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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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湖是京城一处人尽皆知的景致，游人不断，络绎不绝，彼此谈笑风生。娄岚沿着湖缓缓走来，掠过垂柳轻扬的丝绦，望着湖中潋滟的波光出神，思绪随着偶尔渐起的波縠被牵引得很远。出来也有一些时间了，此刻她正漫步回自来园。自来园近年来在京城是独领风骚，戏班发展得红红火火，声名远播。戏园就临近揽月湖，山光秀丽，风水极佳。娄岚虽然已来此几年，但却还没有正式出山，倒是时常跟着计老板进进出出，学这学那，一起的还有好姐妹如渊，计老板对她们俩极其优待，并寄予厚望。早晨的天气很好，吹来的湖风清新湿润，夹杂着花香，沁人心脾。梨园子弟大都勤勤恳恳，对自己要求也极高，故此每日都起得很早。
才进入园子，计老板就迎了上来：“怎么，这么早就出去？心里有什么事放不下的么？”
娄岚淡淡一笑：“也没什么事，散散心而已，就老板你会窥测人心。”
“怎么不是呢，你们几个小丫头，那点心思我怎不知道，想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总得有点本事吧。”计老板领着娄岚向前，“这几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最近估计得有得忙活了。”
“怎么，又快有演出了么？”娄岚高兴得一把拽住计老板的胳膊，不过神色随即暗了下去，
“哎，有什么可高兴的，又轮不上我。”
“丫头，真的那么想吗？说不定是时候了呢。”计老板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就走开了。
娄岚楞了一会，便急匆匆地跑到后院，冲进内屋：“如渊，在哪呢？有好消息啦！”只见内屋款款走来一人，一袭淡绿轻衫，素雅清白的下裙，给人一种典雅宁静之感，如出水芙蓉般高洁娟秀。如渊慢慢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你老是这样，呵呵。”
“好事啊，老板说了，最近也许会让我们出场了，不值得高兴么？”
“是啊，我们没有理由不高兴的，只是这么突然，能准备好吗？也许，我们今后却也再也享受不到曾经的无忧无虑了呢。”
“说什么呢，曾经那么卖命的学习，不就是等这个机会吗？你呀，就好好休息休息，准备准备吧。”
入夜，风带着一丝寒气直穿心窝，如渊顺着月光穿过长廊，月光很温柔，轻柔地似抚摸着她的脸庞。映着光线，如渊的面庞又显出另一份朦胧美，眼眸深邃得宛如洞穿世事。她老远就看见一个身影，走近轻声唤了一声：“计老板，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晚上风大呢。”
“是你呀，只是突然睡不着，出来走走而已。你呢？”
“我听娄岚说我们要准备出场了是吗，为什么这么突然呢？您看我们都还没学到家呢，感觉还不是时候。”
“怎么，信心不足，还是不想？”他望向如渊，如渊苦笑，并没有什么说什么，“我会看着办的。不过学未所成这话你就别说了，你们俩一直让我刮目相看。”
是吗？如渊其实是能感觉到的，这几年来老板对自己的关怀，如同一个父亲对待子女。是他给了她求生的技能，是他给了她一个漂泊后的港湾，是他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素日里同众多兄弟姐妹一起学弹琴，舞蹈，杂技，戏曲，总是喜笑颜开，欢声笑语不断。纵是偶尔不开心，也总有人安慰开导，大家同甘共苦，彼此情深义重。如渊每想到这些，都对计老板感恩戴德，即使没有锦衣玉食，珠光宝玉，也心满意足。
只是，为什么现在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伤感了呢？像是预料到什么了一样。如渊再望望计老板的脸颊，依旧如故，平静无澜。也许，人经历了许久都会变得如此吧，不露声色，深沉内敛，这也是生存之道吧。的确，一个戏班并不容易管理，撇开内部问题不说，面对官府商贾也够伤脑筋，闹事者也总是存在。在很多人看来，戏子的身份并不光彩。
如渊在想，是否自己也该到时候去面对这些事了呢？她转过身：“老板，最近又有大的节目了是吧？是三月初七将军府的事吗？”
计源楞了一下，笑道：“你倒是伶俐，什么事都瞧在眼里。你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寻常，任何环节都不能出纰漏。虽然你们俩没什么经验，但就在于这个新字，那些达官贵人什么没瞧过，寻常的技艺虽拿得出手，也总是老套了，只能抛砖引玉。”
“可是……”
“不用可是了，我相信我的眼光，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如渊无可奈何，向计源行了礼：“我知道了，计老板你还是早点歇着吧。，这么大的事儿都得您做主呢，可不能累着了。”
“知道了，就你嘴甜，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如渊望向苍穹，一片晴朗，星星点缀得天空格外明亮，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这几日的确是忙了不少，众伶人倾尽其力，各自重复着自己的看家本领，渴望着能尽快扶摇直上。豪门贵族蓄养家乐的风气一直存在，算是他们奢侈的雅好。他们时常携伶人自娱自乐，粉墨登场，艳妆凝眸，指点归舟于烟波杳霭间。伶人能找到一个大户人家作靠山也是勤学苦练的重要目的。这样便不必终日在戏班里劳神劳力，偶尔也能从主人手中得点俸禄，也不用常常出来抛头露面。如渊大概也能想到，计老板始终未叫自己露面，也有一些舍不得自己的原因吧。就说近几年来，离开的人也是不计其数。花了无数的精力，要说一点都不心疼，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表明了自来园的实力。
成为一个名角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才、慧、致、技兼备。“美才”，“真慧”，“闲致”，再辅以良好的技巧，扎实的基本功，才能挥洒自如，从容合度。园里如渊和娄岚算是悟性很高的，并且具备与生俱来的气质，自小勤学苦练，涉猎广泛，颇得计老板的赞许。
三月初七是皇上为将军回朝接风的日子。清明刚过没几日，京师依旧热闹非凡。受惊的鸟儿在树林之间竞相追逐，悉悉索索叫声不断。如渊他们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观摩春光，自来园中人往往是在他人闲暇时造就了他们的忙碌，不过他们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一清早，众人便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完事后都聚到了后堂。后堂设置的肃穆庄重，其中摆设一尘不染，显然是时常打扫。后堂正中摆着一个神龛，其中写上“翼宿星君”四字，神龛帏幕低垂。计老板带着一干人等，依次膜拜。众人衣着朴素，面色庄重，心态虔诚。
如渊和娄岚在一起，诚心拜过。戏园里也有自己的神灵，园中子弟到后台都要向神龛祈福。只是这次显得更为正式了一点。如渊时常在想，他们日复一日的，求的到底是什么，神灵又会给他们什么呢？也许大家都各怀心思，暗自规划着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想。
随后便有人来通知时辰已到，于是一行人便又开始了这趟将军府之行。初进府内，大家都东顾西盼，叽叽喳喳。毕竟是将军的府邸，平民难得入内，这一趟可不能白来。往后总可以将此当作谈资，津津乐道。如渊所见的将军府，跟以前的道听途说实在是相差无几，并没有天潢贵胄的奢靡，一切简约朴素。都说陆将军近几年来深居简出，菲食卑宫，近日里又刚从江南归来，府里总显得有几分沉闷。不过将军府总有它的气势，森严大气彰显的一个人的气魄，这样的气势并不需要珠宝琉璃的衬托。
如渊总是听到这样的议论。不过在她心里，却始终没有同常人一般仰视他，那段宿仇岂能轻易忘怀的呢？
天色逐渐变晚，落照投射的残光衬得景色轮廓更加模糊，天空绯红的霞光构建出一幅幅图像，偶尔倦鸟归巢，更是为这些画卷添上一笔。如渊他们在后院，这时都仍然是冷清的。不过她能料到此时府中各位王公大臣应该陆续到了，想必定是一片盛况。
皇上将晚宴设在将军府，足见其重视的程度。因此府中上下一干人等全都忙里忙外，自是没人来理会如渊他们了。此时晚宴应该刚刚开始，虽然管家早已交代不可胡乱走动，可如渊还是想到处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将军府。一个人行走总是能徒生愁绪。陆倾，此名如雷贯耳，赫赫军功，刚毅果敢，善待军士，成一方美谈。三王之乱后他被派往临州做了大将军。临州是西朔通往中原的咽喉，陆倾在此大有作为，将临州管理得井井有条，流民减少，百业俱兴。更多次挫败敌军，上保国土，下安黎庶。
正想着，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如渊心里一紧，赶忙藏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只见一群官兵慌慌张张地跑来似在搜寻什么。其中一个带头的道：“刚才还在这边，没想到逃得挺快，分头搜，记住别惊动了皇上和各位大臣。”于是他们又急着往四方散去。如渊心里忐忑很久，生怕被人给发现了踪影，看来将军府还真是不能到处走动。如渊再等了一会，见众官兵走得远了，便四处望望，小心翼翼地准备往回去。
正待起身，却感觉身后异常，一个黑影逐渐压了过来，她猛一转身，一支剑便悬在了自己脖子上。纵是她从小胆大，如今也冒出冷汗。“别动——”冷冷的一声。天色昏暗她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只是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年轻人，还有他眼眸中的寒光。
“千万别出声，我并不想要你的命，所以希望你聪明一点。”
如渊深呼一口气：“你是谁，刚才那群官兵找的是你吧。”
“我说过叫你放聪明一点。”此人的声音变得更急促，“你不需要问得太多，只希望你忘了此事，明哲保身你应该懂。”
如渊感觉到此人不会危及自身，也便放下心来：“此事本与我无关，况且将军府的事，又岂会轮到我来管。”
“如此甚好，我知道你是自来园中的如渊姑娘，据说你歌舞极佳，现在看来气魄也非寻常，想来是大有可为。”
如渊往后一退，此人竟知晓她的来历，让她震惊不已，此话算是威胁吧，她突然脱口：“你是自来园中人还是将军府的人？”
对面这人没有回声，像是默认。却道：“请记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身形一转，一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后院，如渊仍旧心有余悸。娄岚便跑来责怪如渊磨蹭得太久，计老板也一脸阴沉：“终究是没延误了时间，这里不同外边，别到处跑动弄出什么乱子来。”
如渊羞愧地低下头，不作回应，也没有把刚才的事说出来。她也觉得奇怪，园中的人她几乎都是认识的，这声音却也听不出来，难道不是？但是此人又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容不得如渊多想，总管就来了，通知准备登场。此时天全黑，府中却张灯结彩，晚宴如火如荼，人声沸腾，沉浸在一片欢愉之中。月色澹澹，飘渺柔软如丝绸一般，抚摸着众人的脸庞，令人如痴如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