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斗兽俱乐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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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漪成在进行了全身检查和脚部手术后，已经在医院躺了四天。
他最严重的伤就是脚踝骨骨折，加上脚掌皮开肉绽，在用钢钉石膏固定回去后，还缝了几十针。其他的伤就相对不那么严重了，轻微脑震荡加背部手部或轻或重的二十多处皮外伤，器官有一些被剧烈震荡后的移位而已。
他想，可能是自己运气好，下边有哪个倒霉的家伙给他做了肉垫，不然情况肯定要更严重。
他躺在高级医院洁白无瑕的病床上，四天里除了看书思考、锻炼手部和大腿肌肉，就是隔几小时刷一次救援进展的消息，除此之外只有休息。
他没有告诉家里人他的情况，他宁愿他们不要徒生多余的于事无补的担忧。并且，鉴于他目前的伤情，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比赛的，只要他的身体能活动，他就绝不可能放弃。他能等，母亲也未必等的了他。
但是……还是没有林奈的消息。江漪成眼神黯淡下来。
他希望林奈能活着。那个可爱又温暖的碎嘴男孩，是他孤单旅程中的精神食粮，是他身处黑暗手中攥着的一根燃烧的火柴。
第五天，搜救工作已经宣告进入清理现场的尾声。
新闻上说，火车上的一千三百八十八人中，死亡七百六十人，受伤五百九十七人，失踪三十一人。根据救援队预测，失踪人口大概率从几十米高的高架轨道掉落丛林，生死未卜。目前正派人和搜救犬在丛林里搜救。
争霸赛有两轮报名，提前三个月的网络报名和提前一周的现场报名一个环节都不能少。
在江漪成本来的计划里，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赛区安顿下来，他还给自己留足了十天的适应期。现在看来，他最多再住个五天，怎么着也得拄着拐杖上路了。不知道医院能不能放他走。
兴许是江漪成的想法应验了，又或者争霸赛主办方知道这次火车断轨事故或多或少对其名声有不好的影响，当天傍晚六点钟的时候，官方派了几位代表，用医院的广播向全体火车事件的受伤报名选手送来了问候。
“问候”也足够有诚意，官方对大家承诺，他们来的是省里最好的医院，请的是最专业的医生，调动最好的资源让伤员得到最佳治疗和迅速恢复。
他们在得到政府治疗的同时，争霸赛官方还会对后续复健有各种补偿。与此同时，五天后官方会派出专机将仍有意愿参赛的选手接往赛区。
……
从预订好的单人练习室训练了五小时的体能后缓步走出，汗流浃背的麦凌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他一整天下来除了睡觉，几乎不会在帐篷里待着。剩下的时间都在玩儿命地训练，偶尔去小赌怡情一把。
跟他分配到同帐篷的有四个人，一个俄罗斯死猪头整天打瞌睡，麦凌压根就没见过他训练或学习；另外仨个看起来身材瘦削的中国南方人是一伙的，虽然他们大概是看麦凌气度不凡，还没招惹过麦凌，但平日里总是把头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那些探究的目光让麦凌烦得很。
帐篷内的空间其实不小，就像个蒙古包一样，甚至还有小沙发和简易烹饪间，每个人的床位有多个机关，不同按钮分别能打开鞋柜、书桌、挂衣架、隔离帘，还能将床竖起来靠在边上。
事实证明，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只要有能力的人成堆成堆聚在一起，就一定会有人彼此看不顺眼。而当个体的能力参差不齐的时候，也一定会有人充当有眼力见的狗腿角色。
这天麦凌回到帐篷，扫视了一下发现大家都在，然后一言不发抬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经过公共休息区时，他瞥见沙发上躺着若干张海报，上面几个加粗大字吸引了他的注意——“斗兽俱乐部”。他伸手准备拿起来看看，旁边坐着的人马上用手摁住了。
麦凌皱起了眉。那人就是三人中的一个，貌似是老大，叫利杰。
“这是我们的。”利杰不怀好意地说。
“让我看看怎么了？”麦凌凌厉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味道。
另一个人附和道：“你要看自己去外面找人要。”
麦凌不由分说地从利杰手下抽出一张，利杰喊了一声“我靠”，但碍于麦凌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肌肉结实的体型同他们的悬殊程度，三人只是咬了咬牙，没敢做什么。
麦凌迅速看了一遍内容。这是“斗兽俱乐部”的报名表，海报上写着“地下最刺激战前体验，高手与猛兽的强强碰撞，高额赌注和战斗奖励等你来赢”。
在赛区的规定中，斗兽虽然并未明文禁止，但一旦造成人员伤亡，便会被追究责任，所以这种类型的比赛都成为地下活动。看着上面印着的各种猛兽图案和爆炸的红色装饰，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会挺有趣的。战斗、地下和赌博，通通勾起了麦凌的兴趣。
看完之后，麦凌居高临下地轮番扫视了他们一眼。
“我想你们也不会报名去杀熊什么的吧？”麦凌朝他们挥了挥手里的海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别浪费了。”
被麦凌说中了实话，三人面面相觑，交换着眼里的不服气，但又不好说什么。
利杰沉默了一会，朝他挑衅道，“你有本事你去！别到时候被咬得连蚁穴资格赛都进不去。”
“做梦。”麦凌勾唇冷笑，心想。
……
当江漪成第五次拨通政府搜救队的电话询问林奈的下落时，终于得到了点消息。
但对方没有明说，只是约了几小时后在他的病房见面谈话。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两个半小时后，两名身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你好，江先生。我们是搜救队的工作人员。我们对你的遭遇表示遗憾。你现在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他们跟江漪成握了握手，客套地询问着。
这时候了还在那儿说着毫无用处的话。他只想知道林奈怎么样了，既然说有消息，直截了当点岂不更好？
“我很好，”江漪成尽量控制着焦急的情绪，深邃的瞳孔认真地看着他们，“我想知道林奈在哪。”
两位搜救人员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位说道：“是这样的，轨道上的人员我们已经尽数清点了，除了失踪的三十一人，并没有符合你描述的人。而后我们将重点搜救工作放在下面小范围的树林里。
“这两天我们就在树林里发现了二十八个失踪人员，其中只有四人尚且存活，其余有直接坠落而死的，有重伤失血过多而死的，有饥寒交迫饿死的，还有……被当地野生棕熊咬死的。另外三个失踪人口我们恐怕无能为力。
“但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初步比对，认为这位林奈……恐怕是被野生棕熊咬死的三具尸体中的一个。”
“……我要看照片。”江漪成的语气听上去毫无温度。
他默默攥紧了双拳。他不相信，前一秒还那么活泼的少年，后一秒会成为畜牲肚子里的烂肉。他不信。除非他亲眼所见。
“给你。”搜救人员掏出几张照片，塞给了江漪成，“三具尸体都被撕咬得面目全非，肉眼几乎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但从你描述的样子来看，16岁，身高在一米八上下，蓝上衣黑裤子，只有这个最符合描述……”
江漪成盯着看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图片上的尸体惨不忍睹、面目全非，但的确每一个特征都符合他印象中少年的样子。
那就是林奈。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慢慢地将照片还给搜救人员，干裂的嘴角动了动。“谢谢。辛苦了。”
搜救人员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漪成，知道了答案，叹了口气，对他说，“对这种结果我们很抱歉。希望你节哀。”随后双双离去，留给江漪成一个安静的空间。
江漪成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地坐在床上，面无血色。几秒过后，他突然扭过身，没有预兆地朝地上哗啦啦地吐了。
失去同伴的痛苦、隐忍着的伤痛、肩上扛的重担、所经历的恐惧、对家人的牵挂，似乎各种情绪瞬间被一股脑儿地全吐出来了。他吐了个痛快，吐了个干净，吐得胃酸往喉咙上返出来才停下。
在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的夜晚，江漪成抬起一只手，试图抓住那束光。
他第一次觉得如此难以入睡。他在脑海里描绘着那个令人怜惜的孩子的轮廓，那形象是多么栩栩如生。
他觉得林奈像是生命中的火柴，而现实是，林奈真就像一根火柴，匆匆出现在他生命里，带给他光和热，几秒后便化为灰烬。
世界上还有多少和林奈一样平凡又善良的追梦人，在追梦道路上零落成泥？他们背后又支撑起了多少重担？自己，其实也是“他们”。
江漪成眉头紧锁，在心里暗暗发誓，林奈无法完成的梦想，他替他完成。他必须保证自己好好活着。
不管如何，此行又多了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
“先生，请问您是否携带内部报名表？”前台男接待笔挺着身板，礼貌地问道。
这地方还真是隐蔽得难找。麦凌当初拿到海报时看了一圈，才发现上面似乎没标明斗兽俱乐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他更不可能去求着利杰他们告诉他。但是怎么可能会不标明地点呢？
用鼻子想也知道，这海报恐怕没那么简单，毕竟这个俱乐部的性质就是在官方监控下踩着钢索的。最后他眼尖地发现，在大片烟花的图案背后，若隐若现一串点顿。麦凌眯着眼睛，完整地看了下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菜一碟，”麦凌得意地哼道，他对这串用点顿符号排列的摩斯电码了如指掌，在脑中过一遍就能立马破译出，“White Music church，minus two.”
被隐藏在白色教堂地下二层的斗兽俱乐部的确是与上面的建筑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谁能想到洁白而神圣的宗教建筑下面，竟然是阴暗血腥且充斥大量金钱交易的边缘场所？
麦凌掏出报名表递给接待。“好的，斯内尔先生，您同时选择了斗兽和赌赛两个项目，并预约了最快的一场比赛。根据规定，您需要先缴纳赌赛的底金十万元。”
十万怎么够呢，他对自己可是有着稳赚不赔的信心，怎么着也得多押个零。麦凌冲着接待露出一个张狂而邪魅的笑容，“押我自己三百万。会费和服务费从里面扣就行。”
接待有些惊讶地瞥了麦凌一眼，旋即又恢复了标志性笑脸，对他点点头，“好的，斯内尔先生，您跟我来。”
虽然当了几年的接待，各种各样的世面也都见过，但麦凌这种倒还真是不多见。
一般来斗兽俱乐部的就三种人，缺钱花的能力者、不缺钱花的赌徒和喜欢看热闹的人。毕竟斗兽的危险系数不低，有钱人没必要在蚁穴资格赛前跑来斗兽寻刺激。
不过麦凌显然是个异类。要不就是对斗兽太小看又对自己过于自信，要不就是富有的隐藏的高手过来找乐子的。
麦凌跟着接待穿过迷宫一样的深灰色走道，每个走道都有三扇封闭着的厚重黑色隔音门。他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这里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接待一边耐心地对他讲解着这里的规则，“斗兽俱乐部的斗兽传统是盲斗，盲选武器加盲选对手。对于对手的盲选也就是随机选取两组数字，第一组数字代表动物编号，第二组数字代表动物数量，当然，为了不浪费资源以及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将数量限制在十以内。而赌者有权利在格斗双方都露面之后再改变一次押方及底金。109号场，斯内尔先生，我们到了。”
接待将头伸了伸，接到感应的漆黑的厚重门上立马展现出银色的纹路，咔嚓一声，自动弹开了。
麦凌耳边突然涌入嘈杂的人群声。
“最后跟您说一下，俱乐部有硬性规定的叫停机制，关键时刻工作人员会插手。我们只能保证擂台上没有人当场死亡，下了擂台的事就不好说。”
“没事，用不到我身上。”麦凌无所谓地耸耸肩，大踏步走了进去。
面前是一条十米左右长的透明通道，直通中间半圆形的大透明罩。透明罩下就是斗兽场地，此时上面除了投屏之外空无一物。
麦凌抬头看了看周围，透明罩外是环形观众席，此时已有七成的位置被填满了，攒动的人头正居高临下地向他进来的位置望去。
麦凌身高191，一身完美的腱子肉兼具观赏性与实用性，加上宽阔平直的肩膀和纤长的四肢，完美地诠释了人高马大这个词。
看着他的不凡派头，观众在其一进场时便欢呼喝叫起来。麦凌注意到，自从他进场后，投屏上“斗兽者”一栏后面的押金数额便开始不断地上涨。
毫无预兆地，头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欢迎来到109号场今日第四场比赛现场，接下来由我来进行主持。”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俱乐部难得碰到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斗兽者。单看外表这位宛如太阳神下凡的斗兽者应该不是亚洲人，不过没关系，上了斗兽场，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们唯一信奉的便是——实力和运气！
“从押金数额可以看出，目前大家对这位太阳神先生似乎颇有赢得比赛的信心。那么，斗兽者请告诉我，你，准备好了吗？”
麦凌潇洒地摆了摆手，做出OK的手势。
“很好。那么接下来，屏幕请开始盲选随机对手以及数量吧。”
透明罩上的投屏滚动起来，左边不断闪过各种动物的图片，右边则是用不同的速度更替着数字。
人群开始激动地喊叫起来。未知的总是最刺激的。而对于观众来说，越可怕的洪水猛兽，就表示比赛越有看头，越能调动他们的高涨情绪。
在一片喊停声中，屏幕停止了滚动。
“对战动物，西藏獒犬。对战数量，”满场的叫嚷中，主持人用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的声音说道，“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斗兽俱乐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