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月下閑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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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皖素跪著時偷偷的抬起頭來，見到面前坐著的人時感覺自己簡直是瘋了。
好像還不至於想念到出現幻覺的程度吧。
游樟陰卻是心下惴惴，不是擔心被拆穿，反倒是擔心起蘇皖素來。
“千萬不要說什麼。”
游樟陰在心底一再的祈求。
刑華見游樟陰愣住還以為是見了蘇皖素的美色無法回神，心底竊笑不已。
其實他是有意讓兩人見面的，刑華膝下無女，一直視好友蘇城的女兒為自己的女兒一般。京師里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配得起當朝太子的就只有京師戶部尚書之女蘇皖素和弗郡總督溫成浪之女溫慈。所以刑華一直希望自己鍾愛的好友之女可以近水樓臺。今日設下此局，又見游樟陰如此反映他自是打心底裡高興。
崔厚剛剛在樓下和白鱗他們說了游樟陰的吩咐后回來，就見刑華領著蘇皖素上樓。他自是猜到了刑華的心思，可也知道殿下不希望蘇皖素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想趕著上來稟報主子，但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現在這情況……崔厚在心下歎了口氣。
暗暗的推了主子一把。
游樟陰這才回神。
“請起。”
蘇皖素立起身時瞪了游樟陰一眼。
游樟陰連忙低下頭。
刑華來回看了看兩人。
“殿下，皖素是戶部尚書蘇城之女，是京師有名的才女。今日臣請她來為金宴獻曲，殿下覺得如何？”
游樟陰看出刑華說這話時眼神中的戲虐。
微微眯了下眼睛。
“好啊，師傅你這意圖也太明顯了吧。”
心下雖這樣想可還要說著完全相反的話。
“師傅考慮周全，本宮甚是滿意。不知師傅可否出去一下，本宮想和蘇小姐好好聊聊。”
特意加重“好好聊聊”四字，游樟陰此時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今天還真是事事不順啊。
刑華聽游樟陰這話和表情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崔厚連忙上前，暗暗扯了刑華一把。
刑華這才施禮退了出來。
門外，崔厚差不多是使勁了渾身的力氣瞪了刑華一眼，剛想開口便想起了主子剛剛的話，只得將到嘴邊的抱怨又咽了回去。靠著門口站著不動了。
刑華不知自己哪裡做錯了，可見一向多話的崔公公都不說話了，也不敢多問，只好轉身主持宴會去了。
屋內，游樟陰見刑華和崔厚都出去了，連忙站起來。
“皖素，你聽我說……”
蘇皖素冷冷的打斷他。
“說什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這四個字蘇皖素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游樟陰黯然。
“皖素，這事我不說也是爲了保護你的安全，知道這事的人幾乎都死光了，現在也就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而已，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蘇皖素半天沒有說話。
“皖素。”
游樟陰試著叫了一聲。
蘇皖素緩慢的坐在了椅子里。
“我大概能明白了。”
游樟陰聽的一愣。
“明白什麽？”
蘇皖素苦笑著搖頭。
“想來，當年皇上便是借著你皇長孫之名登上皇位的，你的身份自然是絕密之事。”
游樟陰頹然坐在了蘇皖素身側的椅子里。
“當年皇爺爺病危，可是眾皇子之中只有父皇可堪大用，皇爺爺有意傳位給父皇。可是父皇排行第五，上有幾位皇伯父，而父皇又無戰功或是政績可以服眾，皇爺爺逼於無奈才借皇長孫之名傳位。其實當時誰心裡都有數，幾位王爺家中只有我母后正要臨盆，所謂皇長孫，無論是男是女都一定會這樣報上去的。”
蘇皖素奇怪的看著游樟陰。
“難道當時幾位王爺沒有對此提出異議？再說，沒人懷疑過你的身份？”
游樟陰苦笑。
“怎會沒有。只是父皇事情做得乾淨俐落，知情而又不夠可信的人全殺光了。剩下的都是死忠父皇的人或是可以得到利益的人，誰會說穿？再者，大皇伯軟弱，二皇伯無心帝位，四皇伯只愛軍事，剩下三皇伯又是從來都不挑頭的人，你說還有誰敢多言？隨著我漸漸年長，很多人都想看出些端倪，可是……”
游樟陰歎了口氣。
“如果我不說你能看出我是女子嗎？就連我的親娘，當今的皇后都以為自己生的真的是個兒子呢。”
蘇皖素看著他，細細的打量。突然笑了起來。
“雖然看不出來，但是你的性子算是很女人了，又孩子氣。”
游樟陰一頭黑線。
“皖素，你什麼時候聽到過誰說太子像女人，孩子氣過？也就在你們面前我才這樣，平時在宮裡根本不敢，我可是個好演員。”
游樟陰說順了嘴“演員”兩字就這樣禿嚕了出來。
蘇皖素皺眉。
“‘演員’是什麽意思？”
游樟陰連忙打哈哈。
“呃，就是好‘戲子’的意思。”
蘇皖素看他一眼，眼裡是說不盡的不信任。
游樟陰汗顏。
“皖素，你別這樣。”
蘇皖素別開頭去不看他。
“別哪樣？你這人真是越接觸越覺得古怪。”
游樟陰兩忙近前一些，討好似的開口。
“你是不是不生氣了？”
蘇皖素白他一眼。
“我幾時說過我不生氣了？”
游樟陰連忙陪起了不是。
“皖素，我都認錯了，況且這事也實在兇險，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這也是爲了你呀，你就別再生氣了吧。”
蘇皖素橫他一眼。
“我又幾時說我生氣了？”
游樟陰實在沒法了，只好苦著臉求饒。
“那你說你怎樣才肯原諒我？”
蘇皖素眯起眼睛來，看的游樟陰心下一涼。
“我的要求也不過分，就你我二人出去走走如何？”
蘇皖素忽的淡淡開口，只是這要求倒是弄得游樟陰一頭霧水。
“皖素就要求這麼件小事？就算你不要求我，我也是要這麼做的。”
蘇皖素勾起唇角媚笑起來。
“怎麼？太子殿下是怕我提出什麽難辦的要求難為你嗎？”
游樟陰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上的青色帽子。
“那到沒有，只是皖素商人的本色我還以為會在這時顯露呢。”
蘇皖素哼了一聲。
“商人本色便是精打細算，目光長遠。我現在出個難題難為你怎比得上現在給你個面子，以後就可以事事求著你好？”
游樟陰立刻□□臉來。
“我最怕麻煩的了。”
輕聲的嘀咕還是被蘇皖素聽到了。
“那我也不敢勞煩太子殿下，自此以後……”
蘇皖素的話還沒說完游樟陰便已知其意，連忙出聲應承。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你可別拿這事當理由不理我。”
蘇皖素輕笑出聲。
“好了，我要出去了，你就在這裡乖乖的等我回來吧。”
游樟陰望著蘇皖素起身，懊悔的開口。
“我是不是就該一直在你面前裝酷？這樣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了？”
蘇皖素見游樟陰這個樣子強忍住慾笑的衝動，唇角微微抽搐了幾下才緩過來。
“也許吧。”
蘇皖素這樣說我便推門出去了。
崔厚見蘇皖素出來，連忙趕上前。
“蘇小姐，我家主子是有難言之隱的，您……”
游樟陰輕喝一聲。
“崔厚，這麼快就忘了我下的禁令了？”
崔厚一吐舌頭，退了一步，不敢再多言了。
蘇皖素望了崔厚一眼，又回頭看了看游樟陰。
“記住了，在這裡等我。”
言畢，轉身離去。
游樟陰跟出了門外，見蘇皖素緩步離去便也不再開口，只回身提留這崔厚的后脖領子。
“以後記得，話別亂說。”
崔厚連連點頭。
游樟陰歎了口氣。
“我今天真是事事不順，唉，看來以後有的忙了。”
崔厚見主子如此，強忍住笑。
游樟陰見崔厚嘴角變形，知道他是在心裡笑自己。
“你個臭小子。”
拍了崔厚的頭一下，游樟陰回到房裡等待去了。
今天有一個很美的月亮。
月亮高掛在天上，清冷淡漠，總有些不知人間疾苦的感覺，但誰又知道在自己所在的星球之外是怎樣的一片情景？
游樟陰抬著頭看天上的月亮，安靜的前行著，身後的蘇皖素也不開口，無聲的跟隨著他。
從妍和樓出來，游樟陰斥退了所有想要跟著的人，蘇皖素也叫秀兒先行回府了。臨走前秀兒還在抱怨爲什麽走到哪裡都會見到游樟陰，蘇皖素剛想解釋卻被游樟陰止住。
“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了。”
蘇皖素淺笑著望向游樟陰。
“怎麼？反正她早晚會知道的。她又不知道別的事，有什麽關係？”
游樟陰苦笑。
“我覺得每次見你都有她在旁邊嘰嘰喳喳的挺有意思的，一旦她知道了真相就再也不會在我面前吵鬧了，我會很懷念的。”
蘇皖素唇角溢出輕笑聲。
“倒真沒看出來，你很喜歡被別人欺負的樣子。”
游樟陰連忙解釋。
“我可沒有被虐傾向，你可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那樣很自然，很舒心。要是她也每次見面都磕頭請安我會很不自在的。”
蘇皖素沒有去問“被虐傾向”是什麽意思，她大概能夠瞭解這四個字是說什麼的，她只是奇怪的看著游樟陰。
游樟陰還沒意識到自己又說禿嚕嘴了，見蘇皖素這樣望著自己甚是奇怪。
“怎麼了？”
蘇皖素搖了搖頭。
“沒事。走吧。”
游樟陰見蘇皖素不想說便也就不再追問。
本來是蘇皖素在前，游樟陰跟在後面的狀態。可當游樟陰抬頭見到月亮后便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蘇皖素見他似心有所思也不開口問他，安靜的跟在他身後漫步，便成了現在的狀況。
“皖素，你猜天外是什麼樣子的？”
蘇皖素微笑著回答。
“你是說九重天外嗎？怕是只有神仙才知道了。”
游樟陰自嘲似地笑起來。
“我不是神仙，可是我知道。”
蘇皖素愕然。
“你知道？”
游樟陰淡淡的開口。
“我知道，或許我就是由那裡來的。”
蘇皖素不知道游樟陰到底想說什麼，便耐心地聽他說下去。
游樟陰伸手指著天上的月亮。
“那裡也有一片藍天，不過沒有這裡藍。那裡也有一個月亮，不過看起來沒有這裡的亮。那裡和這里一樣，也有人，不過比這裡多得多。雖然痛苦的事情不一樣，但也是爲了溫飽奔波。說起來沒什麼分別，可卻又大不相同。”
蘇皖素來到游樟陰身側，輕輕的環住他的手臂。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你看起來好像十分痛苦。”
游樟陰茫然的搖頭。
“不對，我不痛苦。”
低頭望進蘇皖素的眼底。
“我不痛苦。正好相反，我很幸福。”
蘇皖素不解的看著面前這人眼底的痛苦。
“可你的眼裡都是痛苦。”
游樟陰笑的十分無力卻還是搖著頭。
“皖素，你不會明白我的痛苦，更無法理解我的幸福。”
游樟陰再度抬起頭來望著天上的月亮。
“我什麽都得到了。父母的愛，兄弟姐妹，友情、親情、愛情。高貴的出身也好，平凡的生活也罷。人一生能得到的，我分了兩世來完成。可是這一切都是真真正正的屬於我。你說我幸福不幸福？”
蘇皖素實在不明白游樟陰所說何意，只能搖頭。
游樟陰笑了起來，震動著胸膛空洞的迴響。
“碧海青天夜夜心，我無時無刻的懷念著過往，卻是在不停地給自己的痛苦加碼。見到你以後我才意識到，那些都是不真實的，人的真實在於此刻。如果有一天我醒過來了，身邊的一切都改變了，但至少一切我都曾經得到過。這幸福是誰也奪不走的。”
蘇皖素見游樟陰的眼中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再閃動，於是伸出雙手扶住游樟陰的臉將他的頭引向自己。
“邢嵐在感到幸福的時候就在想這些嗎？爲什麽？你看著我，我像是夢嗎？我的手不真實嗎？”
游樟陰溫柔的笑著。
“不，我會享受幸福。幸福的時候享受幸福就是最幸福的事。你不是夢，可也許我是。”
蘇皖素無法理解為何好不容易得來的兩人的相處會換來游樟陰這樣的感慨。
“邢嵐，這不是夢啊。”
游樟陰笑起來。
“我知道。”
我知道，可是對我而言，從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這便是夢了，一場我再也不願意清醒的美夢。游樟陰心底無聲的補充著。
不錯，我果然還是一個文科生啊。
游樟陰現出了苦笑。
“邢嵐，爲什麽你突然想說這些。”
游樟陰伸手將蘇皖素環在自己懷中。
“因為太美好了，這裡的一切一切都太美好了。沒見到你之前我並不患得患失，因為即使夢醒了我仍然什麽都不缺。可是現在不是了，因為有你。”
蘇皖素沒有料到游樟陰會突然抱住自己，這讓她略有些不習慣，可她沒有推開游樟陰，只是將雙手抵在游樟陰的胸前，維持著一個不進不退的姿勢。
對蘇皖素而言，游樟陰是她一見鍾情的愛人，是她認定一生也不放棄的良人。三年前的一見鍾情現在想來恍如隔世，雖在當時就已經知道“她”非“他”，可還是阻不斷自己的相思。三年後再見，可以相識相愛，為此她感謝上蒼，可是她畢竟是大家小姐，怎麼可能輕易地接受別人的擁抱，更何況是同為女子卻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親近。
游樟陰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並沒有在意蘇皖素的舉動。不知為何，最近每每見到月亮他就會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種種，就又開始那種“傷春悲秋”的愁緒。
“皖素，希望這一生都可以有你相伴。”
兩個人的感情進行的太過順利也太快，這總是讓游樟陰覺得不安。
他還是沒能想起來三年前什麼時候，什麽情況下見過蘇皖素，他也不知道蘇皖素到底是愛上了自己的哪一點。一個深受古代教育的大家閨秀，也許可以因為事不關己而勸秦姐姐接受白鱗，但這麼快的接受自己愛上了同一性別的人實在讓人無法想像。這種不確定感更是讓他擔心。
蘇皖素伸直手臂，拉開和游樟陰之間的距離。
“邢嵐，你答應我。往後不管有什麽事你都不可以騙我，不可以不相信我。我也和你保證。”
游樟陰笑了起來，溫柔中卻帶著些堅決。
“我答應你，不騙你，相信你。”
關於蘇皖素的承諾他確半分也沒有接受。
既然是相信你就不去要求你，信任又是也是無情的枷鎖。皖素，你不知道我會將信任做的有多決絕。所以……所以我不需要你的保證。
見游樟陰答應了自己，蘇皖素笑了起來。只是這笑除了釋懷卻也帶著些說不出的不安。
兩個人沒在說什麼，都安靜的往前走去。牽著彼此的手，往前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月下閑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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