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少年郎》杨三妙

4、第 4 章

　　王大力在谢小星耳边吹了声口哨，并向后面努了努嘴，谢小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是厨房的后门。

　　火锅店的生意已接近尾声。谢小星擦擦手走出后门。在后门街对面的路灯下倚着一位高挑的黑衣女人。

　　她就是舒清。女人正有些无聊的看着的自己的鞋尖。看到谢小星出来了，眼睛一亮，赶忙正正身，微笑的走向谢小星。

　　女人走到谢小星面前，她进一步，谢小星就退一步，始终与舒清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舒清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她率先放弃了这种幼稚的博弈。此刻的谢小星在舒清眼里就像一只警觉的小狼。

　　“你来做什么？”谢小星问。

　　舒清笑了：“来看看欠我钱的人跑了没。”

　　谢小星不擅长应付这种幽默：“我……我现在没钱。”

　　“我知道。”舒清点头，从长风衣里拿出一长方形的盒子：“给你。”

　　原来是一部手机。

　　“为什么给我？”谢小星不解。

　　“那天我看见别人找你要微信，你说你没有，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没有手机。”舒清回答。

　　“我是没有手机。”谢小星瞟了一眼手机：“手机很贵的吧？”

　　舒清摇摇头：“不贵的。”

　　“那我也不能要。”谢小星拒绝。

　　“拿着吧。”舒清想向前一步把手机递过去，没想到谢小星却像小兔子似的跳开了。

　　舒清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可爱。

　　“不用，无功不受禄，我还欠着你钱呢，怎么能要你的手机。”谢小星再次拒绝。

　　舒清早料到他会拒绝：“这不算是送你，我只是害怕你那天跑路了我找不到你，这手机只是暂时给你联系用的，等你以后把钱就要还给我的。”

　　“这……”这理由很不错，谢小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拿着吧。”见谢小星没有再拒绝，舒清直接把手机塞到谢小星的手里，为了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大步流星的回到了车里。

　　谢小星站在原地，有一些不知所措。

　　别人给的贵重东西，应该是要拒绝的。他想起了小时候，别人只要一给糖果给他，他妈妈就教他，不要拿别人的东西。其实他很想要吃那些糖果，可是家里总是没有，只有无数的啤酒瓶子。
　　后来教他礼数的妈妈也被打跑了。

　　谢小星看着手机，他的心里是很想要的，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没有手机电话是多么的麻烦，谢小星常常陪苏蕊去医院，深知没有联系方式的麻烦，况且他也是一个年轻人，别人有的自己总是没有。

　　所以从小的教导的礼数教他应该拒绝别人的赠礼，他照做了。但舒清给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时，谢小星沉默的没有拒绝了。正如舒清所说，她是怕谢小星跑路才给一个手机以便随时联系上。谢小星怀着私心赞同了她的说法。

　　“啧，怎么是个国产手机呀？”王大力突然从谢小星身后冒了出来，他一把夺过谢小星的手机盒，无比嫌弃的把玩了几眼，就扔回谢小星怀里。

　　“哎呀，你说她开那么好的车，怎么的也得送这个呀。”王大力做了个咬苹果的动作。

　　“这女大款也太小气了吧。”王大力说。

　　谢小星听到了他话里话外的嘲讽，也不想与王大力多费两句口舌，白了一眼他就离开了。

　　此后的一个月里，舒清常常会来光顾火锅店。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言语。有时候舒清借着上菜的功夫，会与谢小星闲聊两句，总是舒清问一句，谢小星答一句。舒清也不是谈话的高手，两个人的相处的气氛沉默且尴尬。

　　舒清送给谢小星的礼物，谢小星拒绝了。舒清提出的约会，谢小星也拒绝了。

　　有时候舒清会在谢小星下班的时候等他，想送他回家，但都被谢小星拒绝了，除了收下了那个手机，谢小星拒绝了舒清所有的示好。舒清没有贾珍琴脸皮厚，一般谢小星拒绝后，她也不会再接着纠缠，常常是她乖乖的给谢小星让路，然后安静地看着谢小星的削瘦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之中，有一点儿像喝醉酒的痴汉。

　　像啊，真的像周培，还比周培好看些，但是周培从不拒绝她。

　　舒清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发呆。那部她给谢小星的手机，手机里弄好了一切，里面那个微信，每天晚上舒清都会发一句：在吗？

　　但是谢小星从来都没有回复。

　　手机亮了一下。是贾珍琴发的语音消息。

　　“怎么回事儿啊，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吗？明天下午两点的股东大会可别忘了啊。还有啊，那个桥的进度怎么样了？你可得亲自过去盯一盯呀。”还是熟悉的女高音，贾珍琴的声音尖锐，在安静的夜晚总是得显得有点刺耳。

　　舒清倚着栏杆，在欣赏这个城市绚烂的夜景。听到了贾珍琴的语音，舒清只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刚才她还在想该不该给谢小星打电话，她害怕两个人没有话的沉默。贾珍琴的话反倒提醒了她，她最近的注意力大都在谢小星这边，手头上的事儿疏忽了很多了。

　　眼下还是把手头的事好好理一理了。

　　这几天舒清没有来。

　　“谢小星呀，今天那位女土壕也没有来呢。”一位胖胖的阿姨说道。

　　“小星呀，人家女土壕约你，你不要总是拒绝嘛。人家有钱人身边投怀送抱的人多了去了，那个有那么多耐心一直被你钓着嘛。”另一个阿姨也跟着说。

　　谢小星没有理她们，他一个人把消毒公司送来的消毒餐具从货车上卸下，两位阿姨见谢小星没有搭话，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继续摘着菜，她们的话题又换到了自己那懒惰的儿媳妇上来。

　　谢小星早就习惯了大妈的八婆与嘴碎，他抱着一大筐消过毒塑封好的餐具走进了大厅，瞟了一眼大厅靠窗的软座。

　　如果那个女人来了，就是一定会坐在那里，一个人安静的吃饭，时不时的往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或者审视周围吃火锅的高声笑语的旁人。时不时谢小星的眼神会与女人的眼神对上，然后谢小星慌张的躲开，只有女人的眼神坚定，不会躲闪。

　　谢小星知道她一直在看他，但有时又感觉不像是在看他，仿佛好像只是在透过他的身体在遥望另一个人似的。

　　谢小星好想问她一句：“我是不是跟某个人长得很像？”

　　大概是习惯了她每天的到来了，如今空空的坐位总是让谢小星不由自住地去望上一眼。

　　他想起了她坐在窗边侧脸的样子。

　　他想起了她在后厨外坐在车里弹烟灰的样子。

　　他想起了她在路灯下无聊看飞蛾的样子。

　　如今见不着了，谢小星的心里竟有一丝失落的感觉。但是谢小星不明白自己的感觉，他把它归到了心情不好一类。

　　心情不好的谢小星冷默的接过点菜单，他没有收敛眼里的冷光。点完餐的眼镜女客在谢小星转身离开后，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压低声音喊道：“看到没有？真的好帅哦。”

　　两个女伴也激动的点点头。

　　“真的是好帅哦，怎么会来做服务员啊？”

　　“我给你们说了要带你们来看超级大帅哥的呀。”眼镜女客一脸的骄傲和得意。

　　“真的帅，但看起来也好小的样子哦，而且看起来有点冷淡和凶哦。”其中一个人说道。

　　“超凶的冷系小奶狗？怎么听起还有点的带劲儿呢。”

　　“怎么，想老牛吃娕草吗？”

　　三个人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喂，你是怎么发现这块新大陆的？”

　　“哎，我还不是听我公司里的老阿姨说这家火锅店的有个小帅哥的。我当时还不信那些老阿姨的眼光呢，后来跟她们来聚餐的才发现原来的老阿姨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那还得感谢老阿姨呢，不然我们几年都不会来一次老城区，那不是一?子都发现不了。”

　　“说真的，我觉得他长得比那些偶像还好看呢，要是好好包装一下，那还不得炸天呢，我要是星探呀，立即就得把他签下来。”

　　“可惜了，只是一个服务员。”其中一个说道。

　　再好看的服务员，也不没有票子好看。

　　“哎呀，你怎么回事呀？”

　　一位身材臃肿穿着黑纱连衣裙的中年妇女突然惊叫起来，刚才她起身时，正好撞到了端着锅底过来的谢小星。

　　这个火锅店的特色是老汤，锅底是弄好的红油锅，谢小星也是猝不及防,锅里的红油汤撒了出来，正好撒在中年妇女提起来挡在胸前的手提包上。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你说，这怎么办？”黑纱女人愤怒的质问道。

　　“对不起。”谢小星有点被吓了，端着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对不起？你知道我这是啥子包吗？你知道我这包多贵吗？我这包买成八千多！”女人强调着。
　　另两位服务员见了，赶紧过来收拾，光头老板也跑过来了。

　　“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光头老板训斥道：“还不赶快跟客人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小星鞠躬道歉，态度诚恳。

　　但女人不依不饶：“这是你一句道歉能了的事吗？我这包这么贵，沾了你油水都没发用了，你们得赔偿！”

　　一位女服员拿了一条干帕子跑了过来，给女人的包擦拭干净。“莫生气嘛阿姨，我给你擦干净。”

　　皮质的包其实帕子一擦就干净了许多，黑纱女人怕包真的被擦干净了，甩开了女服员的手说：“不行，你们要赔钱。”

　　坐在边上的同伴也帮着女人说话，要求店方赔偿。

　　“人家一个小娃儿，也跟你道歉了，就不要太咄咄逼人嘛。”光头老板打圆场说。

　　黑纱胖女人一听更来劲儿了：“我咄咄逼人？明明是你们把汤洒我包上了，是你们火锅店的失误，要赔偿不是合情合理的吗？我这包是便宜的一两百的，我就不与你们计较了，可是我这包这么贵的喱，你们这么大一个店，当然要负责的呀。”

　　光头老板听明面女人的目地了，直言说：“行行行，那你想要多少钱？”

　　终于谈到正题，黑纱女人的表情缓和起来：“多少钱？我这包才买没几天，你们得按正价赔我，八千，少一分都不行。”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群众纷纷议论起来。

　　刚才那三位讨论谢小星的年轻女孩子也正看着此事，那个带眼睛的女孩有些看不过去，说道：“八千也太贵了吧，你那包看着也不像新的呀，而且就算是新的，说不定是A货呢？”

　　此话一出，大家也纷纷议论起来，黑纱女人被激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胖女人随即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购物小票，给左右的路人示看：“呐，这是我的购物小票，我真的是花八千买的包呀。”然后用一种胜利者蔑视的眼神对着女孩说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少管些闲事，这么八婆小心一辈子都没有男人要。”

　　“你！”女孩被气得说出不来话。

　　黑纱女人也不管什么这些，嘴里还骂骂咧咧一些难以入耳的脏话，推开了服务员，一手用力的抓住的谢小星：“我不管，今天你必须赔我八千。不然今天这事儿没完！”

　　同行的三位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胖女人撑腰。

　　“哎呀，大姐，又不是说不赔你，但是你喊八千也太贵了，新车落地都要算二手，更何况你那个包怎么可能按原价赔你呢，要不这样，你这包我们店给你送去保养，看看能不能恢复原样，不行的话，我们再来商量赔偿的事宜。”

　　“不行！”黑纱女人一口回绝。

　　“要不这样，你跟我到包间里去谈行不行大姐？你不要在这儿影响我生意好不？”

　　“不行，就在这里，大家都看着，我要你现在就把钱赔我。”黑纱女人抓谢小星抓得紧，谢小星手臂都被她扯得生疼。

　　看这架式，是不达目地不罢休了。

　　“你先把手放开。”另一道和悦平淡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嘈杂的火锅店的顾客都听见了。
　　黑纱女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火锅店的门口不知何时又来一位顾客，她穿着一身紫色丝质衬衣，半截包臀鱼尾裙，米白色小羊皮矮跟儿皮鞋，黑色长发懒懒的收起来，两颗大大的珍珠耳环在火锅店的黄色射灯照射下竟有一点儿闪。

　　女子个儿高肤白，拿着一个手包，这一身打份很是优雅得体，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吃火锅的。
　　黑纱女人看着女子正有些愠色的看着自己，一时竟生起疑虑：“你是……老板？”

　　光头老板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举起手尴尬地的说道：“不不不，我是老板。”

　　黑纱女人鄙视的笑笑：“那没你啥事儿，你接啥话茬？”

　　舒清是真的不高兴，她走到胖女人面前，一把扯开紧抓住谢小星手臂的肥爪。

　　“谈钱就谈钱，拉扯人家小孩儿干什么？”舒清向前走了一步，抵在了胖女人面前，将谢小星护在身后。

　　“报警吧。”舒清白了一眼光头老板。

　　胖女人一听报报警，面色一瞬间的慌张，随即理直气壮的高声说道：“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理在我这儿，就是警察来了，还是得赔钱！”

　　但这转瞬即逝的细微表情还是被舒清捕捉到了。

　　“行啊，要不赔你两百，要不我们报警，等警察来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两百可以拿。”舒清一点儿也没有被吓倒。

　　倒是胖女人的气焰先灭了下来，嘴里还不服气：“两百你打发叫花子呢。”

　　舒清用拿着手包的左手指了指大堂顶上的监控：“我给你说了，警察来了看监控，你两百都拿不到。”

　　“快打电话。”舒清提醒光头老板。老板反应过来正准备打电话，没想到胖女人倒先服软了：“两百就两百，算老娘今天倒霉。”

　　滑稽的一幕来了，胖女人看着光头老板，光头老板看着谢小星，谢小星无助的看着舒清。

　　舒清反应过来，从手包里拿出两百，递给了胖女人。胖女人收得有些不服气，哼了一声准备与同伴离开。

　　“等到，你们账还还没结！”光头老板急吼吼的喊出来，大家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