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48、第四十八章

　　这日晚间，二人皆早睡。沐岚偶得一梦，见天上挂着一弯眉月，自己仍倚在稍近门前的廊柱处，眺望月色。忽而，那天上之月如同水中之月般荡漾起来，恍惚间月影中一队人影飘飘而下，沐岚立时警惕起来，但周身却动弹不得，无奈只得任其迫近。正当沐岚心急之时，听见有人连唤自己名字，几番挣扎后，方从梦中醒来，见四下寂寂，殷祐在外间榻上，睡的正沉。
　　方才一梦，倒将沐岚睡意全然骇尽，便悄悄起身来到稍近窗前之处，抬头一望，天上挂着眉月一弯，正如适才梦中之状，不禁心中一悸。转念一想，梦中之事岂能当真，又见院中夜雾融融，想来时辰尚早，欲再睡一觉。
　　刚一躺下，便听见有人唤自己名字，当即惊觉起来，细听之下，那声音绵绵不绝。正当细思之际，文狸以真身从窗外跳入内室。沐岚赶忙从床上弹起，悄声随文狸而去。
　　文狸本不善驱策，却因赤豹贪食人间烟火，不得已只能暂充坐骑，驮着沐岚奔走数里，到了一处山溪，溪水尤为澄澈，映着月辉如浮光锦缎一般，再往稍远处望去，只见玄冥背身而立。
　　沐岚喜出望外，原来梦中呼唤源自于此，忙上前去作揖道：“玄冥师兄，你怎么下山来了？”
　　玄冥回身道：“找你。”
　　云梦山众师兄弟中，沐岚向来与西皞最为亲近，与玄冥虽也亲厚，但不至于此。便疑道：“为我？”
　　“是，我连夜下山乃是奉师父法旨，召你回山。”
　　“师父召我？”
　　“是”
　　“所谓何事？鲛皇已死，师父也知我在凡间之事，何故叫你深夜来此？”
　　玄冥微睨四下，又往前几步，俯进低声道：“师妹，勿要抗争，速速随我回山承天受命。”
　　沐岚闻言，抬眼看向玄冥，瞳眸惊张，撮唇作哨，转身跨上文狸，掉头便走。才走一步，霹雳便从天际而降，打在文狸前路，沐岚忙又调转方向奔走，不想天际又降霹雳，拦住去路，如此五番，沐岚被困在方寸之间，文狸因在雷渊时，惯见雷刑威力，不敢起抗争之心，便匐于沐岚脚下。
　　沐岚原以为自己与殷祐之缘，已达上听，料想也得师尊成全，不想今日怪事连连，原来应在此刻。心中万般不舍，然自己掉以轻心，贪食烟火，法力封印无可奈何，只得束手就缚，心念之间，便不再挣扎，欲随玄冥回山。
　　正当此时，身后一声疾呼：“阿岚……”
　　沐岚回首一看，却是殷祐气喘吁吁的跑来，这一眼不打紧，却又勾起沐岚凡心，忙向殷祐方向跑去，不想一个霹雳落在其身前。眼见逃脱不了，便留在原地，踌躇不前。
　　殷祐见势奋力冲上前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玄冥见沐岚心中牵绊甚深，便高声道：“你这凡人果然毫无见识，沐岚乃山中精气，已是累世妖身，此番便是飞渡之时。”
　　殷祐闻言并无惊惧之色，这反叫玄冥为之一振，又道：“你难道不怕？”
　　殷祐笃色道：“我知道。”
　　玄冥拂袖道：“那你还不怕？”
　　殷祐望向沐岚道：“人生苦短，须臾不过数十载，除却十年懵懂，十年老弱，还有多少时日能与知己相守。阿岚非我族类，那又如何，世间欺世盗名者，大奸大恶者何其之多，精灵妖仙若秉承善念，难道不高过世人吗？”
　　玄冥闻言笑道：“好个痴心凡人，六道之中属凡道无状，而今听你说来，却以凡道为高，果然无知，你速速退去，免得天机泄露，遭受无妄天灾。”
　　殷祐欲再辩，却见天际滚滚霹雳跌宕而来，正是要擒拿沐岚，便不顾自身，以身相护。
　　沐岚正欲挣脱殷祐环臂，未及脱手，云雷已至，惊天骇地，所驻之处，也崩天地裂，滚石累累。殷祐乃凡体肉身，早已被这天雷之刑劈得魂飞魄散，魂之不聚，形亦枯败，适才紧护沐岚之手，顷刻瘫软。
　　沐岚忙回身欲扶殷祐，无奈地动山摇，殷祐肉身无可支持，便滑落深渊，沐岚忙随殷祐跳下山崖，但毕竟是灵气所化，又兼无法力加身，哪里来得急赶上肉身坠速。玄冥见其有轻生之念，闪身飞跃深渊，将沐岚携回。上岸之后，沐岚无奈只得眼睁睁看着殷祐坠落谷底。
　　正当此时，天色郁郁，雾霭沉沉，只见一宝马雕车铺香散霞而来，沐岚望着那车，一位头带青纱翼善礼帽，身着织金祥云纹外袍的人，手执一玄青云龙纹卷轴飘然而来。展轴念道：“云梦山弟子沐岚听旨，云梦仙山，其主旷位，今尔长于太极，生同六极，收复九曲，功勋卓著，亦断绝尘缘，朕心甚慰，特封为云梦山主，位列正神，掌一山主位，理一方事宜，钦此。恭喜新主，这是印绶圣旨。”说完，对沐岚施了一礼，将宝册宝印递与沐岚。
　　此刻沐岚正伤心欲绝，无暇受命领旨，也不深究此事的个中原由。玄冥见状，又怕她礼数有失，便替她捧了印绶道：“多谢仙使，请仙使代为转达，云梦山不日便上九重天谢恩。”这仙使传完圣旨面若冰霜，也无他话，随即便离去了。
　　对着这意外之喜，沐岚哪解其中真意，加之殷祐失救，悲痛欲绝哪里还顾得什么封神谢恩之类云云。玄冥见沐岚已是失魂少魄，似有疯傻之状，也心下不忍，便道：“你莫要过分悲痛，这是你应历之劫，若无此劫，何来幻形入世之事，若无入世的一段姻缘，哪里又能尝尽人间百味，体察人情世故，也无今日正道归真之时呀。”沐岚虽听得如此说，心里终是疑惑万千，意气难平，亦执意留在幽篁坡。
　　玄冥下山本为绶封一事，原怕耽误行程，天帝怪罪，不想却闹得如此地步，实在无法，便只遂了沐岚心意，自己独自回云梦山复命。
　　玄冥回山之后，山中早已一派欢腾，自己又将诸事禀复川芎。川芎也因现如今沐岚身份不同，不便多加勉强，至于上天谢恩诸事，也一并由其代劳，好在因此一事，川芎在天帝处甚为长脸，也一并绶奉为“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