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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丁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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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弋心道不妙,江辞抬手停笔际,她猛地扯下旁边一块黑布。在江辞的震惊中,黑布落下,完全将他盖住。
“还未,”江辞想告诉林弋,这定身符还差一笔未落成。可林弋此时完全没心思听,她低低说道:“江辞,你莫要出声。”言罢便匆匆奔到门前,此刻,门正好被推开,林弋披散着的头发飘散在空中,歪斜簪着的金钗上坠下来的细碎珠玉连连摇晃。
面前的公子轻摇手中羽扇,理了理暗紫色的衣裳,微微颔首,对林弋儒雅道:“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这邪祟要唱哪出戏?林弋悄然握掌,往前一步,欲将他引出去,一面走一面和他聊:“ 公子深夜来访,是作何?”可在踏出门的那瞬,妖物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妖物额间点朱砂在朦胧夜色里显得格外醒目,瞳孔中似乎在散出某种魅惑人心的光彩,他微笑说:“小生仰慕姑娘已久,想同姑娘小叙。”说完,不待林弋反抗,他便又把林弋拽进了屋。
林弋挣脱出来,面作嗔怒:“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此举未免太过轻浮。”说完便转身走向屋中另一处。这处,正好瞧不见江辞藏匿的地方。
“一见钟情,不可?”邪祟贴了上来。
林弋转过身来,暗自算计着最佳时机。先与他敷衍一阵,待他放下戒备时,再一招将他制住。这般想着,她抿嘴轻笑,道:“那是画本子里的故事,一见钟情我向来不信,倒是更愿意信见色起意。”
“那就当作是见色起意。”
林弋没想到这邪祟这般不要脸,心中暗暗呸一声,表面又与他虚与委蛇:“公子倒是直率。”
江辞在暗中注视着两人的动静。
妖祟指尖点住林弋额头,道:“姑娘可愿嫁于我?”
一点落在额间,林弋忽觉全身气血皆往那处涌去,肢体渐渐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不能,不能教那妖祟得逞,她极力与妖祟的术法对抗,混乱间,那妖祟突然收了手。好像是遭受了另外一股强大力量的抵抗,妖祟面上出现一抹震惊与诧异,转而他又开始平静下来,微笑着说:“原是如此,他当真是个痴情种。”
正当邪祟重新施法要夺林弋魂魄时,林弋骤然出掌,厉喝一声:“定。”
江辞猛然一惊,他筹算着眼下如何能将林弋救下。诡异的是,见那妖祟好像真被定住了,维持着原先的姿态,一动未动。
林弋重重呼了一口气,方才当真惊险,幸得她运气好。她夺过妖祟手中的羽扇,连连给自己扇了几下后又往那妖祟脑袋上一拍,骂道:“化得人模狗样,心里尽是些肮脏玩意儿。若要修习,便该潜心修炼,不该尽找些邪门歪道之术。”
想到满城冤魂怨灵,林弋心中怒火更甚,又拿起羽扇狠狠拍了妖祟一脑袋,呵道:“可怜满城百姓,皆无辜丧于你这妖祟之手。”
许是她下手重了,那邪祟竟痛得眨了下眼。林弋若无其事地将扇子收了回去,心中却念了上百遍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她继续扇着扇子,神色如常地教训那妖祟,手却慢慢往后挪,去探身后的烛盏。
妖祟听着她的话,嘴角越来越上扬,脸上轻蔑的神色更甚,就在林弋摸住烛盏要砸向他时,他猛地扑向前,一手扼住林弋脖颈,连连逼近几步,把她大力压制在身后的墙上,林弋手中的烛盏刹时跌落在地,点燃了半边帘幕。
一瞬间,火光大现,在烈焰和橘光中,这妖祟显得格外猖狂,他半带威胁地讥笑道:“我虽是妖祟,却也是有名字的,丁苍。这是那臭老头给我起的名字,来,你继续骂,你同这臭老头一般啰嗦。”
丁苍,林弋难受得不住咳嗽,火光灼得她面上发烫。她又听得那妖祟轻飘飘道:“不过,这嘴臭的老头子早已被我杀了。”
林弋只觉毛骨悚然,妖祟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惶恐,柔声哄道:“算来算去,我与你也是有些交情的,看在他的份上,给你挑个轻松的死法?”
话毕,他甚至还挑了挑眉,似乎是很得意于自己的宽宏大量,要让林弋对他的善心大发感恩戴德。
林弋心中飘过无数声骂句,她艰难道:“丁苍,你先松开手,我太难受了,让我缓口气再告诉你。”
妖祟嫌弃林弋麻烦,轻啧一声,刚要松手时胸口却传来一阵刺痛,他痛苦的轻哼一声。正在此时,林弋一掌按住他肩膀,用力把他往后退。木剑彻底贯穿了丁苍的胸膛,他原先装出来的儒雅荡然不见,怒起一掌要将林弋拍死。林弋俯下身一个翻滚绕道他身后,旋即被江辞从地上拉起。
“摊掌。”江辞沉沉说道。
林弋将掌心摊开,他捉住林弋的手在上面急急画下一笔。此时,那暴怒的妖祟刚将桃木剑生生折下,虽然这一剑不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却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胸口仍然淌着血,伤口却在以非同于常人的速度在愈合。丁苍狞笑着望着江辞,似是故人重逢,他边狠戾出招边柔声道:“哥哥,好久不见!”
电光火石间,林弋挡在江辞面前,一掌摊开,呵道:“定!”咒术已成,只见她掌心符咒金光隐现,丁苍被逼得连退几步,而后再也动弹不得。
确定那妖物这回是真的被定住了后,林弋一直强撑着的身子刹时松力,她浑身软懈下来,回头望着同样狼狈的江辞,问:“之后当如何?”
江辞想着妖物说的那句话,神色莫辨。他对着殿中小阁里放着的一尊微型金像道:“您还不出来吗?”
话音甫落,见一团亮光从金像里飞出来,落在地上时,化成了一名白发老者。这老头手上挂着数十圈红绳,他捏着这些红绳线,先是笑眯眯望一眼林弋,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才将目光落在江辞身上,不过这时的他好像不大乐意了,半带委屈地埋怨道:“我的乖徒儿啊,你怎么现在才来?”
江辞悄然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冷漠道:“这便是您老新的乐趣?”
白发老者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他干咳两声,绕过江辞,看了眼定在原处丁苍,轻轻踹了他一脚,骂咧咧道:“都是这小反骨仔惹出来的祸,早知他是个祸害,当初便不该留。”旋即他便念了个咒,地上的人化为一阵青烟。原来这只是那邪祟化出的分.身。
“嗯?”江辞鼻子里冷冷哼道,他开口问,“师父,这邪祟与您究竟有何关系?”
老者打着哈哈糊弄道:“能有什么关系啊。”
“我在他身上探出了清山派的功法。”
“哈哈,怎么可能?”老者干笑两声,旋即捡了张板凳坐下,吩咐江辞,“乖徒儿,用诛魔阵把这妖祟除了。它是个厉害东西,一般阵法根本不能将它长久除去。对了,此番我唤你来,还有一事吩咐,地府有阴阳引魂旗,是为安鬼之用。这外头那面旗就是阴旗,想来还有一面阳旗陷在他处,你去将它寻回,送回地府。否则万鬼乱,有灭世之灾。”
江辞问:“这邪祟来自何处?非魂非鬼。”
“地府,是怨灵海中煞气所化。”
“怨灵海中竟能出此妖祟?”江辞颇感震惊,他曾偶然在藏书阁中一本上古典籍中看到过有关怨灵海的记载,因为世间关于怨灵海记载极少,所以他现在对那书上的内容依然记得很清楚。怨灵海,世间地府怨气所成,人鬼神,堕之,如滴水入海,无行迹。
“煞气成灵,乃万年罕见。若成大魔,必为祸世间。”老头儿收起了不正经,认真讲到。
“您是说,这妖物方才成形,只是小魔?”在一旁久未开口的林弋终于出声,好奇问道。
“只是小魔便有屠尽满城人的本事,若任它横行,后果不堪设想。”老头儿忧心忡忡说。
“它为何会从地府中出来?又是如何碰到你的?”江辞觉得这老头儿定然遮掩了许多事。
“这,这,”老头儿被自己的好徒儿盯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背去,又委屈又无奈,只得说出实情,“它初来世间时,尚且懵懂,受妖道欺负被捉去作金丹药引,正巧我路过见这娃娃可爱顺手便把它救下了。万物皆有灵,我可怜它又想有人做个伴,便将它留下,养在身边好生教导,谁知,竟是捡了个祸害。”
“呵。”江辞冷眼旁观,好像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看戏人,淡漠道,“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收拾罢。”
“咦,”一旁的林弋皱着眉头,嗔怪地看了江辞一眼,问坐在板凳上的老头儿,“前辈,您确定这真是您徒儿?”
老头点头如捣蒜,道:“怎么可能会认错咧,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来,小姑娘你过来。”他冲边上的林弋招了招手,又继续说:“当年他才这么点大,五六岁,小小的一个人儿,背着柄和他差不多高的剑。
与他一同修习的弟子虽比他年长许多,可他辈分高啊,按辈分,那些家伙都该尊称他一声师叔娃娃叫师叔公,那肯定是不服气的啊。”老头儿讲得绘声绘色,“他们不乐意叫,这小子他也不乐意了,端着的是一副师叔公的架子,你看,就是他现在这幅模样,他说,你们必须叫我师叔公。”
“哈哈哈哈哈,”林弋乐不可支,追问道,“结果呢,结果呢?”
老头儿得意地望一眼江辞,正欲说结果,却被自己的徒儿呵住了。江辞道:“这祸害您自己解决吧。”
林弋想继续听故事,于是便帮着老前辈讲话,对江辞揶揄道:“小师叔公,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师父讲话。”
林弋望着江辞,只见他脸色黑沉沉的,她不禁脑补当年江辞小时候的模样,该是个讨喜的娃娃。念及此,她忍不住扑哧一笑,江辞觑她一眼,面色更黑了。
那老头儿在旁边帮腔,叹一口气委屈巴巴道:“不打紧不打紧,我都习惯了,我这乖徒儿打小就这么个脾气。”
江辞:……
乖徒儿脸色愈发不好看,当师父的好像更高兴了。老头儿把林弋拉到面前,乐呵呵地说:“小姑娘,我再同你说几桩趣事……”手触上林弋的那一刻,他脸色忽然变了,旋即用三指轻按在她腕间脉上。
片刻,他脸上神色复杂,夹着震惊与怀疑,不可置信地望向江辞,说了一句:“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