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了如雪》木叶子.

12、惊风雨

　　皑皑白雪间一树红梅静静绽放。
　　习惯了银白的视线里忽的跳进了一抹鲜艳的颜色，昔云竟有些无措，站在那里怔怔的盯着那红梅，再迈不出半步。
　　遥远的记忆被揪扯着，久到似乎已是隔世。
　　还是总角之年的两个孩童坐在一棵梅树下，男孩抱着膝盖仰望天空，女孩将头偎在男孩肩上，双手环住男孩的胳膊，闭着眼睛，唇角尚余一抹微笑。
　　“寒哥哥，你为什么喜欢雪？”
　　男孩听到问题笑了笑，伸出手臂揽住女孩，低头看着她温柔的笑：“因为盈盈喜欢红梅花啊。”
　　女孩不解的眨着眼，男孩嘴边的笑意更加明显，仰头看了看上方盛开的红梅，轻声道：“你看，这红梅花，只有在雪中盛开，才会显得更美，不是么？”
　　白雪红梅，果真是好景致。
　　只是人，已再也回不到当初。
　　昔云迈开步子，慢慢朝那树红梅靠近，一步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她走得极慢极小心，仿佛动静大了，眼前的景象便会破碎。
　　终于走到梅树边，她颤抖着伸出手，一点点靠近那片殷红。却在即将碰触到那抹冰凉时，动作猛地一顿，视线微微向后撇了撇，沉声喝道：“出来！”
　　几个人影不知从何处掠出来，霎时围拢在她的四周。
　　昔云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挑起眼看着为首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然后混不在意的拈过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轻嗅。
　　男子看着她的动作，垂下眼想了想，仰头笑道：“云护法好兴致啊！独自一人出来赏梅。啧啧，这地方选的也好，景致实在是难得。”
　　昔云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放开梅花挑眉道：“呵．．．容在下说一句，在下与公子，好像不认识吧。”
　　“云护法不认得在下，在下可是知道云护法的鼎鼎大名呢。”男子的唇边仍是挂着笑，却往前迈了一步。昔云冷冷的瞧着他的动作，沉声道：“公子若是无事，就请带着你的人离开。若是存心找不痛快，就休怪我不讲礼数了。”
　　“礼数有什么用？”男子唇边的笑瞬间冰冷，连声音也降了几个调：“武林中很多时候是不讲理的。这江湖上的事，永远都和血字脱不了干系。云护法，你说是吧。”
　　昔云没有回答，男子一挥手，四周的人便围拢过来。昔云没有丝毫犹豫，手一抬，腰间的宝剑锵然出鞘，泛着微微的冷光。
　　行动间众人已拥到近前，举剑齐刺，昔云眉一挑，身子急转，宝剑磕过每一个人的兵刃。
　　叮！叮！叮！叮！叮！叮！
　　电石火光间，众人已被震的后退数步，瞪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女子。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内力，清辉教内藏龙卧虎，果真不可小觑。
　　迎面一人举剑飞快的向她刺来，剑到面前，昔云侧身一躲轻松避过，同时掌上急运功力，翻掌向那人胸前重重一拍，那人被震出丈许，仰面倒在地上，眼鼻不断流血。
　　青衣男子诧异的看着那人倒地，又猛地转头看向柳昔云，咬了咬牙一挥手，其余众人一起扑上。昔云凛然警觉，不待众人扑至身前，人已高跃而起，身子自半空中回转，宛如凤凰振翅，长剑当头刺下，威势慑人。
　　被刺之人急忙躲避，昔云在空中身形微滞，撤回剑一个翻身，脚点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再度跃起，刷刷几步在众人头顶上掠过，猛然一脚踹向欲擒她脚踝的一人，那人惨叫一声摔出去，昔云又是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被她打倒的人俱都承受了强烈的内力攻击，倒地即亡。众人一时都拉好架势，却无人再敢上前。正僵持间，昔云忽觉一股强大的劲风排山倒海般涌来，抬头一看，是那青衣男子不知何时闪到面前，袍袖一挥，昔云登时站立不稳，疾退数步。
　　慌忙持剑站好，昔云诧异的抬头看向那男子，一抹微笑兀自噙在他的唇角，眼神里充满了邪气。修长的身形，不失为俊美的皮相，武功好似也不弱。一时间竟想不出，武林中何时有了这号人物。
　　“你到底是谁！”昔云咬牙喝道：“我自问与你素昧平生，为何今日要和我过不去？”
　　“呵呵．．．”青衣男子又笑了，笑声中掺杂着一点点阴戾，颔首道：“不错，我与云护法素无冤仇。今日，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昔云听这话倒是一惊。柳昔云的仇家应是没有，她平日甚少出门露面。既然那人要杀她，目的应该是云沁盈。这幕后的人，知道她的身份？
　　“既是受人所托，姓名当然不便透露。”男子又开始邪气的笑：“云护法，多知道一点，对你并无好处。”
　　昔云咬紧嘴唇，那人却不再说话，直接向她扑来。
　　昔云一惊，慌忙举剑来迎。那人身形飞快，转眼来到面前，伸臂欲击，昔云来不及挥剑，忙提掌拍去，一掌拍在男子的臂上，却是一声闷响。昔云一怔，以她的内力修为，这一掌拍去旁人臂骨早断，而拍上这男子的手臂，却如同拍在金属铁器上一般，强硬无比，震得她手臂不觉发麻。
　　男子微微一笑，第二招又至，指风险险掠过她的脸侧，割断了几根碎发，昔云挥剑来砍，男子伸臂挡住她的手，二人双臂相击，昔云只觉臂间钝钝的疼痛。
　　男子挡住了她的剑，便欲再出招，却猛听前方一声低喝：“住手。”
　　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昔云和男子同时一震，昔云趁机跃开几步，回头看去。风墨一身黑衣在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一头轻软黑亮的发在脑后微微束起，一手负在背后，唇边挂着淡然的笑意，腰间挂着六泉剑。通身的气质一时竟无人能敌。
　　男子垂下眼去，半晌又抬起，勉强笑着拱手道：“风大教主，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风墨挑挑眉，眼神瞥向一边的昔云，轻笑道：“明明是你带了人，围攻我的护法，这句话，是不是该由我来说？”
　　男子强笑了两声，一使眼色，众人方犹豫着退回兵刃。
　　昔云看了风墨一眼，不行礼也不作声，垂下眼面无表情。
　　风墨也不在意，那眼神并不凌厉，却扫得在场的人微微一凛。一开口，声音清冷的如同地上的冰雪：“慕容公子，现在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青衣男子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前方气质不凡的男子，微微笑了一下：“在下所找之人只是云护法，与旁人并无关联。不过风大教主若是一定要牵扯进来，在下不过多费一点事罢了。”
　　“哦？”风墨挑眉，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按在一棵略粗的树干上，仍是略勾了唇角，轻道：“慕容公子要费的事，怕不止一点吧。”
　　说罢，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按在树上的手五指张开，内劲一吐，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震彻天地，顿时白雪纷飞，腾起的白雾浓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地上的石头冰块和白雪被震得飞到空中，又纷纷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大地好像都在微微摇晃，隆隆如地震。
　　众人惊诧之际再看那棵树，已经被强大的内劲震得四分五裂，化成了细小的碎片。
　　青衣男子和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半晌青衣男子方拱手道：“风大教主内力修为果然厉害，异于常人，在下佩服。”
　　风墨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青衣男子拧眉挥手，转眼间一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昔云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风墨，不是因练功不慎而走火入魔了么？怎么刚才，仍能爆发出那等强大的内力。既能如此，为何前几天又会弃马坐车？
　　正疑惑间，却见风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若有若无的皱了一下眉。
　　然后他抚着胸口，半晌没有挪动一步。
　　昔云诧异的向他走了两步，却见他的眉头猛地一紧，身子晃了晃，嘴一张，“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昔云大惊，慌忙跑过去，想要接住风墨急速下坠的身体。可她哪里承受得住风墨的力道，二人一起滚倒在雪地上。
　　昔云从雪地上艰难的爬起身，扑过去扶起风墨的头，见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唇边一抹鲜血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只好压住心底的慌乱，颤声唤道：“教主？”
　　风墨没有反应，她又唤了一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神色仿佛疲倦已极，唇一张，鲜血便又汩汩的流出来。
　　昔云慌忙抽出帕子替他去擦，雪白的帕子瞬间被染的血红。
　　风墨就那样看着她，没有动作，也不说话，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没有，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眼神涣散迷离。昔云的动作顿了顿，轻轻晃了晃他的身子：“教主，您．．．还好吧？”
　　风墨不动，脸上仍是那副表情，连眼神都未换过。昔云忽然不安起来，晃着他的身子急唤道：“教主？教主？你动一动，说句话啊。”
　　风墨仍旧没有反应，昔云更加着急，声音也大起来：“教主？风墨，风墨！你说句话，你别吓我，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