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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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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渐渐转小,最后的阳光透过林中的枝叶,形成斑驳的光圈洒在她脸颊,深浅不一,耳边风声呼啸,不时伴着清脆鸟鸣,那是她最后的印象。
待她逐渐转醒,身边却是一片宁静。
梓玉从床上撑起身子,环顾四周,不过是一间木屋里,门边摆着一张梳妆台,上头架着铜镜,桌上还摆着些许胭脂妆奁。床尾是一个木柜,被一架花鸟屏风微微掩着。不过就这三两物件,房间早已摆满,着实小的很,却十分温馨。
她的手脚已经不复原先那般冰冷,身上也不再是强烈的疼痛,她掀起自己的衣袖,原本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都已经被白布包扎起来了,里面似乎上了些草药,冰凉冰凉的。
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燕离曦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碗苦药,瞧见梓玉躺坐在床上,上前将碗放在了她身边。未等她开口便道:
“我们已经下山了,这是山脚的医馆,大夫说你还需休息几日才可下床走动。”
梓玉望着他,并未接过药碗,只问:
“你是怎么带我出来的,王莽未起疑心吗?”
“我们二人衣着兵卒服饰,他并未仔细观察,我只说你是被一女子所伤,王莽便立即独自前去密林中我所指位置,在这期间我便带你到了这医馆。”
梓玉不放心,继又追问道:
“若他在密林寻不到我,派人到这医馆搜查怎么办?我现如今行动不便,却也不能连累了这医馆其余之人。”
燕离曦淡淡答道:
“你大可安心,王莽自以为安排兵卒守住密林各口,我们不可能逃的出来。再者,他若要取你这女眷性命,必不可透露出去让他人知晓,自然不会派下手来追查。”
他虽轻描淡写,几句带过,但梓玉心中清楚,这其中风险危机并不少,王莽是铁了心要杀她为王壮报仇,必定不会手下留情,可想而知,燕离曦是冒着多大的生命危险将她转移到此地疗伤。她想着,眼神追随着他,不期然地在空中交汇。
他低垂眼眸,遮住了视线:
“你记得将药喝了。”
说罢便转身就要离去。梓玉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慌,忙掀起被褥,顾不得地上冰凉,连鞋也不穿,就裸着脚,几步跑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他,胡乱唤道:
“我不喝我不喝,除非你留下来陪我。”
燕离曦身体明显一僵,好不容易才缓下来,他不语,低着头把梓玉环在他腰间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放下了她的双手。梓玉心中如同丢了块大石头,一点一点往下沉,只觉浑身上下冷意渐起。
燕离曦却突然转回身,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回床上,又伸手将被褥铺盖好,随后拿起床边的药碗,添了勺递到她嘴边:
“喝吧。”
梓玉愣愣地看着他,张开了嘴道:
“你不是要出去吗?”
燕离曦趁机喂了勺药到她嘴里,满意地瞧着她因为苦涩而皱成一团的小脸:
“这药里加了黄连,我是要将山楂糖拿来。”
她瞧着他,心中说不出的感觉,顿了顿,才又问道:
“你不走吗?”
他又喂了勺药过来,道:
“你的伤要静养几日才可痊愈,我为何要走?”
面前之人依旧是平日那副冷峻的面孔,可梓玉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心中一阵暖意,眼眶酸疼,眼泪又要留出,忙将头低垂,顺势喝下勺中汤药。
燕离曦看着梓玉,眸中变化莫测,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晚膳是燕离曦端来的,梓玉却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躺下了。
第二日起的格外早,听着外边的鸡鸣声,她便下了床,自己简单洗簌,身上伤口也渐渐不疼了,只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乏力。房中木柜里整齐摆着几件叠好的女式衣衫,她找了件布衣换下,便出了门。
门外庭院是个类似四合院的布局,她所在的房是西边靠内侧的一间屋子,她走到院门正对的大房里,门未落锁,里头是药房医馆,却也空无一人,待她正从里头退出时,恰巧看到东面燕离曦提着纸包的药材过来了,他换了身干净的白衫,身披一件墨色外衣,他看见梓玉独自一人扶着门框时,微皱了眉头,上前稳稳扶住她道:
“你不该下床的。”
梓玉倚在他身上:
“我醒来就想透透气,才独自出来的。”
说罢止不住轻咳了几声。
燕离曦墨色大衣一卷,将她抱进怀中,径直转了身走回东面房中。
房门一开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气,房中烧着大炉子,一旁垒着薪柴,屋内像是膳房一般,除去瓷碗用具,墙边的架子上堆积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倒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里头一张桌子边站着一灰袍男子,他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半束,正低头研磨粉末。听得有人进来,他抬头望去:
“燕兄。”
燕离曦点点头,朝梓玉道:
“这位是穆水,穆大夫,昨日是他为你医治的。”
他又上前将手中的药材递与穆水:
“六儿刚刚又咳嗽了,还有些气虚。”
梓玉微微颔首,道了声:
“有劳穆大夫了。”
穆水放下手中的事,引着他们入了内间。燕离曦将梓玉放在内间的软塌上,又把身上外衣脱下,与她披着。
穆水上前为梓玉伤口换了药,又把了把脉,只消几眼便道:
“姑娘伤劳,面色苍白,我会在平日用药里加上五味子安神养心。”
待两人谢过之后便出外间熬药。
内间只余下梓玉和燕离曦,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燕离曦走到窗边,将打开的窗户微微掩起来一些,挡住了些许山风。梓玉瞧着他小心的动作,不由笑道:
“以往与你相见,左右一副右相大人的模样,冷言冷语,如今再看你细致入微,我仿佛在梦境中一般。”
他回道:
“六儿倒一直同以往一般如天真孩童。”
梓玉被堵地说不出话,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燕离曦饮了口茶,寻了张木椅在她软塌边坐下:
“六儿煮茶的手艺一直也是极好,不过一次,便将口味养刁了,倒叫我有些喝不惯其他茶水了。”
梓玉听了,心中高兴,眼珠子骨碌一转,张口便说:
“我煮茶,入了心,是要服侍未来夫君的。”
说完才察觉这话大胆至极,用手捂了嘴,脸上也沾染了几分红。
燕离曦眼带笑意,稍稍向前倾了身子,贴近了她:
“既然如此,六儿便应当告知你是何家的女眷,好让花轿迎到府邸大门。”
梓玉离他不到一点距离,感受到他说话间呼出的气息轻拂过自己嘴角,更是飞红了双颊。她微微避开,嬉笑道:
“我是那市集上杀猪的屠夫之女可好?以后的夫君可是也要腰间围着那大麻布去剁猪肉叫卖的!”
燕离曦道:
“寻常百姓人家可好,那般恬淡日子我倒最为喜欢。”
梓玉笑容突然凝在嘴角,她低敛眼眸,手指不自然地绞着衣角。她不知燕离曦是否出自真心,可这番话语让她有些慌张低迷,使她坦白自己公主身份的欲望止住了。她只犹豫道:
“你前些日子两次三番惹我不快,我且还不想告诉你。左右肯定不及王卫与四大家族一般地位,还担忧您右相大人瞧不上小女子的身份地位。”
燕离曦看着她垂眸羞怯,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眼睛,打下一片阴影。半晌才移开双目,坐回了身子,只道:
“甚好,你无需此刻告知我,也不必作无谓的担忧。”
梓玉不语,只静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