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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STEEL ...

  •   辰伶望着脸色鄹然惨白的女子,不禁怀疑她马上会倒下咽气。
      他再看看面对他们,冷漠疏离的吹雪大人,见他无甚反应,便于是避开了两人伤处,揽住摇摇欲坠的女子。她却猛然拍开辰伶的手,僵直的立着。
      “你都知道了?”

      吹雪大人默默点头。辰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所以我不被需要了,是不是?”反观赤涟大人,她脸色却越发苍白,背脊如竹般挺直,却有微微颤抖。“现在的壬生已经由你们掌控,所以我已经可有可无,总之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是不是?!”

      终于听懂了女子气愤得几乎要掉眼泪的原因,辰伶亦不禁愤慨。
      ---原来是为了她之前对荧惑出手的事情,壬生的高层决定要将御刀匠判为罪人,逐出族里了?可明明只要稍微想想,谁都看得出来赤涟大人不过是要荧惑看清楚生命的真正价值,没打算认真伤害荧惑。
      何况她最后的刀刃相向,还是椎名由夜递的刀---否则堂堂御刀匠,怎么可能会伤成现在这样?
      就为了这件事情,吹雪大人要眼前遍体鳞伤,连站立都难以支持的女子逐出壬生?

      耳边听得吹雪大人平静的回答,波澜不惊。
      “---怎么会不重要?只是现在你的身份对壬生人民的信念极度危险,因此还是先回到阴阳殿或者菱祗那里,前任红王大人应当不会太难为你,毕竟你资历极老,记得的事情也极多,对我们下一步研究兴许也有帮助。”
      辰伶抿唇,往前走了半步将赤涟大人护在身后。

      要留下赤涟大人的原因,就是为了她还能为研究提供资料吗?就因为之前和鬼眼狂刀同行并向荧惑动了刀,赤涟大人就不再被算作壬生的一员吗?
      那么辰伶不也对荧惑挥刀了吗?那他算什么?

      他从会走路的时候就见过她,此后的二十多年间,虽然刀匠只断断续续的回壬生过几次,但每次回来总会去看过皇城里的兵器坊,每次必会来访吹雪,一坐一个下午,有时还干脆留宿在吹雪的局城里。连带的,她也会来看看辰伶,几个时辰的陪着他,有时还指点一下他的刀法。

      他发现荧惑是自己弟弟的时候着实低落了一阵子,是风尘仆仆在新年时回来过节的赤涟大人首先发觉,不由分说便将辰伶拉走,两人一起去偷偷看了小荧惑扛着比他还高的刀走在路上的样子,然后赤涟大人在他耳边轻声说,‘呐,你瞧这孩子耳朵上这么多圈圈环环,没点正经,哪里比得上咱们辰伶’。
      辰伶于是重拾了自信,并且暗自发誓要比荧惑走得更远,爬得更高---你永远比不上我。

      他当上五曜星的时候,是赤涟大人破例在壬生待了将近一个月,最后从锻造房中踏出来,笑盈盈的把他的双刀交到他手上,说,往后我们壬生就交给辰伶了,要好好加油,怎么都不能输给你师傅哦。
      那双刀他现在还在使用,并且是最重要的物品,没有之一。

      这么多年来,吹雪大人教了辰伶如何守护壬生,如何看待壬生,但是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看待自己身边的人,却完完全全是赤涟大人教的。
      她手把手的教会了他怎么活他的人生。
      很多时候,辰伶都有错觉,仿佛自己并不是家族里唯一血统纯正的男嗣,而还有一个常常在外的长姐,会揽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晒太阳,然后敲他的头说,辰伶你怎么又长高了。
      赤涟大人待他一直如待亲弟弟,而辰伶也早就将她当成了无可或缺的亲人。

      但是吹雪大人,您要把这样的赤涟大人赶出壬生吗?

      忽然他想到了太白之前说的,‘你的敌人并不一定是明目张胆站在与你敌对位置上的人,你要守护的对象也不一定是你身边最亲密的人。’
      难道太白讲的就是吹雪大人?他是在隐晦的说明,现在的壬生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辰伶看着吹雪大人望着赤涟大人的表情,就算他是自己十几年来最尊崇敬仰的师傅,辰伶还是止不住的一阵心冷。

      “---我们找菱祗大人去。”忽然他热血上涌,不经头脑的就说出这么一句话。“吹雪大人,就为了这么点事情,您就不觉得赤涟大人是壬生的一员了吗?”
      扯着赤涟大人的手快步离去的时候,辰伶其实还以为吹雪大人会大怒的惩罚他,但却在走出大殿之后才发现,太四老之首皱着眉望着两人,眼底有疑惑的光。

      “…这么点事情?辰伶你知道什么?”

      ——————————————————————

      她被拉着往前走,刚刚还不觉得全身的伤口怎么痛,但现在却一股脑全部涌了上来,钻心刨骨都无法描述其十分之一。木屐早就在与荧惑的战斗中被烧掉 ,适才站在黑曜石的光滑地面上还不算什么,但现在疾步往菱祗的居城行走时,脚底火辣辣的痛让她不禁怀疑辰伶根本就是在出气。

      被几百年亲密无间的朋友如此嫌弃,加上重伤的身体支持不住而传来铺天盖地的痛,她终于眼眶泛红的掉起泪来。
      辰伶还拉着她的手,抬头挺胸却还龇牙咧嘴避着伤处的模样亦很让人心酸。“---喂,辰伶啊,以后要是没人要我了,我就来投靠你好了。我们辰伶才不像吹雪呢,是不是?”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回头过来,白色的长发沾满了血污。他停下脚步来。
      她原本还想像往常那样揽过他的肩头笑笑,可没想到这次却被他抢了先。
      辰伶不由分说的靠了过来,抱住她。一点敌意一点爱情都没有,只是简单纯粹的亲情的拥抱。

      这是像可爱的弟弟一样会照顾她,关心她的孩子。因此她放任自己搂着辰伶的肩膀痛哭失声,眼泪鼻涕很不客气的全部沾在他反正已经毁得彻底的衣服上。
      辰伶安静地站着,直到她收泪止声才开始用小小的水龙来整理她的伤势和衣服。

      “---原本是为什么要去找吹雪大人呢?”
      只听得辰伶似乎随口说道,他还兀自低头指挥着小水龙带走她衣摆上的血污灰烬,却半点不管自己可说狰狞狼狈的外观。她看着焦黑变形的右手,辰伶无论再怎么指挥着水龙都无法把它变回原样。
      她苦笑。

      “哦,那个啊。”她掠掠现在只剩下肩膀长的头发,忽然觉得干脆这么剪短了也好。“本来是想跟吹雪说,别太难为鬼眼狂刀,毕竟他还是我徒孙。还有问他现在壬生怎么冷清成这样了。
      “然后就是问,菱祗说,要是我对壬生人再挥刀就代表我叛出壬生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辰伶顿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稍微低下头来直视着她的眼---这孩子怎么搞的长这么高,真是让她很没有成就感。“赤涟大人,如果您真的被赶出壬生的话,辰伶也会保护您的。”

      ---怎么办,她又想哭了。
      但她还是吸吸鼻子站好,踮起脚捡来敲辰伶的头。把他发上的凌乱血块挥掉。“你小孩装什么成熟,我还没老到需要你保护的程度。对我也别叫什么敬称,直接说赤涟就可以。”

      她拉着辰伶,往菱祗的居城走去。
      其实反正是要问菱祗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
      不过只是以往无谓的骄傲和尊严在作怪罢了。

      看得出来,辰伶这孩子毕竟还是不习惯菱祗居城里挥之不去的一股子阴冷死气,边走边全身不自然的四处张望,时不时会被拂过的冷风惊得跳起,她没少嘲笑他神经过敏。
      最终两人终于推开厚重的铁门时,菱祗并不在里面。

      她看看案上叠成山高的纸张还有各式各样的器皿,再看看离桌边两丈,坐下来恰好能看到全貌的水镜,咬着嘴唇拉了拉衣摆。
      刚刚战斗时候的狼狈样子,不出所料都被他看在眼里了吧。好丢脸。

      ---他的研究室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东西纵然堆得杂乱,但至少没像现在一样什么都扔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废弃的器具在角落堆成了山,最底下的一些还生了铜绿,上面的也满是灰尘。
      他是完美主义者,因此除了占了小半个房间的垃圾堆外,研究室的其他部分一尘不染。

      她以往每次来的时候,总会帮他把不要的材料扔掉,然后强硬的押着他按照三餐时间去吃东西---他总是做实验到废寝忘食,从属官有一次还万分感恩的私下里找过她,说菱祗大人一个研究没有告一段落绝对不迈出实验室,这房里又严禁食水,有一天总会饿昏了没人知道,还请她往后帮忙盯着他。

      现在你又变成什么样子了?好久没看到你了。
      久到我已经不太记得,当初是如何跟你和平相处的了。

      辰伶好奇的抚过干净得发亮的巨大书桌,拾起上面一本装订得严整的纸张。“---论壬生一族返祖现象…什么东西?”
      但不等他拿近来细细翻阅,那本论文已经被劈手夺走。

      菱祗青冷着脸站在两人面前,额上一绺白发遮住了他左半边脸上从未摘下的面具,只能看清右眼,而那也是无比的冷漠。
      “---我记得水曜星一向不是如此鲁莽的人才对。”他的声音凉的如冰刃,尾音还是有她熟悉的微微上扬。一句肯定句硬是被说成了半疑问句。
      她曾经无数次说,你可是个科学家,说句话都像是在问问题,这还怎么办。

      抿着嘴唇。今天的泪水怎么特别多呢?她又想哭了。
      “---好久不见,菱祗。”

      菱祗的右眼盯着她,瞳孔黑得幽深不见底。“御刀匠大人。”
      她沉默了很久,于是菱祗也跟着她沉默。三人呼出的气在阴冷的石室中凝成雾,冷彻。
      本来有满腔话说的,但现在看着菱祗,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辰伶看了看她,踏前一步。

      “菱祗大人,您是真的下了要把赤涟大人逐出族里的命令么?”

      他黑色的眼睛定格在她身上,好半晌才说道。“若她做出了危害现在的壬生的事情,那自然不能再照往例待她。逐出族里倒不一定有必要,毕竟是我壬生资历极老的御刀匠,想来也不会背叛壬生。”

      “---不好意思,我就是背叛了壬生,向前火曜星挥刀了,这样构成我被逐出壬生的理由了吗?”
      她忽然火气上冲,对菱祗大声道。“我做出了危害现在被你们掌控的壬生了吗?现在我是叛徒了,是不是?我不被需要了?壬生的兵器坊已经死寂了这么久,赤族的人已经不被需要了?”

      菱祗疑惑的眼光让她心底某处叮的响了一声,但她在极度的失望和愤怒中已经什么也不去注意。
      “---菱祗…你们都不要我了,是这样吗?”

      她才刚刚决定好要站在壬生这边,要守护她的族人,不计一切代价也要看着这些孩子过幸福的生活。虽然她不是太白,没办法放下一切也为非人类做出牺牲,但她一向不受拘束,自觉能下定决心要守护辰伶荧惑还有吹雪他们已经颇不容易。
      但现在她却发现,这决心看来是白下了。

      看看壬生的街景,看看壬生人民削瘦绝望的面孔吧。太四老们竟然还能说出‘危害壬生’这四个字吗?就算她不出现,壬生难道就好到了哪里去?
      这样的壬生…到底要怎么守护呢?

      她连支离破碎的自己都无法拼回原样了,还要怎么守护徒具空壳的壬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ST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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