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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皇储(10) ...


  •   楼上,待在雅间里的谢缜舒神色平静地听了带面具的说书人讲的所谓杜撰但却和他解决余家人一模一样的情况。
      他半个时辰前就安排飞河去查探那说书人,可如今人家又叨完了一件事,飞河还不曾回来。
      难道遇到什么不测了?怎么会??
      他皱着眉想。

      如今从他刚来这个世界起,已过去了三四个月,不过刚刚入秋的时节,这间雅间里就开始燃上了炭火,不耐热的侍卫们都守在门外,独留他这一个受不了丁点寒意的人待在里头。
      谢缜舒想了想,站起身将小桌上灰盂里厚厚一满堆灰烬尽数撒进了铜炭炉里,然后揣紧手上的汤婆子,才向门口走去。
      甫一打开门,飞云就抱着半晕不醒的飞河从楼下走上来了,他心中微惊,门外的飞雪也十分应景地轻呼了一声:“天!小二十他没事吧?”

      飞影卫中,飞河年纪最小,但性子却又最是成熟,所以即使今年才十五六岁,影卫里好些女子也都戏称他为“小二十”,毕竟二十及冠,象征成年嘛。

      飞云沙哑着嗓子,哽咽地说:
      “殿下,飞河他腹部中刀,却不肯让属下带他去医馆……属下……属下可否劳烦钟先生?“

      钟于甫是原主母后小时候不知道在哪里认的师傅,自她去世后,钟于甫本打算就此离开京城,却不知道为何又选择留在他身边,在东宫领了个闲职,虽说是原主手下,但也可以说是原主的爷爷辈了。
      淳太姆与其岁数相近,相处总是自然的多,至于像他们这些小辈……
      所以飞云才会说“劳烦”。

      谁也没想到,飞河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后,难受地细哼了一声,软绵绵地抓着飞云胸口的衣襟,微睁着双眼,轻声说:
      “云哥……不用……小伤……上点药就好……”
      飞云红着眼眶,说:“怎么会没事?你伤的地方可是肚子……还留了这么多血……”

      “你将飞河好生放到榻上去,飞雪,赶紧去隔壁酒肆把钟先生唤来。”谢缜舒抚了抚额,看着脸色苍白还强撑着的飞河,吩咐在门口守了许久的飞雪,说。

      覆了一层厚厚灰烬的炭火已经熄灭,但房内还是有些余温,热得飞云心里无端升起了几分烦躁,他看着飞河,鼻子酸涩,似哄一般地开口说道:
      “让钟先生瞧瞧,好吗?”
      飞河听见声音,闭着眼睛却没说话。

      一番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
      “殿下……飞河办事不力……属下……嗯……经过那说书人身后的暗廊时……被一群人围攻……一时不察才中了刀……请殿下责罚……”
      躺在雅间里专设的一张榻上后,沁出满脸细汗的飞河又转而揪住了飞云的袖子,开口,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

      “孤做什么要责罚你?好生养伤便是!”谢缜舒不赞同地说。

      很快,一身酒气的钟于甫终于跟着飞雪赶来了。
      “钟先生,小二十他没事吧?这伤得严重不?要多久治得好?能活蹦乱跳不以后?这伤的肚子……吃饭什么的能行吗?影不影响以后生孩子啊……”飞雪叽里呱啦地问着才刚刚看了飞河一眼的钟于甫。
      钟于甫:……
      男人生孩子用的不是肚子……呃,不对……男人压根生不了孩子……
      精通医理的钟于甫被飞雪的话惊得咋舌。

      谢缜舒只好道:
      “别打扰先生了,你们暂且都先出去。”
      飞云和飞雪两人不得不离开雅间,两人走出去后,谢缜舒瞧见又盯向自己的钟于甫,尴尬地抬手刮了刮鼻子,道:“孤也出去。”

      飞雪守在雅间的门口,另外二人则待在了走廊的尽头,此处有一扇约莫一平的窗户,因为雅间位处茶楼的第四层,所以打开窗户后,倒也可以从这里看到整座京城的一大部分。
      满城梧桐金黄,落叶织成巨网,将其下蝼蚁尽数掩住,又还互相侵蚀,最后两败俱伤化作春泥供人践踏。
      就像这人间,平民被网在下面,而其上的贵人网住平民,又还试图蚕食与其势均力敌的对手,如此这般,谁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呢?

      “飞云,你觉得……背后人是谁?此举又是何意?”谢缜舒倚在墙面上,垂眸掩去眼里的阴影,问。
      飞云一双眼睛尚且还泛着红色,说话时仍带了一点鼻音:“殿下,这人如此熟悉您在山阴赈灾的那些事,会不会是……”

      谢缜舒摇了摇头,说:“不,孤说的是到底是谁伤了飞河——他武艺虽不说数一数二,自保确是绰绰有余。”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的主要任务是抓住逃犯,虽然现在逃犯的头发丝都还没发现,但这些朝堂上的事,若不是要循着原主人设、顺着主线剧情来,他早抛到一边不理会了。

      他低头看向楼下的街道,却不期然和对面刚好散值归家路过此地的戚忱对上了眼,四楼的位置与地面离了五六丈远,视线竟都能相遇。
      眼瞧着戚忱眉眼一喜,一袭红色官服似火,他启唇无声唤了一句什么,只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晰。
      谢缜舒骇得松开撑着窗户的手,退后半步。怎么回事?但凡出了东宫就能遇到这个人是么??他能不能好生待在男主身边!

      楼下戚忱面色僵了一分,睫毛轻颤两下,垂下头。两月前他跟着来到京城,经过考核后任了校尉一职,本以为可以离那人近几分,可那人却对他避之不及。
      他讥笑一声,离开了。

      当晚,飞云主动请缨去照顾飞河,钟于甫则找上了谢缜舒。

      东宫的书房,比在山阴县府衙里的那间书房宽敞整洁的多,人高的青铜灯架上燃着一二十支蜡烛,整个房间被光晕成柔和的黄色调。
      “殿下,飞河的伤口……”钟于甫开口,却一副吞吞吐吐不敢直接言明的样子。
      谢缜舒适才放下书,问:“怎么了?”
      “他的伤口位于腹部正中央,伤口较深,但未及任何内脏,堪堪划破了肚皮,推测刺捅时刀尖朝上,外部伤口边缘整齐,周围又几乎没有什么擦伤或压痕。这些现象,当是自己捅自己才会有的。”钟于甫分析道。

      太子殿下神色自若,说:
      “别人捅不出这种效果吗?”

      “不,但这几率很小……”

      “好了,孤知晓了,现在天色已晚,先生早些下去休息吧,”橘黄色的烛光下,谢缜舒眸色温润,他不甚在意地摆手,道:
      “此事不必多说,飞影卫是母后留下来的,这些人从小与孤一起长大,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不管是记忆中,还是剧情里,都没有过原主身边出现细作的事。

      话虽这么说,谢缜舒看着钟于甫离开后,暗暗叹了口气,拿起案几上的书重新塞回了书架,洗漱去了。

      他向来爱干净,还活着时,军营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儿常笑话他怕是对洗漱一事有什么特殊嗜好。
      思及此,看着升腾出热雾的水面,他无端地浅笑了一下。

      在山阴县时,精通草药的钟于甫和善于针灸的刘继詹几人研究多日,用草药和针灸并行的方式医治患者。
      没有半月瘟疫便安生了。
      钱粮也已足够,山阴县很快就开始了重建。

      在他忙完后,回到府衙书房好好休息时,都快被遗忘了的郑平就又给他霍霍出来一件事,拿着县衙的账本跑到府衙找上他,说其中所录收支有误。
      一时头疼起来的他,猛然察觉半月以来常感不对劲的源头——房内屋顶抬梁式构架的横梁在受光时映在地上的影子有些不合常理。
      他让飞云跳上去探查了一番,好巧不巧真翻找出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装着这五年来会稽郡每一任郡守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与土匪勾结的证据。

      哦,除了张明府和上一任郡守蒋叶西,不在其中。
      谢缜舒想:
      难怪其他几位郡守离职都是因为调迁,而蒋叶西……却是因为暴毙亡故。
      想来可能是因手握证据,打算凭此机会牵制上面的官僚,借以求得高升,但在还没有让其昭于天下时就被那群小人先下手为强,以至死于非命了吧……

      不过,等他再问起郑平所说之事时,郑平却说是几个地方算错了,闹了个误会。
      说实话,听到郑平说“都是误会”时,他无端心梗。

      心力交瘁的他趁张明府还没发现的时候带着那一箱证据回了京城,原主没有什么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臣僚,母族也式微,父皇又不偏宠他。
      那一箱证据放在他这里,并不能成功扳倒那些已是高官显贵、或已傍上达官贵人的那几个郡守,想了想,将其丢给了已是校尉、成了赵徵岭幕僚的戚忱。

      谢缜舒很衰地想:本来带着戚忱回洛阳的他一直希望人家自己去另觅贤主、找上赵徵岭,可结果人就像个木头一样、软硬不吃,就是不去。
      他实在无法,担心剧情偏差严重,于是说尽好赖话让人去男主那当细作,这位少年将军才终于成了男主名义上的手下……

      次日,卯时。

      金色的朝曦轻抚树桠,洒落了一地流光浮尘。

      云台殿。

      “微臣有事奏报,事关皇储殿下,还望陛下明察!”司隶校尉边说边跪了下来,朝堂上方才还因边疆之事争论不休的百官登时肃静下来。

      他这是疯了吗!?众人纷纷埋头,挤眉弄眼地互相使着眼色。

      已是天命之年的元煦帝闻言眉峰微蹙,多少年来的声色犬马,导致他的语气都失了几分年轻时的威严,软绵绵地说:
      “咳——爱卿平身,所报何事细细讲来……”

      “陛下,五日前城内出现一位说书人,据他所言:太子殿下在山阴时谎报灾情,贪污重新拨发的三百石赈灾粮,伪造账簿和字据,造假证暗害商贾余氏一族,还放任医官利用平民做草药实验!!
      “就问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还拿百姓当百姓!?这般行径,按我大晋律法论处,该是斩首示众!微臣认为,太子殿下实在有愧皇储之位!”
      司隶校尉站起身,正义凛然地说。

      众人大骇,没想到司隶校尉的胆子竟比天还大,当众说要把太子殿下斩首示众!各个都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较原主年长三四岁的大皇子——桓王手持玉笏,眸中一丝嘲弄的笑意极快地掠过,他偏头看向左列最首的男子,开口问:“太子殿下,崔司隶所言可是真?”

      被送至风口浪尖的谢缜舒神色淡淡,静伫原地,低敛的睫毛仍未颤动半分。

      桓王不见对方回应,暗暗抓紧手中的玉笏,眼神阴了两度。

      原主舅舅连忙上前,回怼道:“不过区区说书人片面之语,毫无道理,何以搬至朝会之上?司隶此举简直荒谬!太过儿戏!”

      “季卫尉,无风三尺浪的道理你不知晓么?这事儿在京城都传遍了!”崔司隶义正辞严地厉声说。
      季卫尉咬牙,怎么也不肯让人给自己侄子泼脏水,若太子地位不稳,他作为其母族的舅舅,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微臣只知谣言止于智者!说书人是何身份?连最下等的商人都算不上,他所说——”

      “呵,季大人是年岁大了,脑子也坏了吗?陛下,自古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储作为太子,克死了一个又一个妾室,到如今还是孑然一身,不娶无子,绝先祖祠。恐危我大晋几百年基业啊——”又一个大臣走上前给季卫尉脆弱的心上刺了把刀。
      季卫尉被气得脸色发青,“你,你——”

      “陛下,太子殿下行事莽撞、性情温弱,去年就是因为太子一时心软,将匈奴俘虏尽数放走,导致如今边疆战事愈发吃紧,臣认为太子恐难堪大任!”另一人也上前跪下。

      “陛下,水患才去,如今天灾又起,冀并二州数月无雨、焦金流石,太原郡地龙翻身、阴阳失衡,想必是太子德不配位,上天因此降下天罚!况且太子少年白头,实是不吉之兆啊!”再一人上前跟着补刀。
      “你们都疯了吗!?”季卫尉铁青的脸被气得涨红。

      而坐在龙椅上的元煦帝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浑浊的双眼里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愠怒,却不曾说话。
      毕竟,说白了,皇储就是他以后的继承人,跟他抢皇位的,这些大臣对这个位置上未来会坐着谁这么操心,很难不让他这个老阴谋家心里不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皇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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