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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花事了(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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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过去两日,那么换句话说,就是这种在山洞里断水断粮的日子她们过了两日。虽说妖怪身体强健,即便半月水米不进也无甚大碍,可黑田坊重伤在身,本就没什么体力存储,如果再不吃点什么,那三天之约谈能不能撑过都不一定,更别提活着回去。
涂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些食物回来。
感到身上一凉,黑田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寻找涂迷的身影,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他知道,若是有一线生机,涂迷绝不会把他丢在这里自己逃跑。虽然三日之约未到,可黑田坊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若是她顾及他的伤情所以....
黑田坊心下一惊,顾不得身体的痛楚,踉踉跄跄的扶着岩壁向洞口踱去,待眼睛彻底适应外面的强光,他一愣,不知从何时开始,外面竟纷纷扬扬的飘起飞雪。
黑田坊顾不得这么多,涂迷失踪叫他实在放心不下,脚步加快,可一不留神,竟然被洞口的积雪滑倒,向着洞外栽去。
涂迷一回来,就见他正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洞口,四下张望后,便赶忙跑到他身边,幸得涂迷手疾眼快,黑田坊才不至于真的摔在雪里。
本想着外面甚寒,要尽快将他扶进山洞才是。可堪堪松开的手臂却被他握住,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涂迷的眼睛,深情严肃不置一词。
涂迷看他活像一只受惊的野马,只好轻轻摇了摇头,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肩膀,扬起一抹笑,“怕我跑了?放心好了,就算是死也带上你。”
黑田坊眉头皱的更甚,他怎不知她话中对意味,不过是叫他安心的屁话罢了。若是送死,她断不会拉上自己。
“快看,我抓到了什么?”涂迷得意的扬了扬胳膊。
黑田坊一愣,那雪白的素手里赫然一只昏死过去的白兔,这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才冒险出去。“你...”
“我饿了,就想着抓些野味来吃。”涂迷用空闲的手扶着黑田坊,向山洞缓缓挪着步子,“你伤的这么厉害,还是乖乖呆着别动比较好。若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拖了我的后腿就不妙了。”
听她调笑,黑田坊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笑了笑,“你不要拖我后腿才是。”
大概是因为淋了雪的缘故,刚一入夜,黑田坊便发起烧来,起初只是头昏脑涨,可后来情形越发不可收拾,竟然沉沉睡去,任涂迷怎么叫就是叫不醒。
涂迷无法,之后将碳火向里挪到靠近黑田坊的地方。将自己的羽织披到他身上后,涂迷终是困意袭来,阖上双目。
她做了个漫长的梦。若是重来一次,奴良鲤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那个女人。正如自己与那个男人的赌局一败涂地。
涂迷擦干眼角的泪,她是被冻醒的,她想。
山洞里湿气重,再加上外面雪花飘飘,木柴就更不易被点燃——他们的木柴不知何时,已经被打湿熄灭了。
她摸了摸那燃了一半的木柴,凉透了,看来已经熄灭有段时间了。她真是大意。
涂迷捂着肚子走的有些艰难,借着微弱的月光抚上黑田坊的额头——那是如同新粹烙铁般的温度。
似乎是感受到额头上的温热触感,黑田坊浑浑噩噩的抓住它,“好冷...冷...阿迷...不要走....”
涂迷鼻尖酸涩,将自己的手绢沾了外面的细雪小心翼翼擦拭黑田坊的面颊,却是无济于事。她咬咬牙,将自己和服脱掉只剩一件里衣,全数裹在黑田坊的身上,她则轻轻靠在他身旁,双臂环在他腰侧,堪堪为他挡住洞外的风雪。
三日之期,好巧不巧。
涂迷微微一笑,扶着岩壁起身,连绵大半夜的风雪已叫她半身几乎失去知觉,她不知,就这么一个踉跄栽倒在他面前。
露在外面的小臂一片红肿,她却笑意依旧。挣扎良久终于起身,微微仰头直视进他金色的眸。无谓的笑笑,“二代可算是来了。妾身等的实在辛苦。”
啪的一声脆响,众妖皆是震惊在原地。
涂迷倒在地上眉头深深皱起,嘴角却还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打了她,他竟然打了她。
涂迷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倔强起身,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再次扬起的手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奴良鲤伴见她笑容酸楚,心中苦涩,那一掌迟迟不肯落下去。
“怎么不打了?”涂迷向前迈出一步,他眼中的寒意浇不灭她心中的火,“不敢动手还是舍不得?”
她话音刚落,奴良鲤伴便狠狠掐住涂迷的脖子,她眼中的不知所谓彻底把他激怒。她当自己是什么人,她真的以为他不会对她动手吗!
“你不要试图试探我的底线。”
涂迷下意识握住他的胳膊,空气从她的肺里抽离,久违的窒息感叫她眼前发黑。涂迷心中悲痛,缓缓张口,“我只是...为他取暖..信与不信,由你决断...”
黑羽丸嗤笑,“取暖你还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涂迷不傻,她是谁的女人她自己心知肚明,首领与夫人的关系不比其他,要更自持才是。可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她怎会出此下策。
涂迷头昏脑涨,胸口火辣辣的疼叫嚣着吞噬她为数不多的理智,可她还是极力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你不相信.,你若是...信我,定不会打下那一巴掌..你既不相信,那便动手..”
奴良鲤伴被她嘴角的血迹刺痛了双眼,一丝慌乱就从满腔的愤怒中抽离出来,他微微松了力道,可面上寒霜不减分毫。他是那么想她,那么担心她,他为她赶来,他怎么下得去手...
涂迷嗤笑,他不信她,她说再多又有何用!
不知怎的,看着奴良鲤伴盛怒的眸子,她恍然想起他那日的犹豫不决,她可真傻,竟然认为那是为自己。大概是将死之际,千丝万缕的思绪也肆无忌惮的充斥了涂迷的脑海,她想起那一日,他和那个女人站在樱树下,在簌簌飞舞的花瓣中相拥,那么温暖的画面,却在此刻叫她落下泪来。
“奴良鲤伴,你不总是说我任性吗..可我若是任性,怎么会叫你回去...我也是个女人,我愿意为你丢掉性命,你便觉得我的命不值钱吗你为了别的女人把我丢下,你觉得我无所谓吗!”
“我要死了...你在哪啊?奴良鲤伴,你在哪啊....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我只知道,他快死了...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为我舍命的人要死了!你却不许我救他....”
涂迷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最终砸在他的手背上,一如砸在他的心口。
纪乃擦掉眼泪,缓缓跪在奴良鲤伴的面前“二代,我相信小迷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首无和青田坊也跪在他面前,“二代目!”
无需他们再多说什么,奴良鲤伴已是心中大恸,或许正如她所说,她为她付出太多,叫他理所应当的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应该包容自己的多情,她应该原谅他的小脾气。她任性,可他又何尝不是。
没了奴良鲤伴的支撑,涂迷无力的倒在地上,她挣扎片刻,却意料之外跌入那人的怀抱。他的语气还是冷漠,可此时却只是面上冷漠,她一番话早已叫他心中狂乱,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那就是——不能失去她!
他这次亏欠她不能再多他又如何不知,他般生气,也不过是害怕她已变心...
“跟我回去。”
涂迷嗤笑,“怎么二代目现在相信妾身了?”
奴良鲤伴不语,却是将她搂的更紧。
涂迷环住奴良鲤伴的腰身,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奴良鲤伴怔住,手脚俱是一僵,他以为..她不会再原谅他了。
“我很害怕,我知道外面那些妖怪都是冲我来的。可是我不能和他们走,如果他们将我带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我还想见你啊....所以在我害怕的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你一定会来救我,你会搜山,不惜得罪山里的妖怪也会找到我...可是,你来了,却要把我杀掉...”
“你那一巴掌打得我很疼,比所有伤口加起来都要疼。”涂迷的手臂垂下,一点一点用力把奴良鲤伴推开,站在离他半步之遥的位置,笑了笑,“你没有问我害不害怕,你没有问我有没有受伤,你甚至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你只是想杀了我。”
“之前你说,你说,别忘了我之前的样子,”涂迷微微张开双臂,“你看啊,就像现在。你敢把我送回去吗你不怕我对你的夫人下手吗....算了吧,把我扔下,就像你当初扔下我回去看她、就像你方才掐住我脖子——彻底放弃我。”
奴良鲤伴一惊,那句话不过是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气话,却被涂迷听去记在了心里。她受伤了吧,很难受吧...他突然想起曾经种种,自己总是在伤害着她啊..他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可以?
“我带你回去。”奴良鲤伴后悔了,他把涂迷扯进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间似是对她的低语,也像是喃喃自语,“我带你回去。”
“奴良鲤伴,”她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苦,死死抓住奴良鲤伴的肩膀,声音抖得几乎不可辩,奴良鲤伴知道,她在流泪。
“我以为我交付一颗真心给你,任你如何对待我都会如最初般爱你,可是..”
奴良鲤伴听着她颤抖的声线,心中一紧,不由把她报抱的更紧。她之后的话,他不想听!
可他却想不出任何可以说出口去打断她的话。
“可是当你这般对我的时候,我还是好难过。奴良鲤伴,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怀中的身子一轻,她竟然已经失去意识。嘴唇一开一合,诉说着她最深的执念——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抬手将她抱起,抹掉她眼角的泪水。
“我们回家。”