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满城》霁月桑和

6、最后的筹谋

　　半晌，她才出了院门，拐进一个偏僻小巷，高声喊道：“跟了我一路，现身吧”
　　宋允知这才从房顶跃下，搔了骚头
　　“莫非我看走了眼，姑娘是个高手？你头都不回，怎知有人？”
　　孟锦舟次次都能未卜先知，如有天助。

　　他昨日回家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孟锦舟有傍身的手艺，并非走投无路，嫁他就为了骗三百两？怎么可能嘛！
　　莫非是有坏人看上了他的盛世容颜，做局虏了他去做男宠？
　　若当真卖到京中供王孙大臣们狎玩，大家都是熟人，他这脸要是不要。
　　他埋头在被子里，羞愤的直捶床。
　　想找孟家退亲，但那三百两银子，他又舍不得。
　　于是他决定先调查一番，一早蹲在了孟府。

　　七七八八摸了个差不多，才放下心来。
　　见孟锦舟出来，更是好奇她出嫁的动机，左右无事，一路跟着。
　　他不知，夜雪早已化成了点点水渍，他穿房越脊，一举一动孟锦舟看的一清二楚。

　　孟锦舟恼他昨日当众调戏，板着脸说：
　　“眼下我无处存身，要跟你入兰园，日后于银钱上必千百倍的奉还。
　　但君子重诺，人前人后的还请您记得与锦舟的盟约，别有轻薄之心才好。
　　若逼死了我，人命官司只怕王爷担待不起！”
　　她若一头撞死，事情闹大了，一个落魄王爷谁愿作保。
　　何况和他父亲有些恩怨的人还在庙堂之上盘踞高位，晾他也不敢。

　　宋允知知她为何恼怒，也不争辩，连连认错赔罪。
　　他看不得女孩子生气受委屈，知错认错是他的长处，但是改与不改，且待性情到时再做分辨。

　　孟锦舟也知昨日是做戏，想到在马车内他都没有轻薄于她，这才缓和下来。
　　二人一路走到首饰铺子，孟锦舟将被孟锦岚砸坏的玉佩交于伙计，
　　嘱他用金缮之术修复，订了日子来取。
　　宋允知远远的看了一眼那玉佩，自顾自嘟囔着：“怎地如此眼熟”
　　孟锦舟疑惑的交给他，宋允知接过玉，左右翻看，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孟锦舟叹道
　　“依你幼时的处境，不知见了多少好东西，什么珠宝不眼熟。这玉佩是我娘的遗物。”

　　从首饰铺子出来，孟锦舟嘱他，要赁轿子、装点兰园、请个礼生，至少全了宋允知父母的颜面。

　　一日转瞬。

　　孟锦岚一开始还大哭大闹，宁死不从。
　　孟远章因有孟锦舟跳窗的前车之鉴，派人把她看的牢牢地，连孟夫人都不让进。
　　她绝食抵抗，形容枯槁。
　　孟夫人求孟远章让她进去劝劝，总得孟锦岚心甘情愿才不至于在成婚时闹出什么乱子。
　　孟远章觉得有理，才让他们母女见了一面。

　　孟锦岚一见她母亲直接扑在了怀里，大叫着：“娘亲救我！”
　　孟夫人也直流眼泪
　　“认了吧孩子，秦家也未必就是死地，万一他那几房偏巧就是重病暴毙呢？
　　你打起精神听娘说”
　　孟夫人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女儿，
　　三丫头四丫头是孟夫人娘家远房表妹嫁进孟家生下的，人不上两年就去了。
　　孟夫人待她们也极好，只是一片慈母之心，全都拴在了孟锦岚身上。

　　即使坏到这般田地，她也得搏一搏。
　　“我让翠珠去服侍你，她入府多年，胆大细心，
　　你在秦家处处当心，有何不妥，都说于她，她每三日去趟西街水粉铺子和李嬷嬷碰头，
　　若他们真的敢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娘就是告御状也要救你出来。”

　　听母亲这么说，孟锦岚似是生出了几分希望，她恨恨道
　　“都怪孟锦舟，这个贱人，我恨不得剥她的皮、抽她的血”
　　她母亲看她有了力气，忙把饭食端给她
　　“她跟你同一天出嫁，你爹还让我在礼程仪制上备两份一样的，生怕来接亲的秦家人笑话。”
　　“什么？跟我一样？她也配！
　　她的喜服在哪？我要亲手扯拦了，让她光着身子出门”
　　“傻孩子，亲自动手坏了你的名声，娘自有办法。
　　想跟我岚儿平起平坐，也要看她消不消受得起”
　　孟夫人又屏退了下人，拉着孟锦岚的手细细的嘱她婆媳之道、管家的分寸，又将夫妻房中之事一一说与她听。
　　孟锦岚只听得面红耳赤，却也不敢遗漏，一一的都记下了。

　　孟锦舟正在房里发呆，门被孟夫人一把推开，她吓了一跳。
　　他们之间早都撕破了脸，孟夫人也无意客套。
　　“你爹答应你的嫁妆已经备好了，明日随你一同过去。
　　吉服的成衣铺和岚儿是一家，伙计一会送几件过来，喜欢哪件你自己挑。
　　再就是开脸的婆子也和岚儿是同一位，别的就看宋小王爷如何安排了。”

　　孟锦舟深深一福：“夫人费心了，锦舟感激不尽”
　　“我受不起小姐这一拜，明日之后，咱们后会无期吧”说罢她下楼去了。

　　孟家两个女儿同一天嫁入官家贵门和天子之家，消息早都传遍了。
　　来贺孟锦岚的人几乎踩破了门槛，都是秦道台的人情。
　　孟远章收礼收到手软，自是欢喜。
　　孟锦舟却无人问津，唯一的礼物就是西街的水粉铺子送来的一套姑娘出阁用的瓶瓶罐罐，
　　都是她没见过的上乘好货。
　　胡掌柜一脸谄媚的说她做了夫人定有结交亲贵小姐的好机会，盼着能多给他几单好生意。
　　佩儿看他同样的话，同样的东西也照搬了一套到孟锦岚那儿，气愤不已。

　　孟锦舟还没劝她几句，徐记成衣铺的伙计果然就端着几件吉服来给她挑。
　　大红的颜色极是夺目，夹丝的锦缎腻腻的滑手，挑秀的花样也是精致，佩儿惊喜道
　　“老爷总算没亏待小姐”
　　伙计忙说：“那是，这几件比大小姐的那件还贵重呢”
　　孟锦舟不屑的一笑
　　“那可真是难为夫人了”
　　她随手选了一件让伙计退下，便闭了门再不出来。

　　她要养精蓄锐。
　　孟夫人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下了这样大的本钱置她于死地。
　　怎么也要回敬她一份大礼，才不辜负她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