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落之他遇见了人类》枯野芭蕉

9、第 9 章

　　“你们要下界去，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罗罗以一敌仨，明显毫无胜算，只得跟他们约法三章。
　　“快说！”众人催促道，估计不管是什么要求都会先一百个同意。
　　“一切都必须听我安排。不准惹麻烦。买完东西马上回来！”
　　“成交！”
　　“刘大哥……”白宓在后面叫住刘振宇。
　　“白宓，怎么啦？”刘振宇停下脚步，问道。
　　“晏哥哥不在，我们私自下山会不会有事啊？”白宓道出心中不安，想起昨晚闪现在眼前的那个画面，“刘大哥，你要多加小心。”
　　“我们速去速回，不会有事。”
　　少顷，众人已全副乔装打扮成凡间俗世的少年郎模样，罗罗取了些盘缠，唤了一名负责日常去下界采购的叫十一的小侍卫一并乔装随行。一群人意气风发地出了山门，沿着山路直奔山脚，穿过系尘桥，来到一个叫佛手镇的地方。
　　人间的壮美绮丽虽无法与九重天相比，但是却比那冷清的琼楼玉宇多了不知多少的烟火气，吸引着众多大小神仙偷偷下界私访，在红尘中流连忘返。佛手镇是离长留山最近的一个凡间重镇，水路交通发达，商贾云集，物产丰富，自主街到诸多坊巷、大小市集，店铺林立，贸易兴盛，如果人间有天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罗罗一干人在十一的带领下，来到镇上最大的市集，买了些新鲜的鸡鸭鱼肉蔬菜瓜果，由十一背在竹筐里，带领众人往来路的方向走去。
　　刘振宇和白宓是第一次来到如此热闹繁华的俗世人间，竟比那鬼市还要有趣三分，早已迷得五迷三道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见什么都要看一看碰一碰，渐渐落在了最后。几人的队伍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拉得老长，几度被冲散失去了踪影。
　　突然，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碎了一地。刘振宇和白宓循着声音挤进人群里去看个究竟，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不小心”撞翻了一辆小推车，车上的一溜瓦罐统统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溅湿了一大片，边上躺着一名鸡皮鹤发、蓬头历齿的老妪，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老太婆没长眼啊？把我腿撞断了，你说怎么赔吧！”其中一个大汉抱着条腿靠在车轱辘上哇哇大叫，另一个指着那老妪破口大骂，硬要讹她赔偿五十两银子。
　　“分明是你们撞的我……我今天还没开张，哪里有钱赔那么多钱……”老妪佝偻着瘦小的身子，一张满是皱纹的丑脸，分不出是哭还是笑，一双清矍犀利的眼睛不时向看热闹的人群瞟去，“哎哟……哎哟……没王法啊……”
　　“老太婆，别磨蹭，赶紧赔钱！”大汉抡起拳头作势要砸下去。却忽觉手臂一沉，肩膀一个吃痛，人已被毫无防备地摔出几米远。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子多管闲事？！”大汉暴跳起来，想要看清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活得不耐烦了。
　　围观群众敢怒不敢言，而刘振宇早已看不下去，要不是白宓一直拉着他，他早上去一顿胖揍。“是我。”
　　大汉见是个斯文倜傥的公子哥，也就不放在眼里，“唰”得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连环刀，刀身宽大，泛着森森冷气。
　　他上前两步，提刀立马：“你过来。”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多没面子。”刘振宇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他不知那大汉有刀，掂量了自己那点蹩脚功夫，顿觉脖子一凉。他抬头看了看人群，没有见到罗罗他们的影子，心里不禁一阵发怵。他硬着头皮，弯腰扶住老妪，问道，“老婆婆，你没事吧？”
　　“老身没事，多谢年轻人出手搭救。”老妪说道。
　　“刘大哥，小心！”白宓惊呼道。
　　刘振宇顿感一阵劲风迎面劈过来，眼见躲闪不及，他把心一横，背过身去欲挡住老妪自己去受那一刀。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惨叫，那大汉手中的刀脆生生断成两截震脱开手不知去向，那两大汉如断线的风筝凌空飞起，转了个方向好巧不巧地掉进一旁的内河里，扑腾着想要爬上岸。
　　围观的人解恨地拍手称快，见已无热闹可看，遂作鸟兽散去。罗罗和洛皆寒、十一站在他们面前，气得跟只河豚似的。洛皆寒已经收回掌风，本来还想再教训那俩地痞流氓一下，被罗罗拦下了，这会儿正舔着根冰糖葫芦，一副看戏的表情。
　　“下山前我怎么说的？！”罗罗数落道，“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行侠仗义啊？”
　　刘振宇自知理亏，只好做小伏低不吭声，幸好白宓机灵，解了围：“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罗罗点点头，转过身，扬了扬手大步往前走去。其余人等赶紧跟上。
　　“婆婆，你赶快走吧！免得再碰到那些坏蛋。”刘振宇帮她把小推车扶起来，准备离开跟上同伴。
　　不想那老妪抓住他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居然跟着和善了许多：“年轻人，你还记得我吗？”
　　刘振宇只觉得手腕上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浑厚有力，丝毫不像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的手，他仔细去看那老妪的脸，眼前忽然一亮：“孟婆婆！是你！”他认出这老妪竟是此前在栖云镇强行卖给他那粒种子的孟婆婆。
　　“哈哈哈，年轻人，又见面了！”孟婆爽朗一笑，佝偻的腰不知何时已挺得笔直。
　　“孟婆婆，您快离开这里吧！”刘振宇向她匆匆行一礼，便拔腿追向众人若隐若现的背影，等他再次回头去看，已不见那孟婆婆的身影。

　　暗鸦在无岸浮天烈羽卫中专司收集情报，最近与魔族的冥枭交手冲突日渐频繁。这日一早，晏南柯收到消息，烈羽卫在迷雾长城脚下、沉星江畔发现了暗鸦和冥枭的尸体，遂率领哲别和一小队烈羽卫立即前去查探。
　　巍峨耸入云霄的迷雾长城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千万年来如铜墙铁壁般捍卫着各族的的平衡与安宁。不时也有异族宵小试图绕过哨卡擅自翻越迷雾长城，但是最后的结局都不外是还没有抵达最近的城廓就被警觉的烈羽卫抓获，落得轻则驱返重则关押或是格杀的下场。
　　晏南柯神色凝重，几乎要被背后厚重的铅灰色迷雾抹去表情。他仔细查看那几只断喉咽气的暗鸦和支离破碎的冥枭，发现那暗鸦是被一股凌厉的煞气所杀，体无完肤，骨骼尽断，显然是在与冥枭的搏杀中阵亡，而那两只冥枭的致命伤却是中毒而亡，毒液腐蚀它们的身体，流出黑色的血液，死状可怖，残留的尸体有深浅不一的爪痕和啄伤，说明此前确与暗鸦有过殊死搏斗，但是暗鸦不会使毒，说明还有第三人在场。
　　“公子，这里有血迹！”哲别喊道。草丛里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路指向浩瀚的沉星江。
　　“把这些处理了。”晏南柯吩咐道，“走，去看看。”
　　沉星江自西向东奔流不息，烟波浩渺水云阔，尽日晴江共潮生，犹如一碧万顷的银河，横亘在四海八荒之上。然今日的沉星江上却比平日雾气更为深重，翻涌动荡的雾霭如层层叠叠的巨网，细密地笼罩着眼前这一段江面，浓得升腾不起也散化不开，凝结在江面上，似乎在吞噬着什么，或是在隐藏着什么。岸边还有一只腐化流脓的冥枭尸体，在远处的江心，隐约漂浮着一片荷叶大小的黒魆魆岩石状的东西，随着涟漪轻轻颠簸着，却仿佛生了根，丝毫没有前进或后退。
　　晏南柯示意大家后退，随即召唤出须臾剑指向江心，念起法咒。整片江水瞬间像煮沸了一样，咕嘟咕嘟地不断吐出乳白色的泡沫，到处翻起浪花，巨网似的白雾纷纷落入水中化为乌有，沉星江云开雾散，粼粼波光，一望无垠。
　　“哎哟！”只听一声惊叫，那块黑青的岩石破江而出，扑通一声落在晏南柯他们面前，“哎哟——哎哟——”
　　只见一个五短身材，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小老头躺在地上呻吟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受到了惊吓。
　　“大先生？”晏南柯认出这个糟老头子竟然是“浮云酒肆”的掌柜，人称“大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大先生抬起血迹斑斑的一张老脸，揉了揉移位的五官，看清眼前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勉强一揖道：“极乐公子，你这是要烫死老朽啊！”
　　哲别和几名侍卫连忙将他扶起，扯痛了几道胸口和大腿上的大口子，哼哧哼哧地疼出满头冷汗，惨白着一张脸，气息也微弱起来。
　　“哲别，先将他带回长留吧。”晏南柯命令道，“你们留下加强防守。不要走漏消息。”
　　“是！”

　　与此同时，刘振宇一行在佛手镇采买妥当，背上背着，手里拿着，嘴里还吃着，开开心心地过了系尘桥，沿着山路一路往长留而上，却不曾想在山门外好死不死遇到了顾北星，他在有尽阁吃了闭门羹，正准备悻悻而返。
　　罗罗心中暗叫倒霉，只得拉着十一硬着头皮站在最前面，领了众人恭敬作揖：“北星上仙。”
　　玄青的黑鹰面具下，顾北星斜睨了一眼最前面的两人，目光停留在后面那几个低眉垂目的小跟班身上，虽然都是一身粗布打扮，却仍难掩出众气质。
　　“有尽阁最近管理怎的如此松懈，端端多了这些生面孔？”顾北星倨傲地说道，上前两步想要看个仔细。
　　罗罗不敢造次，谨慎地拉了十一退到一边，同时偷偷向刘振宇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回上仙，这几位是阁里的小杂役小仙婢，上不了台面，上仙自然没见过。”罗罗讪笑着，胡诌了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去。
　　“嗯。”顾北星也不跟她多纠缠，问道，“你家公子怎么不见人影？”
　　“公子去巡逻了。”罗罗灵机一动，一揖道，“北星上仙慢走！”
　　顾北星面目模糊看不出个所以然，扫了记长袖，欲领了手下离去。万万没想到，眼尖瞧见了十一背篓里的荤腥食材。他一把拿住十一：“这是什么？！”
　　众人好不容易即将落地的石头，这会儿齐齐提到了嗓子眼，唉！真是大雨天打麦子，难收场。“无岸浮天族规第十条，禁食荤腥。”顾北星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他手下那些个原本面无表情的棒槌，已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罗罗和十一他们拿下。
　　“这……这……哎呀！”罗罗的脖子上横七竖八架了四五把利剑，她的小脸乍青乍白，舌头打了结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僵硬地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生怕刀剑无眼刮花了她的脸割破了她的喉咙，这条小命就此交代了。
　　“触犯族规，证据确凿。”顾北星道，“极乐师弟既然不在，就让本君代为惩戒吧！”说完，意欲将众人统统押走。
　　“慢着！”骚乱中突闻一声霸气的女声，镇住了一众侍卫。只见从罗罗身后昂首阔步走出一个俊俏的年轻人，正是那混世魔王洛皆寒。
　　只见她整了整衣襟，拢了拢袖子，朝顾北星不卑不亢地浅浅施一礼：“这位仙友，误会！误会！在下云生结海境洛皆寒。”言毕，手掌一摊，赫然是上古一品神器风生玉蝶。
　　顾北星见那上古神器微微一怔，没想到水族的少主、北海神君的小徒弟悄默声息地来了长留，此前四海八荒里还在流传着晏南柯以一己之力得罪云生结海境的八卦，逼得师父天神晏执差点去请北海神君做个和事佬，化解这两个小魔王的孽缘。
　　只是，这洛皆寒不是才跟晏南柯结下梁子，这会儿怎么又和他的人如此亲昵热络？顾北星的肚子里有百转千肠，脸上却是春风和煦。他屏退了手下，朝洛皆寒欠身道：“原来是洛少主，北星眼拙，怠慢了！洛止神君他老人家可安好？”
　　“好好好，我爹他好着呢！”洛皆寒看看惊魂未定的罗罗和十七，话锋一转，“我知你们羽族有禁食荤腥的族规，只是这两日我在长留顿顿吃素，委实难以下咽，遂求了罗罗姑娘破例下山去买了些好吃的，为我改善伙食，这事极乐公子也是知道的。”
　　最后，她还不忘幽幽地拖上一句：“我也是为无岸浮天着想，怠慢客人这要是传出去……”
　　“洛少主说得极是！”顾北星附和道，“洛少主是贵客，今后有什么缺的短的，随时跟我说！有尽阁简陋了些，洛少主……要不移步去小仙处小住，那里宽敞些。”
　　“不用。我喜欢清净。那……我们就不耽误您办正事去了。”洛皆寒向他懒懒一揖，自顾自大步进了山门。“你们还愣着干嘛？”
　　众人匆匆别过顾北星，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有趣。”顾北星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飘渺云雾之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即大步流星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