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鬼王别乱捡》赵鱼舟

7、捕鼠夹3

　　随着顶灯掉落，天花板上的白色石灰也跟着扑簌簌地散落而下，沈难从眯起眼睛，下意识闪身想要躲开，可是一低头，发现一滩水迹不知从哪里蔓延过来，转眼就没过了脚面。

　　“哪来的水？”

　　沈难从疑惑，突然一个炸雷，再抬头，城市里的灯光带着水汽出现在一个拱形的圆洞外，头顶的高架桥挡住了大雨滂沱，雨水还是顺着倾斜的地势倒灌进来。

　　“茉莉啊，过来过来，嘬嘬嘬，看奶奶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沈难从扭头，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坐在桥墩一侧凸起的石台上，身上披了一块不知哪里扯来的透明塑料布，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从一个皱巴巴的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个金属方块来。

　　看着眼熟。

　　沈难从跟着橘猫的脑袋一起凑上去，见老太太揭开塑料袋，掏出个破旧的捕鼠夹来。

　　老太太在橘猫眼前晃了晃，“看！这叫捕，鼠，夹！有了这个，茉莉晚上就能好好睡觉，不用守夜了！”

　　“喵呜！！”橘猫围着捕鼠夹转了两圈，看了看老太太，又闻了闻捕鼠夹。

　　“奶奶知道，这些年茉莉每天守着奶奶，帮奶奶抓老鼠，保护奶奶，也跟着奶奶一起老啦，茉莉也很累，对不对呀？”老太太说着，费劲地从地上抱起橘猫。

　　沈难从这才发现，蹲在老太太怀里的橘猫，虽然一脸安逸地打着呼噜，但是毛发明显凌乱了许多，眼睛也浑浊了，连胡须都白了几根，看上去比沈难从初见时老了不少。

　　老太太指着捕鼠夹对茉莉说，“咱们现在抓不动老鼠，就不抓了，有了这个东西啊，茉莉就能好好休息啦！”

　　茉莉顶着一头杂毛，狠狠地蹭了老太太的胳膊几下，重新跳下来，绕着捕鼠夹打转，时不时伸出爪子扒拉两下，专注地研究起来。

　　老太太长出一口气，拿起另一个袋子，走到桥洞后更干燥些的地方蹲了下来，沈难从也跟了上去，看她在地上用石头画出个圈，从袋子里掏出些锡纸元宝，放在圈里点起火来。

　　“老伴儿啊，我现在都挺好的，不住原先的房子啦，你要是回来看我，可得找对地方。”老太太说着又放了点元宝，“儿子联系不上，养老院那边好几个月没交钱，让人送出来了，唉……不想给人添麻烦，都这把岁数了，闹起来不好看。”

　　“喵呜~~~”

　　橘猫看到火光，凑过来绕着地上的圈走来走去，警惕地看着火苗。

　　“这是咱们当时在楼下喂过的那只小黄猫，你记得不？聪明着呢！一直跟着我，还替我抓老鼠……哈哈哈，就是现在也老啦，抓不动了，这不，我今天刚给它捡到个捕鼠夹，跟了我一辈子，我也给它养养老！”老太太说着揉了揉橘猫的脑袋。

　　橘猫用尾巴勾着老太太的胳膊，盯着火苗的方向，往后缩了缩。

　　“那天……在大街上好像看见儿子了，眼神不好，就是觉得他也看见我了，但是想想应该不是他，哪有儿子不认妈妈的……是吧？”

　　老太太说着有些哽咽，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这个人啊，比我有福气，没受罪……其实我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想去找你了，老伴儿……”

　　橘猫听老太太声音不对，疑惑地回过头，拱了老太太的胳膊一下，“呜哇！”叫了一声，上前用爪子扒拉火堆旁的锡纸。

　　“诶……茉莉。”老太太连忙把橘猫捞回来，“这个可不能玩，这是给爷爷的，要是没了这些，爷爷在那边可就过不好啦。”

　　“嗷呜~~~”橘猫叫着，又跑回老太太身后。

　　老人把袋子里最后一点元宝倒进火堆，拿根细小的棍子拨弄两下，窜起点火星来，映在她浑浊的眼睛里，仿佛对面真有人似的。

　　“老伴儿，省着点用啊，我现在身体不好了，一天下来捡不了多少破烂，最多才卖两三块钱……”老太太说着，语气里带着些嗔怪，“我自己还得吃饭呢，不能全给你！哈哈哈……”

　　“哇呜！”

　　老太太撸着橘猫的脑袋，“对，还有我们茉莉，我还得时不常给它也买点猫粮，人家对我不离不弃的，有我一口也得有它一口啊，是吧小茉莉？”

　　漫天雨幕下，老太太护着橘猫，像眼前的小火堆一样，温暖又坚定。

　　等到纸灰燃尽了，老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回到石台上，铺好几片瓦楞纸，打开一个收音机，问，“茉莉，咱们接着听啊，昨天讲到哪里啦？”

　　橘猫翘着尾巴咪呜两声，乖巧地卧在老人身侧，伸了伸后腿，摆出一个慵懒的姿势。

　　“诶？”收音机里发出呲啦呲啦的电流声，“是不是下雨天接触不良了？”老人说着，用力拍了几下，

　　“上回说到，唐僧师徒三人就在这狮驼岭里头兜圈子……”收音机重新吭哧瘪肚地工作起来，带着拼死挣扎的劲头，说不了两句，就又没了声响。

　　“诶？”老太太又拍了两下。

　　“吃俺老孙一棒！！！”

　　收音机一嗓子喊出来，把已经眯着眼的橘猫吓得跳起老高，对着空气哈了口气。

　　“怪不得……”沈难从无语地笑了笑，合着茉莉那一口兵荒马乱的人话是从评书里学来的。

　　“好了好了咱们小点声，听着睡觉啊。”老太太把收音机放在一边，抽过刚才披着的那块塑料布盖在身上，还把茉莉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晚安，小茉莉。”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天灰蒙蒙地亮起来，橘猫用头拱着老人的后背，潦草地蹭了几下，老人没反应。

　　橘猫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走到老人头顶处，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老人还是一动不动。

　　像一团熄灭的小火堆。

　　收音机里还在兀自放着早间新闻，猫叫声回荡在桥洞里，沈难从猜到了结尾，心里酸胀得厉害，心里想着该回去了，意识就落回了道观里。

　　睁开眼，就看到鬼王一直用沈难从的手摁着茉莉的后颈，茉莉挣脱不掉，干脆抱着捕鼠夹趴在蒲团上睡着了。

　　沈难从轻咳一声，茉莉警觉地睁开眼，耳朵向后藏了藏，装模作样舔起了毛，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偷摸盯着沈难从。

　　“你这捕鼠夹都坏了，哪有这么用的。”沈难从把茉莉捞到身前，学着老人的样子撸了撸它的脑袋。

　　茉莉好久没被人这么撸过，舒服得直打呼噜，伸着懒腰吧唧嘴，“俺知道是坏的！根本抓不了老鼠，但这是奶奶留给俺的，而且用这个抓老鼠特别好使，一拍一个，可厉害了！”

　　沈难从撸着猫，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陛下……茉莉说要在煞气里才能见到奶奶，您有办法收了煞气再让他见奶奶一面吗？”

　　不等鬼王的回答，沈难从喃喃出声，声音里带了丝哽咽，“它也是一夜之间……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鬼王读遍了沈难从的心念，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也”字，叹了口气，“人鬼殊途，妖鬼亦然。如今它未经修炼就成了精怪，而老人已经是鬼，以白身强行与鬼相见，必定消耗元寿，你自己看看，它寿数本就所剩无几，怕是经不起这番折损。”

　　茉莉不懂沈难从一体双魂，只是听着眼前这个人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从话里发现了它喜欢听的字眼，眼睛猛地瞪圆了，“大大还能让俺见到奶奶？！？！”

　　“如果你跟奶奶说话会消耗寿命，说完就活不了了，你还要见奶奶吗？”沈难从犹豫起来。

　　茉莉急得前脚扒在沈难从腿上，人立起来，“俺不怕死！俺的命都是奶奶救的，不然俺小时候早就饿死了！俺留着黑黑就是因为里面有奶奶！”

　　说着，茉莉又重新垂下头，“但是奶奶在黑黑里不理俺，像是看不见俺似的，要是有那个烧了就能跟爷爷说话的东西就好了……”

　　沈难从心酸地揉了揉茉莉的脑袋，“所以你白天跑去人家院子里闹腾？”

　　“嗯！”橘猫仰起头，“俺是……俺是看到那里有奶奶给爷爷烧过的那个东西，奶奶烧的时候能跟爷爷说话，俺也想跟奶奶说话，那家里那么老多，俺想着弄他娘一袋去后山烧，烧完就能跟奶奶说话了。”

　　沈难从突然抓住关键词，“你是说……奶奶在今天那座山上？！你是在那座山上学会说人话的？”

　　“是啊，就在后山！”茉莉说着竖起尾巴，“俺认识路！俺天天都去！”

　　……又是磐毛岭。

　　沈难从闭了闭眼，“陛下，如果是这样，咱们可能得去趟磐毛岭看看老人的墓穴。”

　　鬼王有些不耐烦，“为何要去？”

　　“老人家走之前没有任何异样，这猫当时也只是普通猫，没有变妖的迹象。我在想……问题大概率还是出在磐毛岭上。”

　　“嗯……”鬼王顿了顿，“有道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

　　“我不累。”沈难从摇了摇头。

　　“俺也不累！俺要见奶奶！”橘猫也从蒲团上跳起来。

　　“孤累了。”沈难从眼里金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丹房走去。

　　茉莉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后，“人，明天去看奶奶吗？人，你怎么了？人？”

　　就看到沈难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手打开了电视，“民俊xi！！！！卡机嘛！！！！！”

　　茉莉：？

　　沈难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