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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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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身份?”
稻垣家是东北地区的大家族,她偏偏是稻垣家不顾流言,在繁忙的年末派出那么多人手寻找的对象,这使得五条悟不免对奏的身份产生好奇,还有她离家出走的原因。
奏默不作声了许久后问起五条悟是否听过稻垣家的术式。
“没记错的话是跟人的大脑挂钩?”
话音刚落,五条悟手里迸射出的蓝光,一个刚凑到奏身边的咒灵立即灰飞烟灭。一路上,大部分的咒灵会忌惮五条悟的存在不敢轻易靠近,但依旧有些“不信邪”的会悄悄靠近奏尝试出手,迎接它们的无一不是被五条悟祓除的下场。
随后他双手赶紧插回口袋,被冻得轻微哆嗦了一下就迈开步子,奏小跑地跟在他身后,忽然间她反而察觉到异常。
和五条悟一起行动后,她偶尔能从森林里发现一丝细微的,和目前碰到的咒灵截然不同的咒力。它一直都躲在黑压压的深处,刻意将自己的气息隐蔽起来,所以才会引起奏的注意。就在刚才,但股力量突然产生了波动,也让奏立刻意识到这是目前他们二人无法战胜的对象。
没有多想,她拔腿就跑。
“稻垣!”
上坡本来就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五条悟根本不知道奏哪根筋搭错竟然开始用跑的,还不忘抓着他一起,力气更是出乎意料地大,要不是五条悟使出一番蛮劲反手拽住,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她带着跑多远。
“那里!”
奏插腰喘着大气,用手颤颤巍巍地指出渗出咒力的方向。五条悟却丝毫也不在意,更不要说回头查看,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微微眯起的双眼里透出几分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仿佛在审查一个饶有趣味的猎物似的。
奏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松开了握住五条悟的右手,接着他后退一步,既不表态也不说明,转而继续赶路。
慢慢地她不需要跑就能跟上五条悟的步伐,有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回望一眼之前发现异样的地方,然而那一切早就消失殆尽了。再加上他避而不谈的态度让自己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只能讪讪作罢。
“所以,稻垣家的咒术是什么样的。”
仿佛刚才的插曲并没有发生,五条悟将话题拉回他们之前的内容。
即便他是五条悟,即便他帮助过自己,也不能代表奏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可如果没有他,她不仅不能脱离稻垣家的追捕,更有可能在半路上就会成为咒灵们的晚餐。犹豫片刻,奏开口告诉她:“是和人想法有关。”
“哈?”
风声一遍遍灌进耳朵,模糊了她的声音,五条悟皱着眉头向她走近几步。
“失礼了。”
奏没有继续解释,则是径直握住五条悟的一只手。紧接着几个画面冲进他的脑海,真切地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似的。
一如身体的免疫系统会对入侵身体的异物产生排斥反应,人的大脑也会对陌生的记忆产生排斥情绪,尤其是五条悟的大脑。可此刻他不仅没有产生任何反感,反而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当下所看到的一切。
如此荒谬的感觉让五条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他却没有甩开她的手,目光依旧扣在她身上——脸色愈发惨白,脸庞上出现细密的汗水,逐渐和眼角的泪水混在在一起;双目紧闭,就好像脑海里一次次奋力挣扎可又因为自身的弱小被按压在地上不得动弹的“自己”。
这是她的过去。
这就是她的术式。
代替了言语,她用更直白的方式告诉他她的身份,她的日常,她的遭遇以及选择逃离的原因。
以及……
“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尖锐的针头在白炽灯下闪着令人发怵的光。
瞬间,画面被切断。
他无言地凝视着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比刚才“虚惊一场”的时候还要难看。许久,他才缓缓将视线带回自己被她牵过的左手。
“如果让你感到冒犯或者不舒服的话我很抱歉,我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术式。”
一般到七岁才会显露作为咒术师的才能,而她已经能使用最基本的术式,再加上之前展现出来敏锐的洞察力,这绝对不是那些“实验”就能办到的。
左手手腕竟然在微微发烫。
还没等他伸出手,奏却已经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走到五条悟的身边,抓住他靠着到栏杆。
越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她俯瞰山下的灯火通明,似乎从中找到了稻垣家宅所在。
“我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让你相信我,明白我出逃的原因。”
夜色静谧,风雪的呼啸声划过耳畔,也带来她的呢喃。
“我只是想活下去。”
绛红的长发随风飘荡,和她绯色的瞳孔相互辉映,恍若一朵红花执拗地在冰天雪地里绽放。
……
五条悟来恐山是因为五条家现任家主授命,让他祓除在山腰捣乱的咒灵。诚然恐山聚集了各式各样的灵体,好在棘手的咒灵主要集中在山头的太鼓桥附近,山腰以下的地带因为有很多地藏庙反而导致大部分三级以上的咒灵很难在这附近生存下去,这样的条件自然适合让五条悟锻炼实战经验。
任务本身并没有太大难度,可惜低级咒灵因为害怕五条悟身上的力量完全不敢靠近,一开始几乎没有什么进展,直到遇上奏之后才有所改善。毕竟欺软怕硬并不单单是人类的通病,咒灵这种趋于本能行动的意念产物更是如此。有奏当“诱饵”,使得他非常顺利地完成任务,再加上奏出乎意料的格斗技术,到最后他们竟然比想象中还早地回到五条家订好的温泉旅馆休息。
第二天下午,两个孩子刚出门便有一群人围上来,他们整齐划一地对五条悟低头行礼。稻垣家在咒术界名望也不算小,不过和御三家依然有有本质上的差别,如此派头让第一次见的奏被吓得睁大眼睛,下意识缩回五条悟的身后。
“老夫是五条作之介,想必您就是稻垣奏,奏小姐了。”
听到自己的全名,奏的身子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警觉地打量着对方——这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爷爷,穿着黑色的和服。他的行为举止和穿着总会让她想起太刀郎先生,不同的是她并不会害怕这位爷爷。
但她仍旧会有抗拒的感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即便是悟少爷在执行任务单独出行,五条家的下人也会守在这一带从而保证悟少爷的安全。”五条作之介看出奏的不安,蹲下来平视她的双眼,耐心地解释道。
“奏小姐昨日察觉到的咒力便是老夫不小心留下,没想到惊扰到小姐您,老夫在这里向您道歉。”
垂首的片刻,一抹感慨在老者的眼里闪过。
“稻垣家的仆人在和悟少爷分开不久后,也与我们的人有过接触。既然悟少爷选择帮助小姐,我们也不会做出有违悟少爷意向的行为。”
“谢谢。”
听到他那么说,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五条家的车在火车站门口停下,不等奏向五条悟和其他五条家的人表达谢意,五条作之介问起她日后的打算。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但首先要离开这里。”
坐在副驾驶的五条作之介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奏,她脸上的淡然与藏在眼里的无奈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脸上该有的表情。
关于稻垣家这个孩子,他也略有耳闻。
她的诞生承载着族人的希望,这一点上她和悟少爷相似,但她也是稻垣家第三位继承家庭诅咒的后人。
今日一见,她的确有天资过人的地方,却也受限于与生俱来的缺陷。
命运像是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自出生起就被迫承受诅咒与祝福。
“那你还没坐上火车就会被他们抓回去。”
一路上五条悟一声不吭,百无聊赖的表情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冷不防地说道。
奏盯着那对漂亮的蓝眼睛半晌,而后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六眼的话是不是能分辨出来,谁是普通人谁是咒术师,谁会威胁到自己。”
撇撇嘴,她脱下穿在最外面的衣物,不同之前明显是女孩子的款式,里面的衣服则是完完全全的男装。
“我完全不知道,只能认为大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接着从背在衣服里的小包中拿出一个有点炸毛的黑色假发,稍作打理后套在扎起来的头发外面。一通打扮下来,还挺像个毛躁的男孩。
五条悟沉默不语,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她后颈的条状的擦伤和密密麻麻的针孔,想起昨日看见的种种画面。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不免握紧成拳头,一时连她鲜艳的红色眼睛都变得刺眼。
“都走到这里了,不管成不成功还是要试试。”
最后戴上一副眼镜,透过镜片连她的瞳色变成了普通的黑色。
“五条悟,一路上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忙,”她对五条作之介也鞠了一个躬:“也非常感谢你们。”
“那我先……”
“小鸟游,这个姓挺适合你的。”
车门被打开一个缝隙的时候,五条悟毫无征兆的一句话止住她接下来的动作,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要不要跟我回五条家,小鸟游,奏?”
五条作之介的视线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落在五条悟身上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悟少爷,虽然稻垣家的势力不及御三家,但他们在咒术界也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明目张胆地带走他们家的人着实不妥。”
五条作之介左右衡量后开口提醒一句。
“是‘不妥’,不是‘不行’,”五条悟双手搭在后脑勺,闭上眼睛随意地靠在车椅上,一脸的不以为意:“那就拜托爷爷想办法了。”
五条作之介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他没想到悟少爷不仅搬出家主大人,还和自己玩上了文字游戏。本想再劝几句,回过头看了眼五条悟的表情,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就此作罢。
比起自己碰运气的方法,五条悟的建议肯定更可行,可起初她只是想请五条悟带自己离开恐山,她却在他的帮助下来到火车站跟前。
“五条,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你说过只要我帮你,你会为我做任何事,”对于奏的婉拒,五条悟似乎没有听见,继续自说自话:“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找不到人怎么办?”
“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我看着你。”
冰冷的态度中依旧不乏那份高傲,却给出了她最需要的条件,只是奏依旧在犹豫。五条悟侧目,见她双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顿时计上心头:“先给你一个报答我的方式吧,小鸟游。”
他的嘴角上扬,拉住把手一把关上车门,借这个机会将她拉近到自己身边。奏盯着那对突然逼近的蓝眼睛,大脑的思绪突然被清空。只见五条悟伸出一只手朝自己摊开:“你一直很宝贝的巧克力,分我一块。”
听到这里,奏慢慢回过神。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袋看上有点化儿了的巧克力,似乎也看见想擒着眼泪的模样。昨晚她扔了从稻垣家带出来的所有东西,除了它。这包巧克力总会让她想起弟弟,想起自己到底抛弃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鼓起勇气脱离稻垣家的。
所以她才敢一路走上恐山,最后她遇见了五条悟。
奏抬起头看向那张冷冰冰的脸庞,第一次从他的神色里感受到了暖意。
——要逃出去啊。
想对自己说的话被思绪牵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袋子,从里面郑重地拿出一颗巧克力放在五条悟的手上。
“请多指教,五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