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十九章 ...
-
灸莱的双手深深掐着他的白发：“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一定会知道。所以我总是在想着要如何告诉你、在什么时候告诉你，可是我太害怕会有像现在这样的局面，太害怕……”
灸舞冷冷道：“可你却有背叛我的勇气？”
灸莱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哀求而惶恐：“我没有！没有背叛你，真的，狄阿布罗魔尊只是让我帮他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他答应我，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
灸舞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声音竟微微抖颤：“无关紧要？比如想办法寻找机会让戒逃脱吗？”
灸莱双目里映着点点惊讶：“是。”
“那么你被抓去灭的那一次呢？是否也是你跟戒一起设的一个局？”
灸莱的神色中透着挣扎：“……是。”
灸舞静静冷笑，的声音依旧是不带温度：“这就是他答应你的不会伤害到我？”
灸莱一惊，忽然又开始止不住地抽泣：“不是的，不是的！那次是一个意外，不是的……”
灸舞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深深沉沉的一声长叹。
——你知不知道，每一场这样的意外，都足以要了我的命啊……
“还有吗？是否在这两天又有新的指示？”
灸莱小心翼翼地道：“……是。魔尊让我往你的灸亣能量水里加点无色无味的粉末，说是……是会让你精神紧张一点，以作为让他痛失爱将的报复。”
无色无味的粉末、无色无味的粉末……灸舞知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霎时间冰冻、凝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灸莱见他迟迟没有言语，只道他是在等着自己继续，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缓缓怯声道：“老哥，我知道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铁时空，为了它，你可以付出一切。但我也同样有最珍视的东西啊……”
灸舞低声道：“是什么？”
灸莱迟疑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青春。”
沉默。这个两人之间从来都有些禁忌性的话题，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以这样的方式被提起。
灸莱说得有些动情：“老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看看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哪怕一眼就好……我好想好想每天早上不是对着镜子数皱纹，而是可以像一个普通的青少年那样挤痘痘，我真的好想啊。”
灸舞努力平复着心中泛起的点点涟漪，声调却隐约软了下来：“可是小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青春的代价是我的死，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灸莱已泣不成声：“不会的……我……我真的没有想到，对不起，老哥对不起……”
灸舞只是摇摇头，倦意更浓：“小莱，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灸莱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并不是个问句。遇到这种情况，结果只可能是一个——监禁。幸而只到了监禁的地步，若是他真的犯了比这更不可饶恕的过错，灸舞不敢去想，自己是否下得去手。
凝固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匆匆流过，他不知道他以同一个姿势在同一个位置上呆了多久，仿佛想了很多很多，近乎把这一生都迅速而漫长地过了一遍，脑海中却始终有种空空如也的感觉。刺眼的四壁是他与现实之间唯一的联系，无时无刻提醒着他必须面对的无数新的问题与答案。
良久良久，鲜绿上映入了一抹柔和的墨绿。
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如同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见一个这样的他。她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他的脸，目光停滞在他此刻的双眸上。它们太空茫、太深邃，她读不懂它们，又无法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望着它们，于是便跟从着自己内心的本意，缓缓抚上了他的发丝，就像在安慰着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
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他竟哭了。
简单、直白的哭泣，连带着最原始的不住吸鼻涕的声音，没有半点灸亣镸荖·舞的影子。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这样放生啼哭的感觉，抑或是失去了那样的能力，却原来它可以回来得那么自然，仿佛想要放声大哭的念头已在他心中兜转了千百次。
她的心亦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她听到他说，浅梦，为什么偏偏会这样呢，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跟魔界有来往，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太多事。我为什么就没能再多注意他一点，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啊。浅梦，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她淡淡笑道：“如果是论把责任适当地归到其他人身上的本领，你的确是失败得不行。”
他还是笑了，尽管苍白。
又过了许久。
他的气息渐渐平静了下来，整个人都渐渐地重新被笼罩在独属于他的光彩中。浅梦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最不需要的一句话从来都是“你要振作”。眼前的人拥有着任何人都不得不钦佩的强大韧性，即使是当他经历了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短暂的歇息后他仍可以记得将自己的情绪排在最后面，绝不给他人造成一丝一毫的负累。
而他唇边重新挂起的笑容则明澈坚定得让她仰望，让她崇拜。
他看着她，对她说，浅梦，对不起。
“谢谢。”
已近黎明。
暗褐与墨绿一前一后地伫立在苍茫大地之间，衣袂飘飘，恍若仙人。
他们谁也看不见谁的神色，却听出了彼此声音中很多很多难以名状的心绪：“起雾了。”
“嗯。”
“第一次觉得雾色也可以这么美。”
“对啊，第一次。”
第一次。
尘烟渐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