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青衫湿 ...

  •   一遍遍痛苦的回忆,回忆着往昔的痛苦。
      记忆深处有无法抑制的情感在揪扯,挑起无边无际的痛。沁盈紧紧闭上眼,强迫那些记忆从她的脑海中消失。
      一次次的发现自己的可笑,然后在绝望中让整颗心变得支离破碎。
      只因为不知不觉间,情根便已深种。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房间门口,整个人是透心彻骨的乏。
      她累了,真的累了...
      推开门进到屋内,视线滑过四周,却没有发现紫貂的身影,反手关上门,身子靠在门上,再顺着门慢慢滑下。
      她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后背倚着镂空的雕花木门,将头深深埋入膝间。过了半晌,复又抬起头缓缓站起,慢慢挪着步子走到里间。
      刚刚走到里间门口,她便吃了一惊。
      桌案边站着的那个女孩,是紫貂?
      紫貂轻皱着眉头,手里拿着一根毛笔,正全神贯注的往一张白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昔云感到很诧异,紫貂明明和自己说过,她是因为不认识字,才被派到风墨那里伺候笔墨的,怎么现在...
      昔云轻轻走到紫貂身后,想看看她究竟写了些什么,却在看到满篇歪歪扭扭的“沁盈”二字之后,惊的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骇然退步,“咣当”一声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紫貂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来,也面露诧异之色:“姐姐?”
      昔云呆呆的盯着纸上的字,紫貂见她满脸惊异,面色苍白。也吃了一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张白纸,便快步走过来,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姐姐,你不舒服么?脸色这样不好。”
      昔云突兀的转过脸来,视线直直的砸向紫貂。
      紫貂被她看得不知所措:“姐...姐姐...”
      “你会写字?”昔云开了口,却发现声音发出的有些艰难。若是...若是紫貂真的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就说明那个人一定也知道,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她还蒙在鼓里,而真相早已被他洞悉。
      然而紫貂却摇了摇头:“嘻嘻,我真的不会写字,姐姐要是问那个,”说着一伸小手指向桌子上密密麻麻写满“沁盈”的白纸,笑道:“那是我偷学来的,也只会这两个字而已,姐姐可不许笑话我。”
      偷学?昔云将心放下了半颗,紫貂单纯老实,该是不会对自己撒谎。想到这里,她强迫自己的嘴角向上扬了扬:“本事不小,去哪里偷拳学师了?”
      “我还能去哪里。”紫貂撇撇嘴,哀怨道:“天天不就是围着教主的书房打转,这字当然也是从那儿学来的。”
      昔云的头内响过“嗡”的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紫貂。
      紫貂却对她的反应浑然不觉,反而拉住她的袖子,笑着问道:“姐姐快告诉我,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古人有那么多的诗词,教主为什么巴巴的天天拿了这两个字来练字,弄到现在我都能模仿着写下来了,虽然写的难看了些...”
      她只能看到紫貂的嘴巴一张一合,仍在起劲的说着什么,可是接下去的话,她已经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紫貂的声音渐渐走远,远的直像是回荡在山谷中的清风。忽而又好近,近的直像是在耳畔的低语。四面的风吹过来,身子变得轻飘飘的,飘荡浮动着,竟如那河中的浮萍,此身唯有漂泊。天越发高了,云彩也似乎淡了。心就像行走在刀山之上,一个个的尖刃,一道道的血痕。
      紫貂发现她的不对劲,停下来握住她的手,唤道:“姐姐?”她却只是那样发怔,恍若不闻。唤了两声,蓦地却有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紫貂握住她的手猛地一颤,瞪大眼睛盯着那两行水迹,愕然说不出话来。
      七年了。自从那晚云家遭劫,她便再也没有了泪水。纵然心就像焚在炉中的香一样,一点一点化成灰烬,她也只是默默的承受。流泪这样的事太奢侈,泪水的滋味,她早已忘记。
      只是此刻,鬼使神差般的,她竟流下了眼泪。
      冰凉的水珠抚过脸颊,滴落到烟青色的衣衫上,绽开,洇湿小小的一点。再滴落,再绽开。
      眼中的泪,仿佛要流到心底里去。
      紫貂攥了攥她的手,又轻轻晃了晃。她方才缓过神来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抽出手来拿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紫貂拿过帕子,呆呆的看着上面的水迹,再低头看看她的裙子,喃声道:“姐姐,你哭了...”
      她恍若未闻,只喃声道:“我错了,对么...”
      紫貂听的疑惑,俯下身轻轻问道:“姐姐说什么?”
      她却仍只是自言自语:“我不能告诉他,他不能承认我。竟就只能是这样,生生错过...”
      紫貂听清了这句话,低下头去默然无语。

      日子一天天的流过,转眼,白雪便又铺了满地。
      风墨却下令,要在这个时候回总教。
      清辉教的总教远在韶乡,与曲阳相距七百里,虽说算不上十分远,但此时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路上积雪覆盖湿滑难走,再加上教主风墨因练功走火入魔而身体虚弱,不宜车马劳顿。种种不便叠加,众人都甚是奇怪为何教主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回去。大管事徐林曾去劝过一回,只不过是让地上徒增了几个茶杯的碎片而已,自此便也无人再敢有异议了。
      终于在二月的一天,人马启程了,一行人迤逦而行,雪地上划过马蹄和车印。
      坐在马车上,耳边响过的是车轮碾过白雪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昔云将车帘掀开一点点,看向前方那辆漆黑的马车,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风墨究竟练了什么武功,竟能走火入魔至此,半年的时间竟也未曾好透。若非实在支撑不住,他堂堂风大教主,是绝不会弃马坐车的。她轻叹一口气,却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不觉微微一凛,赶忙放下了车帘。
      车内紫貂正在打瞌睡,头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前进一晃一晃的。昔云拾起放在旁边的大氅,轻轻替她盖在身上,握着手中的暖炉坐在车内怔怔发呆。
      行了半月,终于临近韶乡县城,进城前,风墨吩咐在城外一片清静的树林中暂时休息。人马都停顿下来,教主不发话,自是无人敢喧哗,霎时间只留了铺天盖地的安静,树林中光秃秃的,一声鸟鸣也不闻。
      昔云吩咐紫貂在马车中休息,自己下得车来,同徐林打了一声招呼,便提步向树林中走去。林中的树在二月的寒风中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细枝微微晃动,仿佛因不胜寒冷而颤抖。
      脚踩在雪地上,吱呀呀的响动,昔云放轻了步子,一步步朝树林深处走去。深冬的寒风刮在脸上,是刺骨的寒冷。吹得她鬓边的几缕碎发飘起来,转眼又伏下去,然后又飘起来。
      绣花鞋的底本就极薄,此时踩在雪上,冰凉的感觉从脚底向上蔓延,那份凉意迅速肆虐到全身,却比不上心中的凄凉,沁入心底,冷彻骨髓。
      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这样走了多远,远到回头看看,视线中的一行人马已经彻底消失,昔云也未曾停下脚步。这样茫然的前行,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只是机械的往前走,走得越远越好。心中也不清楚到底在逃避什么,却觉得只有逃了,才能找到些许的安心。
      抬起头望向前方,依旧是望不到边的白雪,蓦地,一抹殷红就那样撞入了视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