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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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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虽然我们确实不忙,但……”席曼寒一下愣了。虽然是小组长,但席曼寒其实是林今雨的学妹;虽然有卓越的观察力和组织力,但毕竟年龄不大,有些场合还是反应不过来。
新郎笑了笑。“我们是这么打算的,要邀请所有帮助我们成功举办这次婚礼的人。可惜医务人员都很忙,不然也打算把医务人员们也请来的。”
席曼寒看了一圈组员们的反应,才点了点头。“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新娘和新郎离开之后,席曼寒拿出了她神秘的笔记本。
“乔遇,可以把头纱再加厚一点吗。”她首先点名。“或者头部装饰做些补充,尽量不显出新娘头发薄来。”
“好的好的!”乔遇说,“小组长我以为你在旁边划水呢没想到你在做这些——”
“林今雨,和门敏一起改一下手套,宽一点。”席曼寒继续说。“胳膊输液久了会水肿,——最好今天的版本和做宽的版本都准备,到时候看新娘的状况做决定。”
两个人认真点头。
“侯嘉言……算了,没你什么事了。”
侯嘉言愣了一下,笑出声了。
几人做了点简单的讨论,就各回各家了。
林今雨心情特别好,甚至在回家路上还想着要不要做顿饭。毕竟被邀请去参加婚礼了,新娘新郎的衣服还是他们亲手做的,是一种充斥着成就感的快乐。
她开门看到叶海鸣在沙发上看书,突然就鬼使神差地问:“你下周五有空吗?”
“不一定。你想干什么?”叶海鸣问。
林今雨想了想,觉得邀请叶海鸣一起参加那场婚礼也不太妥当,于是她说:“没什么,有点事而已。”
“什么事?”叶海鸣反倒被这种说法勾起了兴趣,书也不看了。
林今雨呼出一口气。“新娘邀请我们参加婚礼来着。”
“那我不该去吧。”叶海鸣说。
林今雨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叫外卖吧。
几天后,工作室的几人来到婚礼,被新娘的妹妹带到为他们准备的座位。
整场婚礼弥漫着一种和新娘眼中情感一样的气氛,悲哀又幸福。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强颜欢笑,又像是真心实意地祝福这对新人白头偕老。
那是作出无法实现的祝福的一种感情。
一切都和一场普通的婚礼一样,播放两人的感情历程,新娘父亲将新娘交给新郎,两人在所有宾客面前宣誓,将爱对方到永远。
“我愿意娶你作为我的妻子。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
除了新郎在说到疾病时,还是无法控制地停顿了一下。
除了新娘的父亲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新娘站在舞台中央,还是那个消瘦美丽,悲哀又幸福的样子。她身上穿着的婚纱,头上戴着的发饰,都是由这一桌人一起准备,一起制作,一起为她穿上的。灯光照到她的白裙子和苍白的皮肤上,让她显得像是发着光。
同样的时间,那一天的几天后,叶海鸣确实没空。
他拎着药箱来到约定地点,有人慌慌张张地带他进去,看那个奄奄一息的伤员。伤员在床上无力地呻吟着,潦草地看一眼确实有好几条冷兵器造成的痕迹,甚至还有枪伤。
伤得不轻。他想着,难得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药箱里的内容,没有差错,带全了。
他从药箱中拿出一次性手套戴在手上,又取出一把镊子,认真用碘伏擦干净一处枪伤,又给镊子消毒,去取子弹。
带他进来的人就在旁边看着。病人事先用了止痛药,但看起来并不管用,叶海鸣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触痛他的伤口。房间里有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惨叫。
叶海鸣在取子弹。他习惯了。
新娘准备抛花球了。满满一束白玫瑰组成的花球,飘带是红色的,似乎觉得白色太寡淡似的。
“你想接到吗?”林今雨隐约听到有谁问她。婚礼会场太热闹,她有些听不清离她远的人说的话。
她想她应该是想接到的,所以也随便回了一句:“想啊。”
“那你想接到的话,就是你想要结婚咯?”林今雨这次听清了,是侯嘉言。
她不知道上一句是不是侯嘉言说的,她又有点不太确定了。“那……毕竟我也不是单身主义嘛。”
她看到了新娘看向她。新娘纤弱又布满针孔的手臂好像突然充满力量一样,将花球抛过来。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接。
花球落在她的怀中,一阵欢呼盖过了最后一个问题。
侯嘉言问出时就意识到这是个只有他自己听见的问题了,于是他的声音更轻,简直是耳语。
“那你是……想和谁结婚呢?”
叶海鸣伸手去药箱里摸,然后愣了一下。他抬头问旁边的人:“有纱布吗?”
“呃,没有……”那个人一下挺直了身子,像是被刀刺了一下。
叶海鸣皱了皱眉。“那你帮我跑个腿,去买。钱从诊费里扣掉就可以了。”
那个人试探地问了问:“医生,你……可以轻一点吗,你看他疼的……”
“没法避免的。”他在这个人说出来前说出来后,都并不觉得伤员很疼是个问题。他只是催促那个人,“快去。”
那人很快,几分钟就买来了纱布。叶海鸣再次做了清创,为病人涂上药,包好伤口。
“暂时没有别的问题,药我一会写给你,按时换药。”叶海鸣看了一眼伤员,确认对方的伤口程度。没有渗血的地方,不过一会就不一定了。
“我能做的就到这里,接下来他是死是活,看命了。”
他面无表情,像他每次治疗结束的习惯一样,平缓地说出这句话。
林今雨看到新娘笑得很幸福对她挥了挥手,然后走下了舞台。新郎陪着她离开,不一会又一次出现了,在轮流感谢每一桌的宾客。
不知道是哪方哪个不知内情的亲戚家孩子,突然喊了一声:“妈妈!有救护车的声音!”
满场的宾客一下安静,而后出现一些窃窃私语,有几个人暗暗看着新郎。
“小组长,新娘还好吗?”乔遇难得没说废话,凑过去问席曼寒。
“她婚礼办完回医院继续治疗去了,没事,过会司仪应该会出来说。”席曼寒刷了几下朋友圈,猛地出现一张新娘和新郎的自拍照。
“她是真的很幸福。”门敏也凑过来看,“笑得好开心。”
林今雨抱着花球发呆,刚才的沉默给了她极大的震撼。她似乎感到一种生命和死亡交汇的感觉。虽然听起来很奇怪,她确实感觉到了一种诗般的感觉,像那句知名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小金鱼?怎么了?”乔遇转过来问她。
她回过神,对乔遇笑着说:“啊没什么,就是觉得……”
“生命真的很宝贵,只是这样觉得。”
平时叶海鸣都那么说。这对于他来说像是个免责声明,反正他是个连誓言都没能说的无良医生,平时也不会像一般医生一样照顾伤患的情绪。
但这次听到他的话,那个人愣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
“医生,你这么说是……他会死吗?”
叶海鸣直视他的眼睛。“我只能说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医生!你要用什么药我可以买,我可以自费,你能不能让他不死?”
叶海鸣的眼睛依旧古井无波,倒映那人流眼泪的脸。他依旧是那个样子。“我没说他一定会死,你按时换药可能性就会降低。”
那人才如蒙大赦地放松下来,看叶海鸣继续写用药类别和换药的时间。
收下那张纸时,对方双手都在颤抖。他离开时,对方用笃定得不能够再笃定一点的语气对他说“医生,你救了他,我们会报恩的!你要是有什么事要办,找我们就行!”
叶海鸣抬头看了看他,突然感觉他不该说话。于是他说了句谢谢,就沉默着下楼。
虽然他想说的是:“不过是收钱办事,没必要。”
他看了眼手机,诊费到账。再翻翻聊天记录,几乎全是委托治疗的消息。回忆起来的话,有的后续消息是死了的,也有的是活着的,甚至有他到了第一句话就是“没救了,放弃吧”的。
“没必要那么在乎……反正,生与死都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