑勺长眼了?

      这眼力等会儿不得全中?

      他抬眼看见池焰淋已经走出两步的背影,鼻尖轻嗤,小声骂了句“低调什么。”,却到底把步子迈大,让两人影子在沙土上并成一条线。

      教官在不远处念了6个人的名字,“于洋、贺州泉、叶枭红队。池焰淋、陈欲、崔意庭蓝队。”

      “全体就位,五发速射,倒计时三十秒!”

      陈欲斜跨一步,站在三号位,余光扫过左侧——池焰淋已单手压下耳罩,冷白侧脸被遮阳板切出一道锋利的光,枪口朝下,呼吸静得听不出心跳。

      崔意庭低头调准星,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安静的月牙。

      “三、二、一!射击。”

      陈欲挑眉,枪口微跳,弹壳擦着他耳廓飞出,落点同样血红——10.8。
      崔意庭——10.9
      池焰淋——10.8

      于洋侧头斜视着池焰淋。

      第二轮枪声更密,草屑被冲击波掀得倒伏,像靶场中央刮起一场无声的飓风。

      陈欲在扳机间隙低骂一句,耳尖被火光映得通红,却压枪更稳——10.9。

      池焰淋连发节奏冰冷,仿佛心跳都调到单发模式,弹壳在他右侧排成一条笔直的银线,全是10.9。

      崔意庭忽地改点射为两连发,第二枪故意追着自己第一枪的弹孔,把10.9撕成一枚边缘毛糙的11.0——电子计分屏闪了闪,最终仍跳回10.9,他轻声笑,像对规则的嘲讽。

      九轮下去,于洋彻底疯了,贺州泉和叶枭二话不说放下了枪。

      “靠!”于洋喊。

      陈欲冲上面抬了抬头,电子计分屏最终亮起:

      蓝队:池焰淋:156.4环,陈欲:160环,崔意庭:158.6环。
      红队:于洋:107.6环,贺州泉:84.6环,叶枭:100.5环。

      硝烟还未散尽,陈欲低笑一声,吹了声口哨,声音被风揉碎:“叫吧。”

      于洋笑意阴沉:“说什么信什么,搞笑。”

      不料,周易早就在后面堵着他,“心太静,子弹都睡着了吧?还想耍赖啊?”
      风掠过,把靶纸吹得哗啦作响,仿佛给这句嘲讽加了一阵讥笑般的伴奏。

      崔意庭的手拍了于洋的肩膀两下,抿了抿嘴说:“回学校在操场说:‘我是掉毛鹌鹑’。这可是你说过的话,这就开始当没说过啦?”

      于洋将头转向陈欲,眼里带着暗火,“陈欲。”他声音不高,却让整个靶场骤然安静。他吸了吸鼻子,看样子是哭了。

      “嗯?”陈欲单挑着眉。

      “走着瞧。”

      夸奖我,可以。
      想锁住我,得先问问子弹答不答应。

      陈欲用余光扫遍靶场,几乎所有人都直起了身体,探头探脑。

      只有于洋那目光里不是恨,是碎裂。

      原来十六岁的自尊,被一颗并不存在的子弹打穿后,也会喷出滚热的血。

      陈欲二话不说穿过人群,池焰淋跟在他身后,影子叠着他的影子,像一条不肯上岸的船。

      陈欲知道池焰淋在身后,只是不想回头。

      大门外,河面亮得晃眼,阳光碎成万片金箔,浮在波纹上。草坡被晒得发烫,汁液蒸腾出青涩的苦味。陈欲找了个干净的区域坐下,膝盖抵着胸口。见池焰淋在他身边坐下,才慢慢开口道:“好笑么?”

      “什么?”池焰淋侧头。

      陈欲叹了口气,声音被阳光烤得沙哑:“他以为吓得住我。”

      没一会儿又补充道:“帅不帅?”
      “什么?”
      这人理解力这么低?
      吸气呼气。
      他摆好态度,说:“刚刚我帅气的穿过人群,侧身加弯腰,还有你刚刚一直跟在我身后,看着我的逆光背影,所以!帅不帅?”

      “不。”池焰淋果断道。

      欠收拾。

      陈欲无奈地躺下去,手臂垫在脑后,池焰淋目光掠过陈欲的喉结——那里有一道细小的擦伤,血已凝固,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是擦伤。

      良久,池焰淋张了张嘴,低声说:
      “你刚才穿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在让路,像给子弹让道。”

      陈欲笑了一声,那笑也带着火药残渣,短促、烫人。他抬手遮住眼睛,指缝漏下的光斑落在池焰淋的球鞋上,一跳一跳。

      “子弹不会拐弯,”陈欲说,“我会。”

      池焰淋收回视线,只悄悄把右手往草里探,指尖碰到一小片薄荷。他掐断,揉碎,清凉的汁水溢在指腹,然后若无其事地侧过身,把那只手搭在自己膝头,让风把薄荷味吹向陈欲的颈侧——掩盖硝烟。

      风停了,芦苇也停止摇晃。池焰淋眨了一次眼,声音从喉间滑出,不带温度,也没有起伏——
      “神枪手。”

      那三个字落进他耳里,陈欲愣了一下,池焰淋的声音没有重量,却把他一下子推回小时候第一次摸枪的夜晚:教练握着他的手腕,逼他看靶心,说“你得先让子弹信你,它才肯替你死”。

      如今子弹信了,靶心也信了,可身边这个人把夸奖说得像讣告——冷漠、简短、盖棺定论。

      “回去了。”
      陈欲突然起身,抹了把额头转身离去。

      “好。”

      池焰淋单手插兜,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他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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