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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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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南柯与白炼飞出凤凰冰川的时候,看见那鹏鸟驼了玄鹿和小狐狸正要冲进来,想来是他们眼见冰川震动山谷,猜出他们二人有危险准备过来增援。鹏鸟在半空中接住他俩,晏南柯念了个隐身咒,鹏鸟掉转方向,往结界的出口呼啸而去。一行人与赶来巡查的天兵天将擦身而过。
 “阿绯,你……要气死我。”白炼对躲在晏南柯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委屈吧啦望着自己的小狐狸无奈地摇摇头,合着之前的话全白说了。
 小狐狸呜咽了两声,亦步亦趋地走到他的脚边伸出脑袋蹭了蹭,白炼的嘴也就软下来了:“也罢!拗不过你。”
 晏南柯回头望了一眼遥远的海面上波诡云谲神秘莫测的归墟入口,回味着方才双手触摸玉石的瞬间,那股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古老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无法形容,难以忘记。
 “这不是去十里阑珊处的方向。”白炼觉察出异样。
 “先去一趟峙药山。”晏南柯回答道,冰晶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你还要瞒多久?”
 白炼苦笑一下,暗暗明白这天上地下最靠不住的果真是女人的嘴:“余孤不在峙药山。先回十里阑珊处吧。”他当日甫一中毒便去了峙药山找余孤,不曾想偌大的药谷遍寻不着这位神医的身影,连炼药房里炼至一半的丹药都未来得及拾掇,看来他离开得异常匆忙。
 “哦?”这下轮到晏南柯惊讶了。神医余孤醉心医术仙丹,轻易不会离开药谷,大概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吧,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最近这种黏呼呼湿嗒嗒的感觉像一团越缠越大的湿棉花堵在胸口,一日胜一日地教他心慌。
 “我以为他去了浮云酒肆。”白炼继续说道,“谁知余徊也不知他的踪迹。”大先生余徊是余孤的兄长,一个是闲云野鹤大隐隐于市,一个是醉心医术不疯魔不成活,虽平日里往来不多,但每年余徊都要差狸司到峙药山送几坛“不归酿”。
 “余徊昨日来了无岸浮天,还受了伤。”晏南柯故意想探探白炼。这世上的事情分为两种,一种是白炼知道的,一种是白炼假装不知道的。
 白炼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淡淡说了一句:“先回十里阑珊处吧。”
 “可是,白宓在有尽阁等你。”
 “她在那里很安全。这就够了。”白炼说道。
 十里阑珊处。
 屏退其他人之后,晏南柯跟在白炼身后进了洞府商量要事。明绯现了人形,乖乖在林子里荡秋千,鹏鸟变作小雀在林梢警戒,那玄鹿则默默守在洞口,如一尊玉瓷雕像岿然不动。
 冷清多日的洞府有些晦暗阴冷,茶室中央的方形炉槽里尚有未尽的柴禾,白炼唤晏南柯围炉而坐,念了个咒,点了堆炉火,任那红红的火苗滋滋地燃着,炉架上温了壶陈年的“不归酿”。房间里渐渐明亮温暖起来,在醉人的酒香中两人放松下来,一时无话,只听着那噼噼啪啪的柴火响,似乎是在等谁先开口。
 “喏~”白炼仰头倒了两口“不归酿”,将酒壶递给晏南柯。
 “不喝。”晏南柯心里生气,耐心耗尽,“爱说不说,我回无岸浮天了,哪天你要是死了,就自个在这里安安静静化成灰,做了冤死鬼也不要来找我。”说完,欲起身离去。
 白炼抬起大长腿拦住他,拽了他的袖子拉他重新坐下,嘴里絮絮叨叨,一副期期艾艾的欠揍相:“凡间有云,这久病床前无孝子,没想到,如今我这个老不死的神仙竟是孑然一身无知音,临死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哀哉!哀哉!”
 晏南柯实在听不下去,又不忍真的拂袖而去,只好默默拿过酒壶囫囵吞了两口:“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白炼接过酒壶将剩下的“不归酿”悉数倒入口中,不知道是炉火太旺,还是酒性太烈上头,他原本苍白瘦削的脸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琉璃似的眸子里燃着两团猩红的火,神情却极严肃,声音极冷静。
 “南柯,你还记得你少时常随你师父来溯月洲游玩,和小宓一起听我讲故事么?”
 “那时少不更事,叨扰神君清修。”
 “我倒挺开心。”
 “你们要是不长大该有多好!”
 晏南柯无言。他太渴望长大,只有长大才能变强,才能做想做的事。
 白炼说道:“你苦修万年,仍等不到命中天劫,飞升上神,可知是何缘故?"
 “不知。”
 能不能飞升上神入天宫做神官晏南柯不必在意。
 “那你知道凤凰冰川里镇的是谁吗?”白炼转过头,不等晏南柯回答,便径自说了下去,“五万年前,上任魔王涿肴撕毁神魔协议,率领魔族大军攻打九重天,神魔大战百年,两族死伤惨重,六界生灵涂炭。”
 “神魔大战我虽无缘亲历,却是听师父提过。”晏南柯说道,神魔大战时他才三岁,虽然对那场大战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也目睹过战后百年间天地的至暗时刻,乾坤大地满目疮痍,百族元气大伤,无一幸免,“听说当年是战神熵追以半面不染镜诛杀了魔王涿肴,将自己的肉身和毕生修为化作世间最坚固最强大的容器,封印住涿肴的元神,而那半面不染镜也在那一役中彻底不知所踪。”
 “没错。”白炼颔首道,“当年的战神熵追是大洪荒时代,星河云霞中孕育出来的第一只凤凰,他燃尽自己的涅槃痕将涿肴的元神与自己熔为一体,是我亲手将他们封印在凤凰冰川之中,他……以这样决绝的牺牲来止战,换六界五万年的安宁。”
 “……就是那块玉石?”晏南柯闻言不禁吞了吞口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涩,胸口发闷。
 白炼点点头,讳莫如深地看着那丛炉火。
 “玉石里的那个影子……莫非……就是战神熵追?”
 “是……战神熵追……这个石破天惊的名字,已经有五万年没有再听过了。”白炼垮下肩膀,如瀑的银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鼻息有些沉重,郁郁的静止在那里,只看得见火光中的那两簇小火焰。
 “他……还活着吗?”晏南柯惴惴问道,被周遭的低气压感染。
 “怎样才算活着?”白炼猛地抬起头来,有一瞬间晏南柯确信自己在那两团赤红的火焰中,看见了泛涌起来的泪水。白炼伸手俯身去烤火,以此让滚烫的泪水蒸发殆尽,“他把自己变成无休止的牢笼,五万年来与邪魔共生,还要时刻遏制住它,我无法想象他这五万年里承受了什么。”
 “当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彻底消灭涿肴的元神?”
 “相传只有上古至宝不染镜有这个法力,当年熵追凭借半面不染镜的威力,才勉强封印住他。现在,它的碎片除了一片练成你的须臾剑,一片保管于水族,其余四片均早已不知所踪。”白炼叹了口气,想再喝酒,发现酒壶全数都已经空了。
 “魔王涅邱擅闯凤凰冰川是想释放涿肴的元神……还是……战神熵追的元神?!”晏南柯脸色骤变,被自己的猜测震慑住了。
 所谓,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也将回以凝视。
 “只怕,那玉石里的人,是神是魔已经分不清了……”白炼说道,“我担心涅邱不止是要唤醒涿肴的元神那么简单。”
 “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去昆仑墟禀告师父。”晏南柯道,手指着白炼长袍下的双腿,“你先告诉我,你中毒是怎么回事?”
 白炼掀起袍襟,退下云纹靴,露出两条布满密集裂纹的小腿。从脚趾开始,仿佛有一条毒蛇,在一点点吸干他的灵力,蚕食他的肉身。“我觉得还是先不要惊动你师父的好……我会立即上九重天去,向天帝禀报。”
 晏南柯惊道:“这是……钦原鸟的噬魂枯!怎么会……”
 “我以灵力压制噬魂枯,尚且无虞。”白炼道,“钦原鸟霸道阴狠无视天规,晏执又素来护短,在未查得钦原鸟是否与魔族有勾结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晏南柯迟疑了一瞬,继而微微颔首算作同意。他自袖中掏出一颗不死果:“我方才在崆眠山碰见明绯姑娘,为你摘这不死果,你先服下遏制住噬魂枯的毒气。”
 白炼遂将不死果吞服,运气调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果然那腿肚子上的裂纹缩浅了许多。
 “近日,暗鸦探得魔族与鬼族过从甚密来往频繁,苏怒率领猎星师在暗地里已将魔爪伸向各族的大小仙门,特别是那些势单力孤的小仙门,一个个相继惨遭毒手。”晏南柯说道,“各大仙族必须联合起来,否则……”
 那炉火已经萎了,青白的灰烬中只剩下点点薪火,白炼起身,向晏南柯颔首道:“我现在就上九重天将此情况一同禀告天君。无岸浮天也要小心!”
 晏南柯正色一揖:“神君保重!”
 两人于是唤上各自的坐骑,一个直奔九重云霄殿,一个回长留山去了。明绯执意要在十里阑珊处等白炼回来,于是两人就任由她留下看守洞府。
 
 长留山,有尽阁。
 晏南柯在大门外的台阶下就闻得院子里鸡飞狗跳要炸开锅的喧嚣声,令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山门。穿过长廊,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副景象:地上瓦砾碎片不忍直视,院子的一隅,白宓满脸黑灰,在跟十一学搭小灶,小仙婢拿着菜刀一边尖叫一边抓鱼;罗罗则支着六根清净竹,磕着瓜子在看洛皆寒怎么“教”刘振宇练功。只见刘振宇犹如秋后的蚂蚱在四面的屋顶上飞上飞下摸爬滚打,身后赫然追着一头大嘴黑斑青紫光电的雪豹!眼看着要扑杀刘振宇的后背,竟被他一个凌空飞跃险险地躲过,那雪豹下一秒又变作一只尖喙白爪通身青色的苍鹰,俯身直冲刘振宇的背心。而他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倒栽葱,矮身钻进了窗户,翻了两三个筋斗狼狈地落在院子里。廊檐下,传来始作俑者洛皆寒咯咯咯的笑声。
 那苍鹰视他如盘中餐,丝毫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它在半空中鼓足了风,箭也似的俯冲下来,刘振宇满头大汗,后背已经濡湿一片,此刻却一改逃跑策略反而冷静下来,扎稳了马步,暗暗运气双掌蓄力,准备测试一下自己的灵力有多少精进。
 “轰——”只听见一声凌厉的掌风,那苍鹰化作漫天花瓣消失了。洛皆寒手心一拢,急急收起风生玉蝶,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杵在原地,垂下头不敢造次。罗罗也默默收起吃瓜表情,朝刘振宇的方向走去。白宓更是手里一松,刀和鱼齐齐落在地上,院子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哇哦!”刘振宇收回掌,为自己进步神速而沾沾自喜,“你们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最惊讶的是我。”
 “公子,您回来啦……”罗罗嗫嚅道。
 后脑勺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恨意,刘振宇转过身的同时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开两步。
 “你们是要把有尽阁拆了吗?”晏南柯收回掌风,只觉得脑仁疼,如果方才不是他出手,恐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已断手断脚甚至一命呜呼了。这洛大小姐也太没轻没重,拿这一等一的灵器来恶作剧。他漠漠扫视众人,面上冷若冰霜,心里却累成狗,“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这里原来的样子,否则都给我走人。”说完,径自穿过院子和大堂,进了风止楼。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互相推诿扯皮的打骂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