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成长小记》陈小晨

2、第2章 那年仲夏

　　穆国公府的独生子赵锦桓年约十二，五岁启蒙，诗经等书自不在话下，理论学术、经史类正在研读。因此，来到程家的书塾，感觉如鱼得水。而国公的侄子赵锦年于读书上并无大志，只爱这热闹的氛围。
　　其实男女即使同堂授课，中间也是隔了屏风，倒不是凌云朝的管制，一则是不想让其他被拒绝的人家觉得程家攀附，二则让子女读书才是程家办书塾的初衷。虽说穆国公家与岳家有远亲，但他倒真不想用女儿去攀附这样的权贵。勋爵人家眼看着烈火烹油，谁又知道后面会是什么局面呢。当今圣上登基五年，眼瞧着行事风格与老皇帝不一样，圣意难测。若不是顾及王氏的面子，他非得坚决拒绝不可。因此在国公家子弟来之前，就对自己儿女进行了规训，若有心生攀附的，家法伺候。
　　金安老心中也知道府丞之意，若不是程章杰在四年前帮助过他转圜了一些事，他确实也不愿收这些勋爵子弟为弟子。金安老十年前致仕，他本是属于那种坚持原则，虽能作锦绣文章，却从不溜须拍马之人，任文渊阁大学士期间，独善其身，因不善交际，顿感疲乏，向老皇上辞了官职。争奈家中子弟却牵连进一些腌臜事中，幸有程章杰打通关节，判了个罚没钱财若干了事，否则自己不仅名声不保，子弟是否能保证全须全尾地从顺天府出来，也未可知。程章杰施以大恩却不端着架子，仍恭敬地对金安老说，仰慕他地风骨及才华，擅专了一回，倒像是金安老欠了他的人情。
　　闲话少叙，话说赵锦桓和赵锦年来此读书约摸半月有余，虽与程家女孩儿互动不多，但仍摸清了几个小孩的脾气。二小姐程若岚大气端正，四小姐程若娴机敏善思，七小姐程若媖年幼可爱，虽未进学堂，偶尔来缠着四小姐的样子，也是惹人怜爱。而程家的男孩子，程廷辉自不必说，名副其实；三子程廷玮读书也是认真刻苦，五子程廷威稍显顽皮。
　　按辈分，赵锦桓和赵锦年应当是程家这几个小孩的表哥。但一表三千里，所以为显亲昵，他们让这几小孩儿都喊他们哥哥。只有程若娴总是坚持规规矩矩喊表哥。
　　金安老时时会布置一些作业，让几个小孩儿写一些策论，以此来发现个人的特点，因材施教。
　　若论文章立意观点，程廷辉、赵锦桓、程若娴三人分属头等，只因程若娴为女子，即使文章通透，对未来的作用也不大。
　　所以赵锦年有时候会在放学的路上拦截她，问她如此刻苦为何，不如学他做一个逍遥闲人。程若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对读书有一种莫名的喜欢，但她只淡淡地说：“锦年表哥，人生一世，即使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也需将日子过成不一样的风景吧。您是富贵人家，自然不懂我们这贫寒人家的内情。”听到这句话，赵锦年想吐血，顺天府丞还算贫寒人家，那么天底下的人都不要活了，而且听自己父亲说，程章杰有望接任顺天府尹，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于是笑呵呵说：“小鬼头，我可知道你爹爹要升官了，还贫寒人家，你要让我笑死吗？”
　　程若娴听了，呆了一呆，虽然日常常见父亲，却不知道他又要升官，看来父亲的低调是真的刻在了骨子里。赵锦年看她发呆的样子，心知，她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想着真好玩。
　　事后，赵锦年把这个片段告诉赵锦桓的时候，赵锦桓笑了一笑，说：“你以为天下的人都像你这样，得了个什么宝贝恨不得昭告天下，若娴妹妹不似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对这些仕途经济不感兴趣。”、
　　其实程若娴听着这些话的时候，也想找母亲去问问，但她不敢，母亲于这些事上对她管教很严厉。虽然她每每看着父母恩爱，但是每当年节的时候，父亲与大夫人总是拿出那样高高在上的款儿，让她觉得很陌生很遥远。每当这个时候，母亲也不会去凑热闹，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写写画画。
　　而私下里的父亲，却总是把她抱在怀里，举得高高，让她有种踏实的感觉。
　　不几日，赵锦年在放学之后，拦住程若娴，说：“若娴妹妹，我给你带了几块西域的吃食，是刘将军家的妹子专程到我家送了许多，我瞧着味道很好，给你带了一点，你且悄悄拿去吃。”说罢，递了一个精致的木盒过来。程若娴哪里敢接，急急忙忙跑远了。
　　等赵锦桓和程廷辉慢慢谈论金安老布置的策论走过来时，赵锦年还在发呆。
　　赵锦桓看着赵锦年手中的盒子，知道他又碰壁了，心里小小雀跃一下。
　　端午前后，赵锦桓给一起求学的程家兄妹都送了一份礼物，说端午期间要随父去祭祖，就提前预祝各位端午安康，当然这些节礼少不了老师金安老及程家众位长辈。程章杰感叹，勋爵人家做派毕竟不同。
　　程家三姐妹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红木雕刻花纹的盒子里放着玉粽子，手触之微凉润泽，是上好的冰种。端午这天，筵席过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程若娴打开木盒子，发现里面有个机关，原来是一个夹层，里面还有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服饰就像她平时着的月白裙褂，连下巴那颗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娃娃底座写着两个字——“慕鸿”。她突然想起那句，“宛若游龙，翩若惊鸿”。
　　但是她知道，不论发生什么，赵锦桓始终都是小公爷，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是世间罕见的人物，距离太遥远。于是，偷偷把这个泥娃娃收藏在自己床下自己偷偷安装的暗格中。她又去看了看媖妹的礼物，盒子和玉粽子都是正常的，没有暗格。心里惶恐又有着些许甜蜜。
　　明年小公爷、哥哥程廷辉、赵锦年就要参加春闱了，剩下的日子，还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呢？程若娴既有期待，又有惶恐。
　　林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她知道，无论怎样，小公爷和自己的女儿都隔着鸿沟，但她也不愿去戳破这些，也许随着年岁过去，会冲淡很多事。
　　程章杰的晋升委任状端午后就已经下发，作为顺天府尹，他更忙碌了。林氏总是能在他辛苦的时候，给他准备好他需要的、喜欢的吃食，也能倾听他的一些絮叨。他有时候想，如果能先认识林氏，是不是会坚决要娶这样一个大娘子呢。但是他也回想了王家在仕途之初的助力，如果没有王家，他也没有办法认识林氏。因此，只能内里宠爱一些。鱼水之欢时，只有林氏给他的感觉，是幸福而美满的，是充实而自在的。
　　对于家里的三个女儿，他更爱重的是若娴和若媖，总觉得庶出的身份，是给了她们姐妹的桎梏。
　　若岚被大娘子照顾得很好，教育得也很端方，他很放心。对于若娴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儿，倒是心生几分担忧。林氏就拿着出生那日的彩虹来说项，劝慰程章杰不用过于担忧。

作者有话说

　　每个女孩儿年少懵懂时，都会有那么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子，虽然他们也许在以后与自己再无交集，但那些两小无猜的情景，是最珍贵的。希望大家都还记得那个年少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