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同人之离人客》泷溪

31、第三十一章

　　蛊虫喜湿喜热，孕于苗地，身为蛊师于豢蛊下蛊之上，体质更为温和的女子有着天然性的优势，便于善蛊之人中择一女子，尊其为圣。

　　五百年前，便有那么一位圣女，初出苗疆不久便与一男子相恋。时值乱世，那男子便混在行伍之间往上爬，他左右逢源很快赢得了人心，在众多武将的支持下一朝黄袍加身，圣女也就成为了后宫之主。武将亲帝尊其为主，但那时的文臣与之后的文臣不同，那时的文臣与其说是臣，倒不如说是文人，傲骨铮铮，多有辞官归隐不肯效忠者，更有甚者写下檄文声讨于他一时间流言四起骂声不断。

　　圣女以蛊毒控制文臣，很快将局面稳定下来。

　　朝局稳定后，那男子便开始不断的往后宫里塞人，有丞相的千金，商贾的嫡女，将军的爱女……宫里的女人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增多，圣女难免心中不喜不安，但日子仍旧这么平平静静。

　　直到有一日，禁军闯入圣女寝宫将宫中太监侍女一并压入了慎刑司，而圣女也被关入了大理寺，择日由三司会审，誓要查明真相，还天下一个公平正义。

　　不久后，圣女便以巫蛊乱世，控制朝中大臣为名，被腰斩了。

　　木峥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来，“可惜了，皇帝不知，圣女与其情重之时曾相约白头并种了白头蛊，白头蛊与其他蛊不同，乃是有情双蛊，与君恩深重，盼君共白头。皇帝只知道苗疆圣女善巫蛊亲毒虫，世间万蛊，不论是何等诡异难测的蛊，何等相隔万里无迹可寻的蛊师，都会尽数显露在圣女的鲜血之下。”

　　温客行不由得咋舌，“圣女这巫蛊之术好生厉害。”

　　木峥笑笑，但笑得轻蔑又嘲讽，“皇帝无知，哪怕知晓圣女于巫蛊之术的神奇手段，也只觉得圣女所种白头蛊不过是个愿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其实自从圣女被腰斩那一刻起，白头蛊就彻底生效了，以另一种诡异的方式。圣女被腰斩之后并没有立即死亡，反而拼死逃回了苗疆，以自己残余身体和鲜血迅速喂养出来一条长蛇，盘踞在雷公山外围。”

　　温客行挑了挑眉，心道这圣女也是够狠的，寻常女子定然是做不出来以自己身体鲜血为饵控制一条不知能否控制的长蛇。

　　木峥也好似知道温客行心中在想什么，微微而笑，笑容干净，倒是没有之前的轻蔑嘲讽，“温公子不知，这长蛇原本就是蛊虫之一，圣女自然是控制得住的。”说到这里又难免气愤，“区区一条鲜血喂养的长蛇还尚且知道为主人尽忠，这皇帝却是比个畜生还不如。圣女将将把万毒窟核心召出分离，一部分逃离苗疆前往他处寻一安身立命之所，另一部分驻守苗疆等待来犯的敌人。苗岭本就是毒虫密布瘴气频生，先辈们便在苗岭前往雷公山的必经之路放上蛊虫，混在毒虫之中根本辩无可辩，又在风口处洒了些毒药，风一起本就有些毒性的瘴气便成了索命的厉鬼，皇帝的军队还没有进雷公山就已经损失惨重了。但可惜时间太短，仓促间行事未免遗漏颇多，仍然有不少人进入了雷公山外围，进入雷公山的都是真正精锐中的精锐，那条长蛇阻挡在外，万毒窟的人悄悄隐藏在后放冷箭使阴招，一连战了小半个月，期间陆陆续续有皇帝的增兵，打得就格外艰难，真正打得皇帝放弃派兵苗疆已经是过了一个月了。”

　　温客行道，“他放弃了？”

　　木峥颔首，“他不得不放弃，长达一个月的鏖战给刚刚建立的朝廷带来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皇帝放弃以后，万毒窟正式困居苗疆，直到如今。”说到此处木峥也难免好奇如今的朝廷还是不是当年那个皇帝所建立的那个，皇帝虽然退兵了但长蛇却一直盘踞在雷公山外围，而万毒窟也彻底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

　　温客行扬唇一笑，灿烂至极，话语锋锐嘲讽，“靠着女人的巫蛊之术坐稳了皇帝的宝座了，又开始厌弃巫蛊之术难登大雅之堂，以巫蛊祸国为名腰斩，狠辣又无耻。”

　　木峥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不过……圣女怎么会被腰斩了还没有当即毙命呢？”温客行疑惑不解。

　　木峥笑笑，解释道，“温公子有所不知，白头蛊乃万毒窟情蛊第一，比之金蚕蛊亦是不遑多让。有情双蛊，因爱而生，断爱而绝。白头蛊与其说是一种蛊毒倒不如说是一个媒介，一个把情痴情男女联系起来的媒介，邀君共白头，若不能共白头便独自白头，情断爱绝的白头蛊。”

　　这话说得太含糊，温客行一时也有些捉摸不清，“媒介？木兄这是什么意思？”

　　木峥浅浅一笑，“分享生命，或者说是寿命共享的媒介。一方安稳，另一方哪怕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只要那位依旧安稳康健的依旧就能活下来，而且是长长久久的活下来，直到两人的生命都走到尽头，共赴白头之约，是为白头蛊。”

　　温客行轻啧一声，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好神奇的蛊，所以圣女腰斩不死就是因为这神奇的白头蛊吗？”见木峥点头又道，“不过这位皇帝所建立的王朝也是难得短暂，不过区区五年，便被赫连家联合被打压控制的文臣世家取代。”

　　木峥嗤笑不止，“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温客行撑着手，笑得有些欠儿，“说来也是怪谈，这位皇帝在皇后死后便少有露面了，连朝也不太上了，还有野史说是因为皇后的死导致皇帝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也没了精神，从前我也是有几分相信的，如今看来倒是讽刺得很。”

　　木峥扯着嘴角抽搐不已，“他倒是想，白头蛊断爱而绝，他下令腰斩圣女岂会不引起蛊虫反噬，他既然不愿再与圣女共白头自然只能一人独自白头了，朝为青丝暮染华发，从生到老，从强到衰，不过短短一日之间，日日经历，直到真正死亡的那一刻。”

　　这种事情，哪怕是见识了好些奇怪难言之事的温客行都不由得震惊，“竟是如此。”顿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满脸冷淡的离鬼，“木兄，那阿离她能用白头蛊吗？”

　　木峥一脸无奈，“温公子，白头蛊是情蛊，有情人可用，这位姑娘性子这样冷淡，怕并不是什么有情人吧。”

　　温客行微微蹙眉，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得出来。

　　这一场伤病，几乎是要了离鬼半条命，毒伤病一并爆发，哪怕木峥尽心诊治着，顾湘也被温客行又逮过来贴身照顾，仍然不容乐观。也就那一日清醒了片刻时间就又陷入了昏迷，整日昏睡，体温日渐下降，隔了四五日便冷得刺骨，连鼻息都断过几次，温客行无法只得让顾湘昼夜不休的守着，苟延残喘。

　　她一人在生死挣扎，旁人只能冷眼瞧着，毫无办法。一来二去，竟连温客行都不由得心生惊讶，虽然知道她性情坚韧，但亲眼得见总归是比知道所带来的震撼更大的。哪怕是在鬼谷中长大，温客行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心性之坚韧，求生意志之强悍绝对是生平仅见。

　　汤药日日不绝勉强保住了性命。

　　如此情形温客行也难免心生恻隐，拿着酒壶就跑去找木峥，彻夜长谈，不知费了温客行多少口舌才终于让木峥答应用金蚕蛊给离鬼压制她如今身体中轰然爆发的毒。

　　金蚕蛊与其他蛊都别有不同，蛊毒蛊毒，是蛊带毒，不论是何等优越的蛊毒都会或多或少侵染些毒素，无非是多少的问题，唯有金蚕蛊无任何毒性，反而带着些药性，配合着金蚕蛊本身强悍的排它性而一跃成为蛊中之王，避邪毒，镇万蛊。

　　又这么昏昏迷迷不知生死的躺了七八日，离鬼终于从黑暗中挣扎着爬了起来，撑着手想要略坐起来些，但整个身体都软绵乏力，连抬手的力气都不大有了，只能颓然躺下。

　　沉重的呼吸声让顾湘无法忽视，惹得顾湘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急忙跑了出去将木峥的门敲得砰砰作响。

　　几乎是在听到动静的下一刻温客行就急忙推开门走了进来，发现她已经有了些许意识，虽然仍然是虚弱至极，但比之前几日的昏迷不醒总归是好了不少。

　　木峥坐在床前诊了脉才小心翼翼的将离鬼冰冷的手放好扯了被褥盖上，原本堪堪恢复了些意识的人就猛的呕出一大口黑血来，落到地上氤氲出一大块黑红污秽，微弱的糜烂甜腻气息扑入鼻中，与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糅杂在一起，妖异至极。木峥不由得皱了皱眉，眼前这血液的味道着实是诡异得很，哪怕常年与蛊虫为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中蛊者比中毒者的姿态更为千奇百怪表现迥异的不知凡几，但因着中毒而血液甜腻腐臭的是第一次见。这让木峥不由得兴趣大增，连夜备了药吊了离鬼的气便开始施蛊。

　　金蚕蛊将将从瓷瓮探出来一个头，便由木峥操控着爬到了离鬼腕上的脉门，继而一小颗圆润的血珠浸了出来，金蚕蛊爬得更快了些，很快便自行钻入了衣衫之下。

　　看得温客行直起鸡皮疙瘩，又只能小心翼翼的放缓了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死死的盯着那只小小的浑身金赤的蛊虫。

　　却见得金蚕飞快的，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外爬了出来，爬过的地方都蜿蜒出浅浅的红，而后径直爬入了那方瓷瓮之中。

　　温客行不免有些傻眼，嗓音艰涩，“木兄，这是怎么回事？”

　　木峥也是满脸惊诧，看起来比温客行还要震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也不知，从未有过这种事情。”

　　“那……阿离她还有办法可以活下来吗？”

　　连擦了好几把额头上的汗木峥才勉强冷静下来，“我亦不知，若金蚕蛊都无法施为……”说到此处忽而停顿了须臾，木峥长长的吐了口气，“姑娘体质诡异，所中之毒更是怪异非常，绝非寻常毒药可比，我瞧着这金蚕蛊仿佛是畏惧姑娘，要想再以蛊挽救怕是很难办了。”

　　畏惧？畏惧什么？

　　虽然对蛊毒之事不甚知晓，但也听说过这金蚕蛊的威名，以蛊为名可压制天下之蛊，以药为性可避天下之毒，蛊中之王不外如是。

　　巫蛊以苗为尊，蛊虫以金蚕为圣。

　　温客行笑笑，手中折扇轻摇，“尽人事，听天命，若真是无计可施阿离也定然会过好这剩余的时间，不叫流年空付。”

　　木峥将金蚕蛊收好，拱手笑得温和，“如此甚好，善善善。”

　　如此缠绵病榻又是几日，离鬼又勉强恢复了些意识，知道了金蚕蛊之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翘着嘴角淡淡一笑，托了温客行将木峥手中的金蚕蛊带来，自己悄悄做了测试。确实是奇也怪哉，这金蚕蛊并不害怕自己，也对自己身上的毒素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将将爬到胸口处便又退了回来。

　　胸口处有什么？有什么东西能让金蚕蛊害怕？

　　指尖微勾，离鬼将那颗小小的透明如泪珠的东西捏在指尖，重重的叹了口气。

　　星辰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武林盟主叶安世因此而亡，摘星阁阁主夜辰星将其奉为镇阁之宝，传承千年的夜家也因此覆灭，而今的蛊中之王金蚕蛊也不得靠近。

　　星辰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