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落之他遇见了人类》枯野芭蕉

10、第 10 章

　　晏南柯将余徊带回长留山脚下的烈羽卫营疗伤，冥枭的煞气虽然阴损，却不足以致命，服下了羽族特制清本固原的灵丹流泉瑰，加上晏南柯助他运气调息，约莫一个时辰后，余徊那张犹如一桩冤案的丑脸上就渐渐有了血色，脉息也平稳了许多。
　　“大先生，你可觉得好些？”晏南柯问道。
　　“多谢极乐公子搭救。”余徊正正身子想要行礼，被晏南柯伸手拦下。
　　“大先生怎么会离开浮云酒肆来我无岸浮天？而且还与那冥枭交手，到底发生何事？”晏南柯顿了顿，追问道，“是否与白炼神君有关？”
　　余徊讪讪一笑，将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又瑟缩了一些，那脸上表情也跟着皱纹藏得深了一些：“只怪老朽运气不好，法力不济，才会着了那冥枭的道。白炼神君自从上次在酒肆吃过酒，便不曾见过了，想必是回十里阑珊了吧！”
　　晏南柯见他不愿说实话，也不再追问，只冷淡揶揄道：“我看大先生的运气倒是不错……你且在这里休养。什么时候有话想同我说了就告诉哲别。”
　　“是是，谢过极乐公子。”
　　晏南柯叮嘱了几句哲别，便赶回长留去了。余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摩挲着那双粗糙麻木的手露出几丝苦笑，脸上阴云密布。
　　晏南柯没有唤来大鹏鸟，而是念了个隐身咒御剑而行，一路朝东北方向去了。少顷，便来到昆仑墟北的崆眠山。山下若水泱泱蜿蜒，山上神异植物参天，然而却不见那小土地仙像往常一样出来唠叨几句，整座山林寂寂无声，犹如沉睡在大梦之中。他提起几分精神，穿过几片珠树林，破解几道由文玉树排成的仙阵，最终在一个碗口状的碧绿深谷中，找到了那棵万年不死树。然而，那里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那小土地仙被缚了手脚躺在树下，双眼空洞迷茫，显然是中了迷魂术。不死树足有百丈高，铺天盖地的枝叶间窸窸窣窣地攒动着，似有什么在追逐打斗，直到整棵巨树如筛子般剧烈地抖动，突然，丛丛枝叶间冲出一团红影，后面是直直射向她的两条老藤，如两条大蛇如影随形地咬着她不放。想那不死树千万年来吸天地之精华，沐仙界灵力，顺四时之气，早已修炼出灵识，灵力强大。此时，眼看那红影一个飞旋险险避开它的攻击。
　　“上仙救命！”她一声娇呼，已然扑到晏南柯脚前。
　　晏南柯用须臾剑挡住不死树的攻击，剑却未出鞘。那树蔓在攻至胸前的瞬间生生定住，乖乖退回树冠深处。
　　“怎么是你？”晏南柯认出此人正是在浮云酒肆见过的、白炼身边的那位红衣琴姬，“姑娘既不在栖云镇，又不回青丘狐狸洞，怎的在此偷不死果？”
　　“上仙好眼力！”女子颔首一揖，理理微乱的云鬓，“多谢上仙出手相助。小仙明绯。偷采不死果是为了救人，还请上仙网开一面。”
　　“不死果乃天族圣物，恐怕青丘担不起……”晏南柯一副并不打算徇私的冷面。不死树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整整九千年统共才有那么几十颗，实在珍贵非常。
　　“小仙不为自己，是为了救白炼神君！”明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上仙看在与神君素日交情的份上，不要降罪于青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等救过神君，但凭发落！”
　　“白炼神君发生何事？”晏南柯心头一紧，问道，“他在此附近？”
　　“那日在浮云酒肆，神君亦将我撵走。”明绯忆道，神情落寞，“神君中了奇毒。我便是来此取不死果救他。”明绯说到此处已戚戚然，教人恻隐。
　　白炼神君乃为数不多尚健在的远古神祇，远在黄帝时期便是与麒麟、凤凰并称的神兽，能通晓天下鬼神之事，后修炼飞升成为上神，隐居在东海之滨不问世事，但地位和法力摆在那儿，连如今的天君都要敬他几分，更遑论这六界之中能伤得了他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中毒？他一个出世的老神仙哪里来的仇家？是谁要害他？”晏南柯实在想不通白炼这是得罪了谁要遭此横祸。
　　“他没有说。”
　　“他现在何处？”晏南柯问道，“不会……不会真是去了归墟吧？！
　　“正是。”明绯蹙着眉心，忧虑道，“听我们青丘上一辈的老仙说，凡擅入归墟者，按天规惩处。白炼神君他……”
　　“我去一趟归墟。”晏南柯说道，“你回青丘去吧！”
　　“恳请上仙带我同去！”明绯一脸决绝，央求道，“小仙自知法力低微，但是实在牵挂神君安危，无法就此离去，求上仙带我同往！”
　　“此行太过凶险，只怕……”
　　“明绯不怕！”
　　“也罢。”晏南柯终是妥协，“你且稍等。”他飞身上树，摘了两颗核桃大小通体色白的不死果揣进袖袍中。
　　他恭敬一揖：“多谢树仙，改日来谢！”不死树沙沙作响，算是当作回应。
　　明绯亦念了个咒，解了那小土地仙的迷魂术，给他松了绑。
　　归墟远在渤海之东，仙山之下，离此不知几千万里，晏南柯遂唤来大鹏鸟，念了隐身咒一路往西南方向飞驰而去了。

　　大鹏展翅疾飞半晌，终于来到渤海之上，只见此处茫茫然一片无边无际，云蒸霞蔚，海天一色。又向东去几万里，便望见浩浩水面矗立着五座仙山，如海市蜃楼一般，那山的中央赫然出现一个海青色的大壑，整个六界江河湖海的水都汇聚在此，流向这个无底之洞，巨大的气流集结在壑口的海面，形成无数巨型漩涡，和着轰鸣的水声气势恢宏直坠深渊，下一秒又卷水重来，循环往复绵绵不绝，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这便是所有身死的神族与仙族之人的灵塚，归墟了。
　　归墟由当年的创世三皇伏羲、女娲和神农氏合力将上古神器敦煌琴炼化作二十二跟飞天神针，按照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对应的星象方位立于渤海之上，形成永恒结界，并有天兵和神兽日夜把手，只有天君和仅存的几位老不死的神君才能进入。明绯修为太浅，恐被强盛的灵气所伤，于是晏南柯让她现出九尾赤狐的原形，躲进他的袖子里去。那大鹏鸟乃混鲲祖师后裔，远古神鸟，虽只几千年，却是灵力超凡，这结界自然也奈何不了它。
　　晏南柯拿出须臾剑，凝神念起破阵的灵咒。这须臾剑是他的师父、天神晏执所赠，由早已被毁的上古终极至宝不染镜的一瓣碎片炼化而成，附在剑身之上的洪荒之力在灵力的催动下，悄无声息撕开了结界的一道小口子。他们在水雾的掩护下循着江流而下，正不知何时是尽头何处是尽处之际，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水雾退散无踪，面前是一片无垠的峡谷，五座巨大的山脉横陈其上不见山巅，不知其高几许。山谷中遍地灵塚，散发着幽幽的银光，恍若天上的星河落在了这里。
　　晏南柯这一路并没有发现白炼的踪迹，鹏鸟降落在山谷的尽头，这才发现他的坐骑、神兽出云玄鹿。
　　玄鹿素与晏南柯相熟，见到他来并不觉意外，它看了一眼晏南柯，然后继续转过头看向山谷的另一边。那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天地万物皆源于此处。他们脚下隔着一道巨大的地缝，对面是归墟的禁地，凤凰冰川。雪白泛青的远古冰层，似被一把开天辟地的巨斧劈成两半，只留头顶一线直通天际，雄伟盛大而威严。
　　“他进了凤凰冰川？”晏南柯问玄鹿，极光绿的眼眸在冰川之间闪着寒光。那玄鹿点点头。
　　六界之内没有几个人知道凤凰冰川究竟是个怎样的所在。去过的远古神祇如今不是应劫而陨，就是遁世消失，知者寥寥，提者更是全无。晏南柯只依稀听师父、天神晏执说过一句：世人只知凤凰涅槃，却不知凤凰冰川下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他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当时还问过师父为何这么说，师父却没有再说下去了，只道：“有时候不知也是一种幸福。”后来的几万年里他也就忘了这世上还有归墟，还有凤凰冰川这传奇之地。
　　他嘱咐玄鹿和鹏鸟守在谷内，小心隐藏，等他们出来。自己则提了须臾剑飞过那条黑暗的地缝，进了凤凰冰川。整个冰川犹如一口巨大的水晶棺，静极，亦净极。

　　御剑穿过那道“一线天”，晏南柯没有想到眼前出现的居然是一个巨型漏斗状的天坑，四壁悬满千年冰凌，如同张着獠牙的猛兽。他在高处俯瞰，远远瞧见那天坑的冰层之下江河奔流，正中央有块约三米高的玉石，被包裹在千年寒冰之下，里面有一人影隐约可辨。而在那玉石的上空，有一青一黑两团身影正在激战，他认出其中之一那银发男子正是失踪的神君白炼，而另一位竟是魔王涅邱！
　　自古神仙打架拼的不是招式和战术，而是毕生修为法力和神器，特别是当激战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靠的就是谁能抢占先机了。晏南柯观战了一会儿，看一时之间谁都讨不了半分便宜，而由于受到双方灵力的攻击，这万年冰川却渐渐生了异样。原本一片苍茫的凤凰冰川开始微微颤动，剔透无垠的冰层染上薄薄的橘色，继而变成粉色，似乎整座冰川被什么点燃了，正逐渐燃烧沸腾起来。天坑中央那块晶莹的玉石一闪一闪地散发出赤色的光焰。
　　“白炼，你再多管闲事，别怪我连你都杀！”魔君涅邱立于玉石前，怒喝道。
　　“涅邱！休要猖狂！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回荼靡深渊去！”白炼一改平日老神在在的模样，混元真气鼓得衣袂翻飞，眉宇间杀气腾腾，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使出雷霆一击。
　　“哈哈哈！就凭你？”涅邱睥睨他一眼，又看看身后那块蠢蠢欲动的玉石，“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用你来祭我的灭神刀！”
　　言毕，只见他凌空而起，将万钧之力凝于这摧枯拉朽的一刀之上，如一条从地狱冲出的火蛇直直朝白炼当头劈将下去。
　　晏南柯如离弦之箭冲向白炼，以须臾剑硬硬接下这鬼哭神嚎的一刀。他的喉口微微一甜，脚下生生陷下去半寸。
　　“南柯！”脑后传来白炼一声惊呼，旋即感觉后背注入一股汩汩暖流，白炼正将自己的真气度入他的体内，共同对抗涅邱霸道阴邪的一击。
　　“须臾剑？”涅邱没有想到凤凰冰川中还有第三人，而且还如此来头不小，“原来是晏执老儿的小徒弟……”
　　晏南柯第一次与魔王涅邱交手，没想到竟是在如此你死我活的境地，他不敢怠慢，所谓输人不输阵，他默默使出十成的功力，脸上却是一派轻松与不屑，令涅邱看不出他的真实功力，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打算接话。
　　那涅邱感受到两人源源不断越发难以招架的强大真气，一边盘算着以一敌二的胜算有多少，一边威慑道：“无岸浮天也要与魔界为敌吗？我劝你不要引火烧身。”
　　“烧谁还不一定。”晏南柯悠悠道，明显感觉到周遭的空气热了起来，四壁的冰川仿佛岩浆即将喷薄而出。
　　“涅邱！”白炼扬声说道，“再僵持下去，势必惊动天兵天将和九重天庭，到时遭殃的恐怕是你了。”
　　涅邱投鼠忌器，心知他这说的委实是句实话，终被两人的声势唬退，于是愤愤然收回灭神刀：“哼！今日之事本王不会善罢甘休！你们等着！”说完，化作一团炎火消失无踪。
　　“你没事吧？”白炼将掌中真气化去，急急去扶晏南柯，“你怎么会来？”
　　“明知故问，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晏南柯擦擦嘴角溢出的血渍，刚刚胸口的灼痛已经消退不少。
　　“你找到白宓了？”
　　“我带她回无岸浮天了。”晏南柯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凤凰冰川要醒了，先帮我稳住它！”白炼双手按住那块剧烈颤动着的玉石，晏南柯照他的吩咐，同样以混元真气将它镇住，原本异动的冰川渐渐平静冷却下来，那闪着红光的玉石也恢复到原先冰晶剔透的样子。
　　“趁着天兵还未赶到，我们先离开这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