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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摩擦 ...
南阳天气多变,由于昨晚下了暴雨,今天的气温直线下降五度。
陈欲早上起床,发现自己蜷缩在被窝里。
这睡姿好丑。
不适合我。
他掀了被子试图伸展,但身体因为一夜的蜷缩而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去拿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6:20,比平常晚点。
他踮着脚走到衣柜,拿了件单薄的黑色半袖,裤子只能穿军训服。
他抬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镜面蒙着一层灰,映出的人影像被水晕开的铅笔素描——帽檐压得太低,眉骨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陈欲抬手,用食指抹掉镜面上的灰。那一瞬,他忽然看清了自己的眼睛: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亮得吓人。
教官说今天练正步走、跑步和打靶。他想到这里,试图把呼吸调到最轻。
床边的手机震动了不下四五声。
周易:欲哥,马上到你家了。
周易:崔意庭让你提前出来。
周易:醒了没?
周易:7点了欲哥。
陈欲系上腰带,转身去拿手机。
欲皇大帝:刚才穿衣服。
欲皇大帝:等我。
周易:好嘞。
陈欲垂眼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将书包甩在右肩上,三两步下了楼。
静得过分,二楼池焰淋的卧室门大敞——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抻得没有一丝皱褶,枕头中间陷一道笔直的缝,像被刀切过。书桌空荡,连扔在地上的球鞋也不见影,只剩一只黑色耳机。
陈欲脚步没停,只是余光扫过,眉梢微挑。
“提前走了?”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一出门,热风扑脸。
崔意庭家那辆黑色越野堵在台阶下,车尾气管“突突”抖着,车窗降到底,周易的胳膊肘架在窗沿,指尖转着墨镜。
“欲哥,今儿这一身帅死了。”
周易冲他抬抬下巴,示意今天发黑色半?很适合他。
陈欲没搭腔,拉开车门,书包先扔进去,人随后钻入。
车子起步,他低头扣安全带,声音散在引擎轰鸣里——
“那个神仙呢?”崔意庭半躺在车座,平静的看向陈欲。
陈欲轻微蹙了一下眉,说:“池焰淋?”
良久,他又继续说:“消失了。”
“灵异事件?”周易瞪大了双眸。
“灵异个屁的事件。”崔意庭坐直了身体,“人家早点去学校不是很正常?”
“哦对。”
陈欲习惯性把车窗按下两指宽,风钻进来,带着九月初的潮热,扑在鼻尖。
由于刚刚忘记开窗的缘故,现在还是压不住胃里那阵熟悉的翻涌——像有人把柠檬汁倒进空肚,再轻轻晃。
前排俩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崔意庭:“……昨晚那局我狙掉最后俩,直接天命圈吃鸡!”
周易笑得拍腿:“你那叫狗运,要不是我拉枪线,你早成盒子了!”
笑声撞在车厢壁,又弹回来,震得陈欲耳膜发痒。
眼见路上的学生越来越多,意识到还有几分钟就要到学校,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喉结滚动。
半响,陈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带魏然吗?”
崔意庭犹豫了几秒,“今天他爸送他。”
尾音收得短促,像把剩下的解释硬生生咬断。他说完抬眼扫内后视镜,目光撞进陈欲的视线,又迅速滑开,落到车窗外。
“他爸送他不是很正常吗?”周易茫然眨巴。
崔意庭:“你懂什么?”
周易:“?”
陈欲没再问。
他把额头重新抵回窗玻璃,呼出的热气在窗面晕出一个小圆,很快被空调吹散。
圆心消失的一瞬,他忽然想起上周六夜里,魏然在群里连发十条“求带”的表情包——
那时崔意庭回了个“ok”的手势,自己还点了个赞。
如今那个表情包像被无声撤回,只剩空白。
“我先走了。”
崔意庭说完便下了车,车里的沉香缓慢散开。
周易:“自生自灭吧。”
陈欲闻言抬头下了车,“等等我。”
陈欲的表情能看出来晕车反应还没缓过来,也懒得去观察学校门外有什么细节,说完立马低下头直直走向周易。
陈欲半睁这眼,没有看到前面有人,一不小心踩到了脚后跟。
“你瞎啊?”于洋扭过头,语气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年三吗?”
原本沸沸扬扬的周围瞬间寂静下来。
陈欲缓慢抬起头,眼神瞄了一眼又垂下。
明明那么那么短的路,可他今天怎么就头晕了。
没吃早饭?
略过时随口说了句:“对不起。”
于洋一把揪住陈欲的衣服,:“你虚了?”
“给老子爬!”周易指着于洋骂道。
于洋并没搭理,还是揪着陈欲不放,“虚了就回家吧,靠张脸有什么用?我这有我家猫吃剩下的馒头,要吗?要就给你哈哈哈。”
周围没有劝阻的,人群中还有几个偷拿手机拍视频的,除了周易并无熟人。
“这不是贴吧那个?”
“旁边那丑的是在骂陈欲还是再夸陈欲啊哈哈。”
“长得帅也有烦恼啊?”
“他俩有过节?”
倏然,一只滚烫的手攥住他的腕骨,指腹带着潮汗,用力得几乎要掐进骨头缝里。
“哎看,池焰淋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拽着陈欲往1号楼的方向走,陈欲被拖得踉跄,脚跟蹭着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土。议论声被甩在身后,像被掐断的磁带,戛然而止。
池焰淋并没有直接进楼,而是将陈欲拽到一个有垃圾桶的小松林。
九月的风带着松针潮腥的气味,他再也忍不住,弯腰吐了出来——只有酸水,胃里早空了。
池焰淋没松手,另一只手在他背后一下一下顺着,像给一只受惊的猫捋毛。
吐完了,陈欲的额头抵着粗糙的树干,眼前一阵黑一阵亮,耳边的嗡鸣却渐渐退潮,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和池焰淋略重的呼吸。
“好点没?”池焰淋低声问。
陈欲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晕劲还没散,但他不想再被看见这副模样。
上午的军训俩人都请了假,池焰淋去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瓶冰镇乌龙茶,瓶壁凝着水珠。
“他嘴脏,别往心里去。”池焰淋盯着操场,声音低而快,像是怕被人听见。
陈欲闷声“嗯”了一句,隔了半晌才补上一句:“我不是因为他。”
池焰淋闻言侧过头看向他。
陈欲被盯得发慌,只好把实话吐出来:“我晕车……怕吐在车上。”
半响,他又继续道:“早上没吃东西,低血糖。”
“嗯。”
陈欲靠在看台最后一排,屈膝把脸埋进臂弯。
操场上军训的高一陆续解散回了班。
“吃饭了?”
池焰淋抬起手臂,“嗯,11:55了。”
“走吧。”陈欲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一路上陈欲的心里总是有块石头放不下来。
周易早上说,我和池焰淋走后,于洋嘟囔了句“给我等着。”
——
他掏出手机,短信有未读的小红点。
周:【没事了吧?没事来吃饭。】
周:【顺便给我们讲讲你的感受。】
欲:【几号桌?】
周:【101。】
欲:【好嘚,等我。】
之前听薛景鸣提过,101号桌应该是在西边,陈欲拽着池焰淋直接进了西门。
“欲哥!专门给你多拿了几个迷你小蛋糕。”
“谢谢,好兄弟一辈子。”
“他专门挑的葡萄味的,没少挨骂。”崔意庭使了使眼色。
陈欲脸上出现笑容:“多劳您费心了——”
裴玉衡将嘴里的食物咽了回去,“于洋今早找你茬了?你不怎么不直接上手?打不过?”
“你挑衅我?”
“没有没有,我哪敢。”裴玉衡放下筷子,做出了‘对不起’的手势。
“没事吧陈欲?我都担心坏了。”魏然斯斯文文,先把葱花挑到一边。
“没事,也不看看我身后还有你们呢。”
陈欲突然想看看崔意庭心情好点了没。
见色忘友?
一直盯着魏然……
“话说回来,我远远看见,他鞋后跟被你踩掉半截,走路一颠一颠,像只被拔了尾羽的孔雀!”
周易慢悠悠地补刀:“孔雀是公的才开屏,他顶多——掉毛的鹌鹑。”
话音还没散,隔壁桌出来拍桌子的声音。
于洋端着空餐盘站起来,迷彩帽檐下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他身后俩同连的,一个拿筷子当鼓槌敲桌,一个把汤碗重重蹾下,汤汁溅起三寸高。
“背后编排人,有意思?”于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拉紧的枪绳,一触即断。
陈欲筷子一撂,上半身前倾,手肘撑桌,指节因用力发白。
“我当面也敢说——”他抬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低血糖,眼前发黑,不是借口,但更不是靶子。”
整个食堂只剩下他们的声音,所有目光投向这边。
“踩了人一句对不起、一句不是靶子就完事了?”于洋拿着筷子指着他们。
裴玉衡抬眼,声音温温凉凉:“要不调监控?看看到底谁先停步,谁先张嘴喷粪。”
于洋旁边那哥们先炸:“说谁喷粪!”
崔意庭像冷冽的刀背:“谁应,就说谁。”
“蠢材。”池焰淋抬了抬眼说。
“操!”于洋想动手。
于洋踮起脚说:“下午打靶,敢不敢比?输的当众喊三声‘我是掉毛鹌鹑’。”
周易噗笑出了声。
陈欲把空碗倒扣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叮”。
“行。”他比于洋高一个头,声音还带着低血糖后的沙哑,“谁怂,谁是鹌鹑——蛋都孵不出来的那种。”
“陈欲,池焰淋和崔意庭跟我们三个比。”于洋说。
池焰淋抬眼,目光穿过于洋的指尖,直钉在他身后的迷彩帽徽上。
裴玉衡:“那我们呢?我们不也骂了?”
“你们?滚蛋呗。”于洋身后一个男生说。
“走。”池焰淋的声音从背后沉过来,像一块压舱石。
他单手扣住陈欲肩膀,五指钳进锁骨窝,把人往后带。
陈欲这才感到腿软,低血糖的黑暗从脚底往上爬,可他被池焰淋架着,硬是把踉跄变成了转身。
转身前,他最后看了一眼于洋——那家伙的瞳孔缩成针尖。
随后,食堂恢复了原来的热闹。
——
花架是唯一的阴影,木格上爬满枯黄的藤蔓。
两人走到花架下,陈欲缓了一口气,听到池焰淋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紧张么?”池焰淋垂着眼眸问。
陈欲侧过脸,帽檐下的眼睛被阳光映成琥珀色,带着点被戳破的恼意,却偏要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傲娇的弧度。
“不,练过。”陈欲说。
池焰淋低声道:“行,神枪手。”
这睡姿一点都不丑[哈哈大笑]很可爱啊。
老蠢材于洋:靶场等着的!
陈欲:小意思~[摸头]
崔意庭:你还不知道我和陈欲小时候练过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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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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