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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国师 ...

  •   钦天监,问国运,卜吉凶。历代帝王愈是位高权重,愈重鬼神之说。因此,这钦天监由来已久。小皇帝的提议便是使臣再如何不满,也无可厚非。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鱼沉江,仙山道人,三朝国师,现今的钦天监监正。
      传言他精通卜算之术。甚至提前两年预测了三年的灾荒,边野囤粮两年,田廪富庶之地方才不至于饿殍遍野。也因此声名大噪。
      小天灵听着国师这些神乎其技的功绩,也觉得他有几分道行。可是它并不知道凤阙是如何同他有了联系。
      凤阙给它的信任很少,这不怪她。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姑娘,又长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自然不能奢望她如寻常女子一般单纯。它只能如此想,心里才能好受一些。人与人之间的事,它终究是懂得太少,学得太慢。
      凤阙为了讨好鱼沉江花了好些功夫,劳民伤财一概不足提了,连同人命官司一并揽在身上。这些小天灵都不知道。
      这代价太大,就算放在浩如烟海的史册上也鲜少有此等残忍之事。凤阙瞒了又瞒。既瞒着外界睽睽之众目,又瞒着心里皎皎之神明。
      鱼沉江是狼,凤阙则成了狈。他们同流合污,休戚与共。
      凤阙自然是去不得匈奴了,鱼沉江递上一副卦象,站在两帮会盟之地解得头头是道。匈奴使臣面色难看,固然大失所望,却也不算铩羽而归。大寒的皇帝册封了一位长和公主送了过去,并附赠了大量财物。
      勉勉强强竟是宾主尽欢。
      凤阙统领六宫,也逐渐将势力发展到了前朝。摄政王也意识到臣强主弱的时段将要结束,慢慢从朝野中淡去。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整军之中。太皇太后也老了,开始放权。一切看起来都好了起来,直到小皇帝在御书房咳出了一口血来。
      凤阙听到云辞传来的消息,明显愣住了。她脑海里蹦出了云辞的话:“他不该如此健康。”
      真是——让人恼火。
      凤阙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恼火过了。
      小皇帝杀掉了一批天子近臣,封锁了所有有关他抱恙的消息。外界都言,他是嗑多了五石散方才如此暴躁易怒。可这样的行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实在算不得出格,便也无人深究。
      凤阙却不得不为这件事头疼。她的皇帝不能死得这样早。她既然选择了这个皇帝,便没有再选一个皇帝的资格。
      可日子越久,太医院愈是束手无策,小皇帝愈是暴躁易怒,凤阙的心就越凉。因为她知道她手中的权柄是小皇帝交给她的,小皇帝死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衡奕实在多疑,最为极端的时候,只要她的目光在哪个人身上多看一眼,那个人就会从世界上消失。
      他总爱说:“阿姊,我就剩下你了。”
      他一这样说,凤阙便没有办法。只能由他抱着。一切也都只能顺着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天子,一个真正拥有实权的天子了。
      可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顺着他了。
      她得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绝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悖逆。

      凤阙开始计划笼络太医院的学徒,太医院监正之子,文守清。既不过分明目张胆,又有机会获得小皇帝病情的概况。
      可这个人几乎毫无弱点。无论凤阙恫之以声色,还是诱之以名利,他始终不卑不亢。
      凤阙的行径就连皇帝都惊动了,也没能引来文守清的投诚。
      小皇帝问她:“我当是阿姊现今无意婚配,原来是看不不上皇祖母安排下来的儿郎。”
      凤阙只得干笑笑。
      这件事也不得不暂且搁置。因为这期间还发生一件需要凤阙料理的大事——太皇太后崩了。
      病了大半年的太皇太后此时崩逝本是顺应天命之事,却在朝野上下引起了几分惶惶。人的心开始散了。琼玉怀着她的第二个孩子在她灵前痛哭,几度昏厥。她没能见到她亲爱祖母的最后一面,看着那个老妪闭眼的是凤阙。
      呼风唤雨了半生的女人在临终前没有亲人的陪伴如何也闭不上眼睛,凤阙听到她急促的抽气声,似乎每吐出一口气息,脸色就灰白一分。
      凤阙跪在卧榻前,慢慢靠了过去,太皇太后拢住她的手,即便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也不曾这样亲厚地握住她的手。
      凤阙唤她:“皇祖母。”
      不知是想从她浑浊的眼里唤出几分清明,还是想让她就此安心睡去。
      “琼……琼玉。”
      哈,她最爱的孙女如今不在身侧。这里只剩下凤阙了。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自己可能也不会想到陪伴她生命最后一刻的会是凤阙这个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孙女。命运啊,有时候也是讽刺的很。
      她庇佑了大半辈子的小皇帝衡奕,那个享尽了她宠爱的狼崽子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獠牙,在这半年里大肆清理她在朝中的势力,降服的收为己用,不服的,找了由头外派出去。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衡奕心狠,凤阙向来知道。可面对弥留之际的老人,即便并无血缘,凤阙也狠不下心。她附在塌前:“我在。”
      她费力地点点头:“哀家走了。告诉衡奕,哀家今天把宝物还给他。恨不恨的,都随他。”
      凤阙咂摸着这番话,没有体会出其中味道。只是点了点头。
      她如约将这话传给了小皇帝,小皇帝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不甚在意。
      看着眼前身怀六甲的琼玉,凤阙宽慰她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要过于悲伤。”
      琼玉却推开她,喊到:“你是不是没有心啊?”
      确实,她没有心。至少对这虚伪的皇室难以生出感情。
      凤阙不晓得一个孕妇还能有这样大的力气,一时不备教她推了出去。不料正巧撞进了前来诊脉的御医怀中。
      文守清。
      凤阙几乎不需要转头就能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谁。只有他会冒着亵渎公主的风险去行这样的善举。
      凤阙还没从他怀里站直,就听见琼玉的哭声:“清哥哥,我没有祖母了。”
      毫无疑问,两人是旧识。毫无疑问,这个怀抱琼玉此刻比凤阙更加需要。
      凤阙想要退场,可文守清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说:“您只见到二公主恣意洒脱的一面,又可见到她一个人独自在回廊上暗自垂泪呢?”
      听到这番话凤阙自己都愣住了,才想到太皇太后殡天的那一日,她一个人在长廊上边走边哭。
      可她那是兔死狐悲罢了。
      刚刚死去的人,不就是她后半生最好的映射吗?
      琼玉的情绪更加激动。
      “你竟然护着她?”
      文守清不说话。
      琼玉哭喊着:“你护着她,衡奕也护着她。她凭什么?”
      这还是凤阙认识的那个琼玉吗?哪里还有那个曾经高傲矜骄的样子?
      凤阙看着她,目光中不知不觉地带上怜悯。这就是失去庇佑的样子吗?
      对于这个姐姐,凤阙只能劝她:“好自珍摄。”
      毕竟如果再犯下大错,便没有人能够接住她了。
      嘱咐完了凤阙便从那狭窄的空间里退了出来。毕竟现在的凤阙不需要再同他们虚与委蛇了。
      出乎意料的,文守清跟了出来。
      凤阙回身看他,问:“你不是一直躲着本宫的吗?”
      文守清向她行礼,“公主殿下。”然后才解释:“臣没有。”
      他的目光依旧澄净,没有丝毫闪烁。凤阙辨不清真伪,便也不屑去辨别了。不过从那目光中凤阙捕捉到了别的东西。
      一样让她感到愤怒的东西。
      “你在怜悯我吗?”
      文守清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已经给了凤阙答案。
      凤阙仓皇地甩开他。就连小天灵都能感受到凤阙此刻内心的震动。向来坚强的外壳出现了一道裂缝。
      她问:我真的做对了吗?
      可是,她为什么越来越可怜了呢?
      小天灵也不知道。
      它抱着凤阙颤抖的灵魂,复述着这些年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讲着成败,功过,得失。
      凤阙在它的声音中平静下来。重新坚定了自己,“没错,这些都是我想要的。”
      失去的那些,不重要,她也不想要。

      小丫鬟传讯说钦天监的小童子在殿外扣门。凤阙整理好心绪,跟他去了钦天监。
      或许,她所求之事,有了答复。
      鱼沉江的模样甚是清俊,手执拂尘,一派仙风道骨。
      可真正让小天灵惊讶的,是他身旁站着的青年——石戒白。
      仙山道人,三朝国师。
      他的师承竟然是无名仙山。
      鱼沉江见了凤阙微微俯身,算是见礼。石戒白却说:“我本方外之人就不便向公主行臣子的礼节了。”索性行了个江湖上的礼节。
      在小天灵看来,真是熟悉。从前和谢曲阑行走江湖,他没挑一个门派便会在哪个门派的山门前叫嚣一阵,然后假模假样地行上这样大一个礼节。
      鱼沉江介绍到:“这是刚刚从山上下来的弟子。”
      石戒白却笑了:“我私自下山,已经不是无名山的弟子了。太师叔不必替我遮掩。”
      凤阙疲于寒暄,单刀直入。
      “这便是国师给我的答复吗?能有几成把握?”
      鱼沉江说:“已是山穷水尽的局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于试与不试,还请公主自行决断。”
      听到这小天灵才恍然明白到底是什么事。
      凤阙确实瞒了它很多东西。
      可联系上一世的事。
      它已经可以想到——凤阙想要的,是蛊圣丹药。
      凤阙?
      你究竟是怎么想到把主意打到那群亡命之徒头上的?
      凤阙见遮掩不住,也是无奈:诚如国师所言,山穷水尽了。
      凤阙向石戒白的方向拜下。
      “还请先生相助。如能救下舍弟性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她放下了公主的骄傲,承诺出荣华富贵。她要救她唯一的弟弟。
      皇室的确虚伪。
      可她的衡奕不仅是皇室一员,更是与她抱团取暖的盟友。终归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猜忌她,却也真心待她。
      鱼沉江眼中浮现出不可察觉的一笑。

      小天灵知道事情的结果。可它也拦不住凤阙。
      小天灵想到谢曲阑就止不住地痛。
      凤阙,求求你,停手吧。
      可惜没有回应。
      凤阙说:山穷水尽了,她也没有办法。
      又是这样吗?
      它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不能阻止?就像它不能阻止谢曲阑行将就木一样。
      不。
      这一世,它还有云辞。
      再一次的,以识海接纳云辞的一魄。告诉他凤阙的打算。
      云辞也是一惊。
      毕竟上一世小皇帝死得很安静。从宗室中过继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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