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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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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沂,我好想你。
2018年的圣诞节,这天晚上在维多利亚港可以看到盛大的烟花点亮夜空,盖过繁星点点,漫天飘洒的彩纸,人类对发明一些浪漫的玩意总有着无穷无尽的想法,这天晚上人山人海,无限的可能的命运藏在这里。
谈宋刚结束了一轮巡演和专辑制作,拉着朋友跑到香港来过圣诞节,一星期时间,他们逛遍时代广场,在那边看了一场黄金圣斗士一比一复刻版模型主题展览,去五六层楼高的乐高中心消费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玩具。
一大早冲进海洋公园玩遍高空项目,然后去南极天地和帝企鹅合影,在北角犄角旮旯的老街道里吃热乎乎的咸粥和咖喱鱼蛋,在闻到顺着马路飘来的鸡蛋仔味时活像被勾了魂的汤姆猫一样嗅着味道去排队。
最后他们决定去维多利亚港坐渡轮然后在上面吃自助餐顺便还能看烟花表演。
起码在这天结束之前,他不知道悬疑和痛苦是什么,爱恋和欲望是什么,这几样东西只在电视上听说过,甚至思考起来也不用太费脑子,如果没有2018年圣诞夜在这天结束之前出现意外的话。
显然,故事的开始都是充满戏剧性。
当谈宋走下渡轮甲板,脚踩在陆地上还没有实感,甚至还有点晕船想呕吐的时候,他走进码头边一家咖啡厅想要一个垃圾袋,感觉实在晕得厉害,好像踩在云上飘一样。
一个趔趄,他撞到了一位客人,那人手上正端着杯外带的热美式,被谈宋撞得身子倾斜,下一秒滚烫的咖啡全泼在谈宋手臂上,立刻红了一大片。
“嘶——”谈宋立马就不晕了好像酒醒了一般,甩掉手上沾满的咖啡液,疼得龇牙咧嘴直抽气。
“抱歉。”那人扶着谈宋的手臂,端着他的手查看伤势。
“没事没事,我自己——”谈宋本也没在意这么多,毕竟是自己走路乱晃撞到人,于是他抬头想要跟那人说自己处理,不怪他。
但面前这个男人戴了副黑框眼镜,眉眼上挑,有着一双典型的桃花眼,双眼皮的褶皱像花瓣一样漂亮,柔美的样貌,鼻梁却挺拔,添了几分冷冽的英气,而且左耳耳垂上居然还有一枚银色耳钉。
谈宋直直盯着人家看,被勾得魂都没了,下一秒不知怎么就抽了,立马转了话锋,抱着手叫。
“啊——疼。”
后来谈宋想起来今天这一幕的时候,窘迫得在江沂面前说不出话,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大男人卖惨,亏他当时想的出来。
江沂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当即被骗得愧疚得不行,提出要陪谈宋去医院看看,还付了医药费,香港的医院多贵啊,心疼得谈宋直抽抽。贴心一如江沂,还把人恭恭敬敬送到酒店楼下,最后临走之前递了张自己的名片,让谈宋有事情随时找他。
半夜谈宋大剌剌躺在床上端详江沂的名片,把名片翻来覆去研究,姓名电话职业和联系地址写得清楚,简约大气,看得出主人的稳重细心。
“哟,居然还是同行。”既然是同行,同为说唱歌手,那就有话题多了,搞不好以后还能一起合作。
谈宋心里当即就打起了算盘,想着等回去之后可以以探讨专业的名义约他出来。
不过巧的是后来回国之后他接到了一个导演的邀请,去参加一档竞技类的综艺节目,去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江沂也在,再后来两人阴差阳错之下结成队友并肩作战,再后来,在谈宋不厌其烦的勾搭和猛烈攻势下,两人谈起了恋爱,至此,谈宋彻底掉进江沂编织的陷阱。
至于为什么说是江沂的陷阱。
事实上在2018年的圣诞夜那天,江沂一直坐在窗边喝咖啡,他也是来看烟花表演的,不过他发现了比烟花更吸引人的东西,那就是天真快乐的谈宋。
江沂就一直盯着他,看着他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上船,然后两个半小时后东倒西歪满脸菜色的下船。他当时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于是他端着咖啡走上前去打算制造一场偶遇,谁曾想这个世界上竟有谈宋这么笨蛋的人,走路不看路不知道自己晕船结果没带晕船药把自己搞得喝醉了酒一样,结果把江沂撞了满怀还差点摔个大马趴。
至于后来的综艺,那个导演其实很早就找上门了,但他一直没答应,直到在名单上看到谈宋的名字,当即就给导演打回了电话答应去参加。
当然了,这些内情江沂并没来得及告诉谈宋,因为两年后,2020年的圣诞节那天,谈宋就去世了。
“谈宋你呆在家别乱跑!别出门!等我来找你!”
谈宋不明所以,但江沂在电话那头焦急的大吼。
电话挂断,两秒后,一阵刺痛袭来。
“啊——。”
谈宋下意识扶住了玄关处的柜子,那种尖锐的痛感伴随着一阵针扎一样的耳鸣,好像用锥子剖开他的颅骨一样往脑髓里去,疼痛几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眼前是白茫茫的光亮,完全看不清东西,只有模糊的光影。
瞬息之间他抓住了什么东西,好像回想起了什么遥远而重要的大事,控制不住泪腺般不停的流泪,跪在地上挣扎着从上面的柜子里掏出了他一直在用的日记本,沙沙写下几行字,接着扔下本子,夺门而出,随便拦了辆停在路边的空车就往医院去,他在医院有一个脑神经科专家朋友,也许能找到什么办法,解开他死亡的闭环,或者拖延死亡时间。
但当看到朝他冲过来的油罐车时,他沉默的闭上双眼,绝望的将头砸在车后座的靠垫上。
果然,终究还是躲不掉。
当爆炸声响彻云霄之时,□□毁灭,意识消散。
江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咚”的一声,谈宋的后脑再次磕在金属椅背。
“痛,太痛了……”
谈宋捂着后脑,这种意识和灵魂被瞬间抽离出来的感觉他真的再也不想体会,每次都让他直冒冷汗。
这样永无止境的循环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现在都已经死习惯了,只是每次撕裂的疼痛都让人后怕。
第五十二次。
每一次每一次,谈宋最大愿望都是再见江沂一次,每次他都舍不得走,他十分贪心的,想要留在江沂身边,但从第一次开始,他就被永无止境的循环困住了,好像永远都出不去了一样。
而且每一次在江沂要拦住他改变他死亡命运的时候,他就会彻底想起之前每一次循环的记忆,然后带着令人崩溃的满满绝望走向死亡。
而每一次在他重新踏上新的循环时,在那一层透明屏障对面,那辆江沂乘坐的叮叮车驶来与他侧身而过时,那层屏障都会剧烈抖动,紧接着谈宋就会忘记所有之前的事情,变成那个2018年的谈宋。
他尝试过在那辆车到来之前下车,但是一是时间紧迫,二是香港治安太好了,没到站,司机和乘客会用各种方式拦着他不让走。
谈宋再次颓废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死后,江沂怎么样了,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大概会很伤心吧。不过还好,过一段时间就能走出来,好比他一次次循环往复。
但这样也好,自己一次次死亡总好过让他面对江沂的死。
于是时钟走到某一刻,前一秒天人永别的两人再次相见,擦身而过之后,谈宋清亮的眼眸再次变得茫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计时结束,第五十二次循环正式开始。
夜晚,谈宋摇摇晃晃下了船,在朋友的搀扶下,发誓自己再也不来看什么烟花秀,以后绝对不再坐船,这实在是,太遭罪了,他在上面饭都没吃多少,光抱着垃圾桶咣咣呕吐了,一点也不值这个死贵死贵的票价。
他沿着街边慢慢走,前面有一家咖啡店,正好进去要个塑料袋,感觉那阵恶心的劲儿又回来了。
当他虚浮着脚步踏进咖啡厅的木地板时,谈宋还是觉得眼冒金星,看人都有双影,下一秒就撞到了人。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手握到了一起,指尖传来的热意,烫得谈宋一哆嗦。
于是时空交错四周的环境不断在光影之中变换错乱,一幕幕画面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放映。
——叮。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回溯,再睁眼时,谈宋眼里早已盛满泪水。
“江沂……”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搂着江沂的脖子,埋在他颈窝放声大哭,千方百计的努力,堆积成山的思念让他控制不住自己,他难过极了,每一次死亡,离开江沂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难过,这么想哭。
江沂一开始惊讶得僵住了身子,接着便伸出手,把他牢牢抱在怀里,裹进大衣,就像异地多年终于相见的恋人。
哭了许久,直到周围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谈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和冒昧。
“抱歉,我就是,太激动了。”
谈宋用袖子擦掉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触碰到江沂指尖的瞬间,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却没有和每次恢复记忆一样的剧烈疼痛。
他下意识抬手要查看手臂被咖啡烫伤的伤势,却发现并没有预料中的烫伤。
这就怪了,事件改变了。
如果说他每次死亡的方式不同是因为江沂的阻拦,那在认识江沂之前的事件并没有人为修改,甚至在之前的每一次咖啡都泼到了他身上,而这次,他甚至手上都没有咖啡。
在这沉默的一分钟内,谈宋的心思百转千回,突如其来的改变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不对,他之所以每次死亡的方式是因为江沂的阻拦,可江沂怎么每次都能知道什么时候呢,那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江沂他也……
为了证明这个疑惑,他试探的开口。
“江沂……油罐车爆炸那次,我坐的那辆车车牌号是多少。”
他颤抖着声线,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捏着江沂的袖口,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
“川A·J0455,我怎么会忘呢,有多少次,我差点就拦住你上那辆车了。”
江沂定定的望着他,含着笑意,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谈宋,五十二次,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沂在经历了数次死亡和见证谈宋死亡后,穿越的时间终于一直倒退到了他们认识的这一天。于是他不再重复曾经哄谈宋的那种偶遇把戏,而是迫不及待的要与他见面,哪怕他不认识自己。
但没想到的是,谈宋一直都在穿越的闭环里,每次都会失去记忆,所以才会在江沂每一次重复的时候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在刚刚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他回忆起了全部。
五十二次,费尽心机的穿越时空,所求重新相识一遍,想再见你,要扛得住隔世的悲欢,世坦途,他们跨过沉沦的一切向永恒的循环开战,五十二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从不退缩。
“所以你是在我死后的第二年也就是2022年,跑来香港坐叮叮车,还在对面看到了我!可是,可是我也看到你了啊,每次穿越的时候,都会在车上看到对面的你,但我是在2018年看到你的。”
谈宋和江沂面对面盘腿坐在酒店的床上交换这么多次以来两人的经历,看能不能得出解开的方法。
“你说当时中间有一层透明屏障穿不过去?”
江沂把玩着谈宋的手,对着那两只手又揉又搓,像稀世珍宝一样。
对于出现的屏障,江沂并没有发现,因此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2022年的车上见到的是2018年的你,而你在2018年的车上见到的是2022年的我,那层屏障有可能就是时空交错的结点或者时空之间的保护层之类的,然后你所说的屏障突然震动,我觉得应该是因为爆炸。”
“爆炸?”
谈宋本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些线索,听到江沂说的爆炸后,顿了一下铅笔尖断了一半。
“对,我之所以能穿越过来是因为我每次都会在那趟车上遇到爆炸,然后接着就回到过去,你那边的震动可能就是我这边的爆炸引起的不同时空间中交错事件的空间震动。”
“你、你每次都被炸死然后……你怎么这么傻你干嘛非要去搭那班车,你、你不来找我不就好了!我都在本子上写了说这是个危险重重的死局你干嘛还硬冲进来!”
“你痛不痛啊笨蛋……”
谈宋满脸错愕,他不敢相信江沂是冒着多大的危险,如果失败的话他就会永远死在2022年香港的爆炸里,他心疼得用力推着江沂的胸口。
江沂轻轻抓住了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痒的那双拳头,左手合右手把他两只手都包进自己的掌心。
“如果我不来找你的话,难道让你一个人一直循环下去?然后苟且偷生到老了死了都不知道曾经有无数次谈宋在无限死亡里等我?2022年没有你的世界很枯燥,很难捱。”
“我也曾经想过如果2022年不去香港的话也许我就不会一次次重生不会进入这个循环,但是如果不来的话,我去哪里找你,我还能在哪里见到你,除了一次次交付自己的姓名,我别无他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啊,谈宋,我来了。”
他低头吻上谈宋的骨节,温热的鼻息喷在掌心,烫出一层薄汗,皮肤微微泛红。
“我愿意用我微不足道的生命,换取一次次与你相见的机会。”
对面坐着的谈宋早已泣不成声,在一次次循环里,他体验了各种各样的死法,但每一次都默默承受下来,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即便浑身骨头都要被一段段拆碎了,四肢百骸的神经都要被一条条剔除凌迟,他都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只要一想到下一次他还能见到江沂,就好像被赋予了无限的生命力,即便被千人踏万人踩,他都能拍拍身上的灰再站起来,以那个干干净净的样子去见下一次的江沂,他总想他最好的一面,最坚强的一面留给江沂。
即便江沂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些污糟的事情他一人承担足矣,炙热的太阳,明媚的彩虹,清凉的海浪,这些尘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应该让江沂拥有。
而现在江沂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自己跨过了一次次的死亡和牢笼,踩着森森白骨,历尽千辛万苦来救他,来跟他并肩作战,他就彻底忍不住了,就好比在外受尽欺凌都能咬着牙不放松的孩子,遇到最亲近之人的一声关切,立马就把脸埋在掌心里痛哭。
原来这些痛这些自己建立城池营垒,只要在江沂的一句我来了之下,就能轰然倒塌。
谈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岁岁年年,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